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种种
平心而论,关允虽然一直对夏德长的为人并不欣赏,却不得不承认夏德长确有过人之处,否则他也不会以一介平民之身娶了李家之女。虽说现在夏德长在省委处处受制,但那并非全是他自身能力的问题,也和他被人摆布并且省委局势过于复杂有关。
一旦让夏德长站稳了脚跟并且跳上了可以施展身手的舞台,他未必能有多大作为,但一定可以让省委的局势更加复杂多变。
果然,夏德长没让关允失望,关允只为他提供了一种可能,他就因势利导及时出手,将可能变成了现实。从李丁山入手,接近木果法,在赢得了木果法的信任之后,夏德长又如何说服木果法和陈恒峰联手,并且进一步让陈恒峰对他信任有加,关允不得而知,但关允知道的是,夏德长能跟随木果法和陈恒峰一同进京,绝对是轰动省委的大事件。
此事,毫不夸张地说,是夏德长在省委翻身的标志性事件!
好一个夏德长,有本事,有一套,关允暗笑,不管夏德长介绍谁给陈恒峰和木果法认识,他能说动堂堂的代省长和省委秘书长,就是他莫大的本事。
不过,木果法这个省委秘书长很不受省委一号待见,陈恒峰选择和木果法同行,就是摆明了要和省委一号政见不同了?这么说,省委的局势也要明朗化了,省委各个常委,恐怕不用多久也要在一号和二号之间站队了。
由于种种原因,原定年前的两会推迟到年后,本来就是这几天了,但京城突然有事,省里的两会肯定又要推迟了,陈恒峰的代省长扶正之路也走得真是坎坷,但从陈恒峰从省委低调而务实的作风突然转向高调而务虚,就让关允不得不猜测在陈恒峰转变的背后,肯定是他认定省长宝座不会花落别家。
“省委的局势,怕是在京城的风停之后,也要站队了。”关允感慨地说了一句。
“站队还是小事,就怕会乱。”齐昂洋也是感慨万千地说道。
齐昂洋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他毕竟有一个省委副书记的爸爸,他的话,让关允心中大起波澜,立刻意识到了一点,国内的政治,将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时期,是好是坏,现在还不好先下结论,但有一点关允可以肯定,在初期的三五年里,肯定会陆续有一大批省部级高官走马换将。
“你的冒牌岳父,说不定以后会在省委大放光彩。”齐昂洋开了一句玩笑,“好了,不和你说了,我最近准备潜水一段时间了,乐观估计,也要一个月后才能露头。对不起了兄弟,这一个月,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了。”
“没事,这一个月,估计也没人敢惹事,都会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关允呵呵一笑。
关允说对了,就在齐昂洋紧急回省城的同时,还在黄梁的冷子天、黄武日和容千行三人,也被紧急召回京城。现在的黄梁,由风云激荡突然之间就变得风平浪静了。
刚放下齐昂洋的电话,关允就立刻拨通了金一佳的电话,不料金一佳的电话还占线。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多了,这个时候她在和谁通话?
等了一会儿,金一佳的电话打了回来。
“关允,我到燕市了。”金一佳的声音传来,有三分疲惫四分急切,“接到电话后,我就立刻从孔县动身了,本来想和你说一声,却没打通你的电话。后来一路上电话不断,现在才有时间和你说一声,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怪你?”关允关切地说道,“我是担心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不安全,而且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就更不安全了。”
“没事,我习惯了开车打电话,用耳机接打电话,没什么问题。”金一佳说道,“事情太突然了,我本来还想在孔县多待几天,孔县的前景大好,我越看越兴奋,都乐不思蜀了。没想到,老人还是走了。其实为了……”
关允和金一佳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心中温暖,不过却说:“你还在开车,等以后有机会见面,你再好好给我讲这些吧。”
“好吧,听你的。”金一佳很听话地说道,“我回到京城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估计一回去就有一堆事情,而且我应该会在家中老实待一段时间,最少要有半个月到一个月见不到你了。”
“好了,乖,不就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关允笑道。
“好了,不说了,等我回京后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和你说。小关子,你得好好的,别我不在身边,你就思想上撒欢身体上出轨,你要对我负责。”
关允哈哈一笑:“我是那种人吗?赶紧好好开车,别闹了。”
“是,领导。”金一佳见好就收,不再捣乱,嘻嘻一笑,“回见,小关子。”
“小关子长小关子短,小关子是你叫的?”关允佯怒,本想批评金一佳几句,不料金一佳够坏,及时挂断了电话,不给关允骂她的机会。
这个金一佳,关允摇了摇头,见时间不早了,就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温琳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这个晚上,真是一个让人难以入睡的夜晚,关允顺手接听了电话:“温大小姐,有什么指示?”
