庄贤更是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在这儿呆几天?开什么玩笑?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吗?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我听见了。”刘戎见庄贤越说越生气,一反常态地没跟他对着顶,反而深深地低下了头,语气平静道,“所以我让你们几个先走嘛……”
“你要一个人留下来?”这回连史隘乾也震惊了,“主公你疯了吧?你刚才一个人过来敲门,都被逮了个正着。若是一会儿那娘们气不过,又带了一帮土匪上山,你要如何应付?”
刘戎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地搓着手背,显然有点坐立难安,“总之你们别管了,叫你们走,你们就走!哪有这么多问题?”
这下连谢瑜也察觉出不对劲。他走回刘戎身边,望着她,温和道:“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刚才他们伤着你了吗?”
“没有。”刘戎低垂着眼帘,始终不敢看人。她简短地回答,并不能让所有人善罢甘休,每个人都在死盯着她。
刘戎忽然觉得很尴尬,又挺着急,慌乱之下,她偶然看到庄贤的手背还在流血,立即转移话题道:“庄贤的手还伤着,你快给他看看吧。”
这句话明显是对谢瑜讲的,可惜谢瑜连看都不看庄贤一眼,依旧望着刘戎,“待会儿我再帮他看。现在先看看你。把手给我。”说着,朝刘戎摊开掌心,意在等待刘戎把自己的右手腕递给他。
庄贤也在同时道:“我没事,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为何非要留下?”
刘戎没动,双手死死握着,手指抠在手背上,几欲嵌进肉里。
其他几个男人也都是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目光全锁定在她身上,眼神探究。
江英杰也在同时出声,附和他俩,“刘戎,你有什么倒是说话呀?你想留下没问题,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留下,但你好歹告诉我们理由吧?”
刘戎执拗道:“我不要你们陪我!你们明早就出发,离开这儿!”
江英杰说不通她,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好像自己使出一身的力气,抡出的拳头,最后却只能打在棉花上,丝毫不起作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郭搏雄,此时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留下的。这说得过去吗?一群大男人,单独留下一个女人,自己跑路,那还是男人吗?”
“对呀。”史隘乾答。
“是啊……”苟胜感叹。
“没错。”谢瑜点头。
几个人纷纷附和,各自点头,十几只眼睛,统统对准刘戎。
刘戎像是被他们逼急了,又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当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地再三逼问,刘戎猛然间抬了头,双眼泪红地瞪着最后开口说话的谢瑜。
“我说了,我没事!叫你们先走就先走!哪来这么多废话?”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用吼的,说完的刹那,胸膛仍在不住地起伏。她有些慌乱地瞪大眼睛,却恍然发觉其他人也都在望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众人,视线却瞬间模糊了。
刘戎使劲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溢出的泪水。她连忙低下头,感觉自己犹如一丝不挂在这群男人面前裸奔,浑身上下哪哪都是破绽,心里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
谢瑜一直望着她。刘戎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当看到刘戎莫名其妙地开始发飙,又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他始终沉默着,既不抱怨,也不指责。
忽然间,他眼睛一眨,像是想到什么,随即掰起手指开始算,完了之后,率先开口对其他人讲:“这样吧,明天一早,你们跟庄贤走,我留下。”
所有人都望向他,包括刘戎。
“我不用……”刘戎刚想开口,江英杰已抢先出声,“凭什么让你留下?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呆在荒山野岭,谁知道你会对她做什么?!”
谢瑜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他指着江英杰,“跟她道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你这么说她,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江英杰被他呛得没声儿了,又迅速看一眼刘戎,抹了把脸,“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留下?庄先生说的话,你难道听不明白吗?”
刘戎依旧低着头,不声不响。
庄贤也一直在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的表情,探寻到问题所在。
史隘乾道:“好不容易大家好多天都不吵架了,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他走到刘戎面前,摊手互拍,“主公,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大家兴许还有办法。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呀?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刘戎抬头望他一眼,仅这一眼,她就已经抑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这下不仅史隘乾愣了,就连其他几个男人也有些震惊。
苟胜一看,头一个受不了了,“格老子的……你们几个窝里横,吼得一个比一个大声!把我家主公都给弄哭咯!”
他随即表态,“主公别哭!你不走,洒家也不会走的!洒家不会丢下你一人!要走,让他们自己走好了!”
刘戎闻言,一下子控制不住,竟哭得更厉害了。她只好尽力低下头,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窘态。
郭搏雄看见刘戎的手指一直在拼命向下压扯她的衣角,努力想把衣服拉长一点,盖住腿。
“呵呵……”郭搏雄终于明白了。他旋即对庄贤和江英杰说:“我也不走了。明早若是你们想撤,就请便吧。”
“这……”史隘乾语塞了。
郭搏雄又看向他,“你要是想走,没人拦你,明日起早,你可以和他们俩一起上路。”
史隘乾看看郭搏雄,又看看庄贤和江英杰,最后望向刘戎,挺不情愿地说:“虽然我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既然你们都不走,我自然也是不会走的。”
“你们一个两个脑袋都有病?”江英杰更为不解地指着他们,大喊大叫,“现在是拆队的时候吗?你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以我们目前的状况,就算彼此再不待见对方,都该保持克制,尽量不要分开!若刘戎执意要留下,其他人肯定也是走不成的!我和庄贤现在又没怪她,但她好歹也该告诉我们留下的原因吧?”
