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史隘乾有伤在身,还没完全康复,说话时,气息喘得有些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亲你又咋了?我家主公还亲过谢瑜呢!”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两次!!”
他说这句话原本只是为了争赢江英杰,怎知说出来,全然变了味道。
谢瑜正在动手割着烤肉,闻言手一哆嗦,“哧溜”一下,短刀在烤肉上划开好大一道口子。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统统对准了他。
谢瑜将拳头抵在唇上,咳嗽一声,耳朵根红彤彤地小声道:“肉已经熟了,可以吃了。”
他这句话,非常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一天没有进食,早饿疯了。
几个男人摩拳擦掌,纷纷朝火堆中央的狼肉靠拢,舔着嘴唇,搓着手,估摸着自己待会儿要抢哪块。
谢瑜已经率先用刀剃下了一块最好的狼腰肉。
江英杰见状,很不服气瞪着他,“你凭什么?”
谢瑜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拿着那柄插肉的短刀,蹲到刘戎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起来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再睡。”
刘戎其实根本没睡着,周围全是男人,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连长裤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也能睡得着觉,那得多粗的神经啊……
她不过是觉得尴尬,不好意思才埋着头,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一天下来,她消耗其实是最大的。
光游泳,就十几个来回。
一听见有吃的,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立马抬了头。
结果一露脸,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
刘戎顿时觉得有点窘,又有些害怕。庄贤的衣服,空空大大的套在身上,里面又没有内衣,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她看见好几个人甚至一直盯着她的腿,只好尽量将腿收在身侧,手指拽着衣角的边缘,拼命想往下盖,可惜衣服就是这么长,再怎么扯,白花花的大腿还是露在外面,反而将领子拉得更低了。
昏黄的火光一照,领口内的阴影,暗示出她的胸不似男人那样平坦。
“咕嘟……”刘戎好像听见有人咽口水。
她有些委屈地抬眼看人,模样可怜巴巴的。此刻她的头发还披在肩上,脸庞的轮廓,终于显露出女性柔和的一面,表情有些害羞,看得刚才还想骂人的江英杰,突然住了嘴,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了,好像很有默契似的地,都变得拘谨起来。
刘戎实在是饿。她望了一眼谢瑜,很快就接过谢瑜递来的刀,大口大口地嚼起上面的肉来。吃东西的模样,狼吞虎咽,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仿佛饿死鬼投胎。
一众男人看得张口结舌,都忘记去抢肉了。
苟胜道:“主公吃饭真香啊……”说着,还吧唧吧唧嘴,好像刘戎吃在嘴里的肉,他看着都觉得甜。
史隘乾啧啧出声,“哎呀,主公这孩子,胃口那是真好啊……”
庄贤望他一眼,史隘乾立马对他讲:“以前在家的时候,餐餐顿顿都要有肉。这普通人家怎么养得起?幸好生在富贵人家。”
庄贤闻言,笑得挺灿烂,“胃口好,说明身体好嘛。刘十七吃饭就不行,我见过她吃饭,跟吃药似的,总是没胃口,所以身体也弱。”
史隘乾边听,边点头,摸着下巴,犹在说:“主公吃这么多,也不知道长哪儿去了……看着又不胖……”说着,突然眯起眼睛,目光在刘戎的衣领和胸口附近不停打转,然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被旁边的庄贤斜眼一瞟,立马咳嗽一声,收回了目光。
谢瑜一直单膝蹲跪在她面前,见她这副模样,眼睛眨了又眨,像是里面进了沙尘,让他很不舒服。
“咳……”刘戎又慌又窘,一不小心,呛到了。
“吃慢点,别急。不够,我那份都给你。”谢瑜一边帮她拍背,一边对郭搏雄道:“拿点水过来。”
郭搏雄很快将盛水的头盔端了过来,一起被他拿过来的,还有那张扒下来的狼皮。
“有些气味,将就一下。”郭搏雄说完,将那张狼皮盖在了刘戎的腿上。
“谢谢。”刘戎感激地望向他,露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郭搏雄笑出眼角处的鱼尾纹,摸乱刘戎头顶的秀发,一如当初在成都,没有分别。
他这番举动,毫无疑问帮刘戎解决了一个大烦恼,却招来了很多人的不满。
江英杰头一个嘟囔起来,“丑八怪!吃东西那么难看!笑起来更丑!”
他这句话引来所有人侧目。
刘戎这才想起,这里是古代!