“小关子,你的事情我帮你办好了,我姨答应提名刘洋了。”温琳的声音透露出不可压抑的兴奋,“还有一件好事,你猜我刚刚和谁见面了?红颜馨!”
这么办
在和温琳从高速公路返回市委的路上,关允向温琳透露了两件事情,一是市委组织部提名刘洋,需要叶林出面。叶林是组织部分管干部任免的副部长,有提名权,是组织部最有实权的副部长。让叶林出面提名刘洋,比张天豪提名更有隐蔽性,而且叶林调离在即,可以从正面减轻张天豪承受呼延傲博怒火的压力。二是关允没有隐瞒他有意染指郑天则遗留的庞大资产的想法,他告诉温琳,想要接手郑天则的资产,必须通过一个关键人物,此人正是红颜馨。
当时温琳还开玩笑说,如果关允施展美男计,红颜馨肯定会拜倒在关允的面前。关允一本正经地回答温琳,用上床的方法征服女人是最低级的动物行为,男人女人之间,除了性之外,还有坦诚的合作和真诚的理解。
一番话说得温琳差点对关允肃然起敬,不过想起关允在她身上的所作所为,她才不相信关允的豪言壮语,好在关允让她想方设法接触红颜馨正合她意,她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关允没想到,温琳办事真是利落,一转身就将两件事情一起办好,真不简单。
“本来我姨一开始不同意提名刘洋,说是不符合官场规矩,也不符合人之常情,但后来我对她说,反正她就要调走了,提名了刘洋,等于是为蒋书记做了一件大好事,她才同意了。唉,女人呀,你的名字叫感情动物。”
温琳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滔滔不绝,关允微微一笑,也不打断她,拿起手机来到沙发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下,摆出了听温琳长篇大论的姿态。
“好不容易说服了我姨,我就想着赶紧向你汇报一声,谁知打了几通电话,你的手机总是占线。我就生气了,准备去睡觉,等明天再说好了。刚洗完澡,才躺到床上,电话就响了,我一看是陌生的号码,就不想接,后来见电话响个不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一接就接了半个多小时,把我的手机打得没电了才罢休。
“你猜是谁?对,就是红颜馨。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号码,上来就问我是不是温琳,我说是,她说很抱歉打扰了我,她是红颜馨。我一听红颜馨主动来电,就知道她肯定有事,不过我还是假装不知道她是谁,问她是谁,有什么事情……”
温琳也有意思,就如考了一百分的小女孩向大人炫耀她的成绩一样,把红颜馨和她通电话的细节,一五一十向关允说了个清楚。关允也不好打断她的话,就耐心地听她说个没完,其实心里也明白温琳的心思,温琳是想他了,想和他多说说话。
红颜馨主动向温琳打来电话,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就饶有兴趣地和温琳聊起了孔县的风土人情。聊完了孔县聊汽车,足足聊了半个多小时,一口气把温琳的手机打到没电。
不过手机关机前,红颜馨热情地邀请温琳和她一起吃消夜,她说她从小在南方长大,习惯了半夜三更吃点东西,要不睡不着,但北方人大部分都没有吃消夜的习惯,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很孤单。温琳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正好红颜馨约定的地点离她不远,她下楼后走了不到五分钟就见到了红颜馨。
气候的差异导致南北方的生活习惯大不相同,春节过后的黄梁,虽然空气中有了春暖花开的气息,但深夜时分依然冷风如刀。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家咖啡厅还开着门,大部分商店都紧闭大门,不再提供服务。