刘戎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说话时,由于抽泣,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是我对不住你们……我也不想连累大家的……但我这几天实在是走不成了……”
“为什么走不成?理由呢?”江英杰有些着急地走上前来,“你腿脚受伤了?”
庄贤一直没有说话,定定望着她。
刘戎低着下巴,摇了摇头。
“那你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刘戎的眼泪越落越多,只得不停地用手背去揩,眼皮子不一会儿就肿得像个桃儿,可她仍旧不肯回答。
江英杰急得抓耳挠腮,还想再问,被郭搏雄拦手,出声打断道,“哎哎哎……合适点就行了啊……人家是姑娘家,你注意点分寸。”
江英杰郁闷了,“我怎么没分寸了?我又没怎么着她?我不就问问吗?连这都不行?”
“有些话……姑娘家不想说,你一个小伙子也别问得太细,你叫她怎么答?”
郭搏雄此话一出,刘戎骤然抬起泪红的眼睛,两颗豆大的泪珠,瞬间滑下脸颊。
庄贤眼眸波动,喉结一滚,“江英杰。”
“嗯?”江英杰回头。
“别闹了。”庄贤平静出声,“我知道她为什么了。这回我们就听他们的,不走了。”
“嗯?!”这回江英杰更不懂了,“怎么你也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哪像你这么呆!”
“你骂我傻?!”
俩人正吵嘴呢,旁边史隘乾和苟胜却还在面面相觑。
“你懂了吗?”
“老史,你这么鬼精个人都猜不到,洒家怎么会懂?”
另一边,谢瑜对郭搏雄说:“其实也不必如此,我留下就好了,她身边最需要的,是一个大夫,你们留下也没什么用,又帮不上忙。”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朝他俩望来。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别扭?”郭搏雄看着谢瑜,“首先江少爷说的没错。目前的情况,我们的确不适合拆队。要留下,最好大家呆在一块儿,若是敌人来袭,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而且我算过,建宁的追兵,应该不剩多少人了,最多不会超过十五。”
庄贤立即问:“你如何得知?”
郭搏雄答:“咱们在河岸边,第一次看到程狼的时候,我就大概数过,他们估计有100多号人。”
庄贤点头,表示赞同。
其他几个人都傻眼了,目光中,无不透露出对于他俩心思缜密地惊讶。
郭搏雄继续说:“到了水帘洞那儿,刘戎放火之后,他们几乎少了一半以上的兵力。”
“你怎么知道?”这回,是江英杰问的。
郭搏雄随即答他,“临走前,我曾经去山洞内查看过尸体。还能看得出人形的,大约有四十来具;有些烧成了灰烬,看不清模样和数量。当然,也不排除还有伤兵。但到了甘蔗林那儿,你们当中,有谁看到过,对方有受伤的人吗?”
“没有……”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郭搏雄道:“也就是说,他们在被火烧过之后,分了兵:一队带走了伤兵,另一队负责继续追赶我们。”
众人纷纷点头思索。
郭搏雄继续推测,“假如对方真有伤兵,那数量一定不会少。而且他们的马都不见了,你们没发现吗?无论是在甘蔗林,还是在渡所。”
“对!”史隘乾恍然大悟,“他们都没有马!临下古墓前,我特地留意过,就程狼一个人骑着马,其他人好像都没有马了。”
郭搏雄道:“说明他们起码有超过十个以上的重伤兵,不能行走,需要用马驼。如果要带走这些人,起码也需要拨出十个以上的好兵。加上被火烧死的。他们派来追击我们的部队,最多也就三十人上下。”
“你是怎么发现的?”谢瑜问。
郭搏雄道:“在甘蔗林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他们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为何不敢正面迎敌,反而东躲西藏?
过河的时候,我们的人数明明已经彻底暴露。他们明知道我们才七个人,却不利用人海战术包围我们,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人数不够!”
所有人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苟胜更是惊艳得不行,朝郭搏雄猛竖大拇指,“高啊!郭大哥你太不是盖的……洒家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朽也是!”史隘乾感叹,“老朽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厉害……”
庄贤此时托着下巴,犹在思考,“在甘蔗林我杀了四个人……二渡我还杀了十个看起来像是一组小分队的斥候……”
郭搏雄掰着手指在数,“这就十二了。”又补充一句,“我在甘蔗林杀了两个人。”然后一一望向众人。
江英杰道:“我杀了一个。”
“我也一个。”谢瑜跟着说。
苟胜大叹,“唉!洒家没用,在甘蔗林时,一直被打,没杀到人!”
史隘乾摆摆手,“老朽一向以和为贵。”
就在这时,郭搏雄和庄贤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蹦出一句,“十四!”
“对!”郭搏雄点头,“他们仅仅还剩下十四个人。如果我们不幸正面遭遇他们,除开刘戎,只要我们每个人可以解决到二到三人,基本无虞。”
江英杰一拳头砸向自己的手掌心,“可惜本少爷的枪没了,否则别说三个,三十个都不在话下。”
苟胜也道:“我们武器不全,确实是个大问题啊……”
“而且他们有动物,这点比较麻烦。”史隘乾摸着下巴处,新生出来的短短胡须,插了句嘴。
郭搏雄道:“这些都可以慢慢商量。况且我们在这里停留的几天当中,可以先在屋子周围布好陷阱,以免他们放狼狗来追踪我们的气味。”
“嗯……你说的有理。”庄贤托腮颔首。
郭搏雄又望向刘戎,“呃……你一般需要几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