古代女人,都是怎么吃饭的?
自己上次看刘十七吃饭的时候,好像是在夜宴上,但她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
自己来这儿之后,好像就没见过其他女人,都是跟男人混在一块儿……
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被老天惩罚,弄来这里,遭这份罪?
刘戎被他一说,顿时有点食不下咽,手中吃了一半的狼肉,慢慢垂放下来,嘴巴还油乎乎的,眼神却发了呆。
谢瑜一瞧,立马扭头瞪向江英杰,“你嫌她难看,可以不看!谁求着你看她了?”
苟胜也道:“就是,人家姑娘吃东西,你老瞅着,还嫌这嫌那的!人都没说你耍流氓,你知足吧!”
史隘乾直接上手,开始捶他。
江英杰刚想还手,史隘乾立即道:“我是病号!打伤我,大家都走不成!”
江英杰被他们一人一句,说得挺憋屈,“我就随便说说,怎么了?”抬头一看,住了嘴。
旁边史隘乾趁机猛拍他一下,“你把人姑娘都给弄哭了!”
江英杰好像没觉得痛,盯着掉眼泪的刘戎,像是愣了。
刘戎原本也没想哭,可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开始掉,就停不下来了。她觉得有点丢脸,只好低着头,不停地用庄贤的里衣袖子去擦眼角,不一会儿,袖口就给抹湿了,眼睛也变得红红肿肿的,像只金鱼。
几个男人都有些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江英杰看着,突然站起身,大步朝刘戎走来,还没到跟前,已被站起来的谢瑜给挡住了,“你想干嘛呀?还嫌闹得不够?”
江英杰怒道:“滚开!你算老几?一个小小的军医,敢这么跟我说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谢瑜不回嘴,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刘戎突然道:“我肚子疼。”
谢瑜立马回身,重新蹲了下去,留下江英杰一个人在那儿杵着,“我看看。”谢瑜说着,扣住她的右手腕,探了探脉息,又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有点发烧了,躺下睡会儿。”
庄贤闻言,眨了眨眼睛,朝刘戎看来。
此时刘戎已经被谢瑜摁着,躺进狼皮里,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庄贤走过来问:“她情况怎么样?”
谢瑜一手摸着刘戎的额头,一手扣着她的脉,诊了一会儿,才将她两只手都放进狼皮中盖好。
庄贤一问,他立即瞪向庄贤道:“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这么冷的天,你叫她下这么寒凉的水,你觉得她会没事吗?先前她醒着,我都没敢说!此番她要是落下病根,搞不好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不会吧……”庄贤干笑几声,望向沉睡的刘戎,眼珠子不停晃动。
刘戎虽然已经睡着了,脸颊却呈现出病态地红晕,眼角犹挂着泪,睡梦中,还不时说两句梦话,“我不想回成都……我想回家……”
庄贤面色很难看,“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有这么严重吗?”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谢瑜没好气地回,“你出的馊主意!”
庄贤道:“我又没逼她,是她自己非要去的。”
随后跟过来的史隘乾,听见这句话,心里头五味杂陈的,很不是滋味。
江英杰这会儿也不吭气了,看着地上的刘戎,两只大拇指不停绕圈,“谁让他假扮成男人……好好呆在成都,绣绣花,打扮打扮,等着男人来娶她,不挺好的吗?”
苟胜鼓他一眼,“没她,你已经淹死了!”
郭搏雄坐在刘戎头顶旁边,闻言也有些动容,“她还这么年轻,若是生不出孩子,今后肯定会被夫家嫌弃的。这种事,关乎一个女人的终生幸福。谢瑜你可得诊仔细了,别信口开河。”
谢瑜眼睛都红了,喉结不住滚动,“你以为我不想自己诊错吗?我帮她调理了几个月的身子,如今被你这么一折腾……”说到此处,瞪向庄贤,“你害惨她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庄贤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郭搏雄道:“先睡觉吧。看看她明天情况怎么样再说。如果还病着,赶路都成问题。”
一夜无话。
谢瑜一直守在刘戎身边,照顾着她,根本没睡。
史隘乾煎鱼似的,翻来覆去。
躺他旁边的苟胜,好几次被他吵醒了,嘟囔着道:“你这是干啥呢?大半夜的不睡觉。”
“我伤口疼!你打呼声儿小点!吵得我心烦!”
庄贤靠坐在石壁旁,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