温琳穿得很严实,从头到脚包裹在厚厚的羽绒衣中,圆圆的像一个水桶,而红颜馨却依然盛装打扮,如同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一般。温琳没有见过红颜馨,红颜馨也没有见过温琳,二人一见面,都是眼前一亮,被对方的艳丽所震惊,随后轻轻一握手,眼神一交流,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因为之前打了半天电话的缘故,二人之间没有生疏感,几句话后就切入了正题,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到了黄梁局势。从买车说到了奥迪和宝马、奔驰的差异,然后由汽车说到了奥迪汽车*店,又由奥迪汽车*店说到了进取学院。
“温琳,实不相瞒,我找你来,是想寻求合作。”红颜馨轻抿了一口咖啡,化了淡妆的眼睛在迷离的灯光下,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悠远,“你的借鸡生蛋的发展模式很高明,我可以提供雄厚的发展资金,如果你有一份详细的规划书的话。”
温琳的经济头脑虽然比不上金一佳,但她毕竟是经济专业出身,而且近来在孔县的经济布局让她不但眼界大开,同时对如何借别人的资金来壮大自己实力的手法更加清晰明了。红颜馨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自然再清楚不过,对方看重的不仅仅是她在经济上的投资眼光,还看重她的前景。
现在郑天则失势已成定局,红颜馨手中掌管着郑天则巨额的不义之财,郑天则最终被清算到什么地步,红颜馨最后会不会受到牵连,郑天则的不义之财何去何从,是被清算还是被个别人吞并,一切都还在未知之中。
红颜馨现在提出和温琳合作,表面上很大度,其实是暗藏杀招。如果温琳接招,那么温琳就和红颜馨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不管郑天则最后命运如何,不管红颜馨受到郑天则的连累有多深,到时温琳必然要想方设法拯救红颜馨,否则,温琳也会被红颜馨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如果是从前,温琳或许察觉不到红颜馨包藏祸心的提议,只从一个商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谁都希望投资越多越好,况且现在温琳确实需要大量资金。关允想让她到国外发展,她跃跃欲试,但以现在的实力,在黄梁都排不上号,遑论全国并且走出国门了。
温琳掩嘴一笑:“我很欢迎你的投资,而且说实话,我手中还真有一份从县到市再到全省、全国乃至走出国门的规划书。毫不夸张地说,我的规划书绝对可行,只要资金到位,三五年之内发展成一个大型的跨国集团公司,也不在话下。”
“这是好事。”红颜馨眼前一亮,“能不能简单向我透露一下发展规划?不需要细节,只要大概方向。”
“不能!”出乎红颜馨的意料,温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温琳眼波如雾,目光却是十分坚定,“你的资金再雄厚,却是不能碰的*,现在谁敢接手你的资金,就等于是坐在*桶上煮茶。一种可能是,小心翼翼地煮好了茶,也喝到了嘴里。另一种可能是,茶没煮好,却引爆了*,最后将自己炸个粉身碎骨。”
红颜馨的目光黯淡下去,她摇头苦笑:“温琳,你很聪明,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是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来安放我手中的大量资金,还有我的身家性命。”
温琳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不是有黄汉?”
黄汉和红颜馨的关系,关允对温琳讲过。
红颜馨脸微微一笑:“黄汉是很可靠,可问题是,我不是百分之百信任他。”
“我和你素昧平生,你怎么可能百分之百信任我?”
“说一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我信任的不是你,是关允和金一佳。”红颜馨说了实话,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知道什么时候虚晃一枪,什么时候交底,才是真聪明,“有关允的政治手腕和金一佳的经济头脑,再加上你的具体操作,我的资金才可以高枕无忧。”
温琳沉吟了半晌才说:“我只能说,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确实不错,不过也许风险太大,关允和金一佳也不敢接下你这个烫手山芋。”
“不试试怎么知道?”红颜馨咬了咬嘴唇。
“你怎么不直接找关允,非要找我?”
“直接找关允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你怕被谁发现?呼延傲博还是黄汉?”温琳追问。
“都怕。”红颜馨神情黯然,“我受郑天则委托替他掌管他的资产,虽然知道他的资产都是不义之财,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希望能尽职尽责做好分内事。但郑天则突然失踪了,我很害怕。一个手中掌握了巨额资金的女人,又是异乡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横尸街头了。”
这番话打动了温琳,让她知道红颜馨确实是真想寻找一个出路。温琳答应红颜馨,会将她的话如实带到,临走的时候又告诫红颜馨:“大晚上出来,一个漂亮的女人,最好打扮得土一些,这样才不那么引人注目,也能降低被人盯上的风险。”
“怎么办?”温琳说完她和红颜馨的见面后,征求关允的意见。
“这样办……”关允知道最好的机会来临了,“你明天再约红颜馨见面,我给你一串数字,你说给红颜馨听,看她怎么说!”
史无前例
居小易留下的一串数字,关允一直烂熟于胸,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派上用场。终于,不等他想方设法接近红颜馨,红颜馨主动送上门了,如此大好时机若再错过,他就当真是笨蛋了。
“什么意思?”温琳记下了数字,问道,“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你直接告诉她就行了,然后观察她的反应,再根据她的回答随机应变。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在黄梁再多待几天,先别急着回孔县了。”
“好吧,听你的。”温琳很干脆地答应了。
郑天则名下的巨额资产大部分是不义之财,但也有一部分是正常的收益,如果他不及时出手,郑天则的全部财产最后很有可能会被别人侵吞,甚至省里也会有人盯着这块大蛋糕。鉴于郑天则的不义之财中有不少是百姓的血汗钱,关允必须要将郑天则的财产掌握在自己手中。
关允的原则是,郑天则骗来的集资款,凡是百姓的钱,一律按人头发还。凡是贪官的钱,对不起,没收没商量。
不过也正是有许多官员涉及了郑天则的集资案,郑天则突然失踪,恐怕也是有人想让他吐出赃款。所以事不宜迟,尽快转移郑天则的财产才为上策。万一郑天则扛不住交出了全部财产,会让多少百姓的血汗钱血本无归!
放下温琳的电话,关允心潮起伏,黄梁最后的时刻终于要来临了。呼延傲博一离开黄梁,事情就此起彼伏,好事,证明确实有许多人开始对呼延傲博失去了信心。
次日,中午时分,两则爆炸性的消息在市委炸开,引发了黄梁市委前所未有的大动荡。
准确地讲,应该是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市委正式宣布,进取学院涉嫌非法融资以及命案等多个问题,被正式查封,涉案的三十多人全部被依法逮捕。同时市委还通报了省委联合调查组正式进驻黄梁的事情,并且公开了市委专案组的人员名单,等于是说,进取学院的问题,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完全浮出了水面。
让人震惊的是,市委不但正式公开了进取学院的问题,而且还将进取学院非法融资的事情曝光,也就是说,进取学院事件的调查方向就是非法融资。知情人士,包括宣传部长刘思远、统战部长冯国平、军分区司令楚怀令、单水区委书记丁思玉等几大常委都是大吃一惊,震惊过后,都怒不可遏地找到崔同,要求市委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因为呼延傲博虽然同意彻查进取学院的问题,但自始至终都反对将进取学院非法融资的事情曝光,理由很正当,非法融资问题涉及太多人了,打击面过大,有可能影响到黄梁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在还没有达成一致共识之前,趁呼延傲博不在市委,专案组竟然曝光了进取学院非法融资的问题,这是对呼延傲博权威的正面挑战!是对呼延市长的蔑视!
面对来势汹汹的几名常委,崔同只神情淡定地说了一句话:“进取学院的定性,是在省委联合调查组的指导下,在蒋书记的指示下,由专案组做出的决定,并且征求了蔡艳丽和白沙两位同志的同意。你们有不同意见,可以向联合调查组反映,也可以直接请求蒋书记……”
一番话说得几人哑口无言,联合调查组的名头再加上蒋雪松的指示,又有主管政法和纪委的两位常委认可,别的常委根本就没有多少发言权。
几人气势汹汹而来,悻悻而去,在崔同淡定从容的应对下,灰头土脸地败下阵去。
第二件事情是市公安局决定对奥迪汽车*店的人命案立案侦查,同时宣布,经查,奥迪汽车*店涉嫌洗黑钱走私汽车,金额特别巨大,性质非常恶劣,经市委市政府批准,经郑天则局长批示,即日起查封奥迪汽车*店,并对相关涉案人员依法提请逮捕!
依法提请逮捕,就证明市公安局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否则也不会直接进入逮捕的程序。
逮捕权在检察院,只有在检察院批准的情况下,公安机关才能对犯罪嫌疑人实施逮捕。由于郑姓在公检法系统人数众多,并且占据了要害部门,在对进取学院相关犯罪嫌疑人提请逮捕时,检察机关百般刁难,不予配合。还好,郑天则的失踪为检察机关敲响了警钟,最终还是在黄汉亲自出面之后,予以放行了。
但在提请逮捕奥迪汽车*店的相关人员时,事情就顺利多了,检察机关不但积极配合,还对公安机关的工作效率大加赞扬,对黄汉主导下的查封工作,一路大开绿灯。
郑天则的失踪虽然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开,但郑姓中人大部分都猜到了什么。郑天则一失踪,市公安局就不再在郑姓的控制之下了,现在主持市公安局全面工作的是郭晓旭。但一个人人都清楚的事实是,郭晓旭虽然以常务副局长的身份暂时行使局长权力,眼下市公安局实际上的掌舵人却是黄汉!
没错,正是才被提名为市公安局副局长人选,还没有走完程序也没有被正式任命的单水分局的副局长黄汉。
一个区分局的副局长,一步跨越了两级台阶不说,在还没有正式任命之前,就已经执掌了市公安局的大权,成为众望所归的市公安局的实际掌权者,如此咄咄的怪现象或说奇迹,也只有黄汉可以创造。
尽管人人知道,黄汉担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是程序和时间问题,但如此之快就能接管市公安局的大部分力量,并且赢得市公安局中坚力量的拥护,也是黄汉多年来在黄梁苦心经营的成果。
而且还有一点,在市公安局的郑姓势力也好,在检察院或法院的其他郑姓势力也罢,直到现在还视黄汉为郑天则的嫡系,只要黄汉出面,绝对一路绿灯。许多人还将黄汉当成郑姓的救星,希望黄汉能帮郑姓渡过郑姓有史以来面临的最大难关。
两件事情一前一后正式公布,不但在市委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在整个黄梁引发了议论的狂潮!
郑姓和王姓的两大标志性基地同时被查封,进取学院逮捕三十余人,奥迪汽车*店逮捕二十余人,绝对是黄梁史无前例的大事件,整个黄梁为之震动!
市委的议论自不用说,虽然之前就有不少人有所耳闻,也有过猜测,但猜测和事实往往有很大出入。现在事实活生生摆在眼前,市委人心浮动,不少人聚在一起,三五成群,都在惊疑黄梁的局势为何突然为之大变?
进取学院被关也就算了,毕竟进取学院的事情引爆只是早晚的问题,不少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奥迪汽车*店突然出事,不少郑姓的嫡系在惊讶之余,不免也有幸灾乐祸的心态。王姓也下水了,好事,天大的好事,不能让郑姓一家倒霉,有王姓陪绑,郑姓就算摔得再狠,也不孤单了。
和郑姓的幸灾乐祸相比,王姓却是人心惶惶,不知所措,怎么突然间王姓也成靶子了?听说是关大秘去奥迪汽车*店买车,受到了冷遇,关大秘一怒之下大手一挥就关了奥迪汽车*店,要的就是再打王姓一个耳光?难道是上次关大秘对三个耳光动黄梁的后续处理,对王向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处理手法很不满意,所以才会继续找王姓的麻烦?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或是怎样对关允攻击,市委中大部分王姓在痛恨关允的同时,也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事情最后会闹多大,会对王姓在黄梁的地位造成多大的冲击。
相比郑姓的惶恐和王姓的不安,崔姓泰然自若并且置身事外的态度,让郑姓和王姓不约而同都对崔姓目前稳如泰山的处境羡慕忌妒恨。
和市委的议论大不相同的是,黄梁街头巷尾的议论,焦点更多地落在进取学院上,对奥迪汽车*店洗黑钱的问题,反倒没有几人关注。毕竟洗黑钱离普通百姓太远,还是非法融资事关无数人的切身利益,而且进取学院又是黄梁百姓心目中的圣地,现在却被关闭而且又要彻查非法融资问题,不少孩子在进取学院上学或是参与了融资的市民,听闻之下,如晴天霹雳!
两件事情在黄梁造成的轰动和影响,比所有人想象中更激烈更有冲击力。无数学生家长私下串联,要酝酿一次冲击市委市政府的风暴,要向市委市政府讨一个说法,要还进取学院一片蓝天,要用武力逼迫市委市政府重开进取学院!
殊途同归
国人重面子有时会重到不可理喻的地步,比如明明孩子学习成绩不好,还非要花高价送孩子上贵族学校,或是送钱送礼让孩子上重点班。
智商问题强求不来,对于一个智商一般的孩子来说,上重点班或是重点学校,对他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反倒更让孩子自惭形秽并且自暴自弃。和同龄最优秀的孩子在一起,别人高高在上的成绩,让他望尘莫及,更会让他破罐子破摔,其实还不如上一个慢班或是一般的学校,至少别人的成绩离他的距离没那么遥远,他还可以有追赶的动力。
宁为鸡口,不为牛后,其实是为自己多一条后路,让自己活得更轻松更真实一些,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花钱上进取学院的学生中,大部分是考上不名牌大学的落榜生,而且家境多半不好。家人为了孩子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砸锅卖铁花大价钱送孩子上了进取学院,原本指望孩子能有出头之日,以后找一个好工作,好让自己可以在人前人后扬眉吐气。
生活之所以累,一半缘于生存,一大半缘于攀比。国人好面子爱攀比,比工作、比收入、比房子、比汽车,比来比去都比得没意思了,就比谁家的孩子更有出息。
许多中低收入家庭,比不了工作和房子,就只能比孩子了。好不容易让孩子上了进取学院,以为进了保险箱,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或者说,寄托在了进取学院身上,于是,进取学院在黄梁市民的心目中,就是至高无上的圣地,是独一无二的高峰。
郑天则正是利用市民对进取学院的盲目信任,开始着手向部分学生家长推销理财项目。所谓的理财项目,就是私募基金的雏形,许诺以高额利息。进取学院的名声太响,理财项目一经推出,就一抢而光,无数学生家长趋之若鹜,不惜自己倾家荡产也要购买,还鼓动亲朋好友也一起上阵,结果短短时间内,郑天则就赚了个钵满盆盈。
就连郑天则本人也没有想到钱会这么好赚,惊喜之下,就继续扩大规模,开发出了更多的理财项目。财源滚滚之后,他就开始将理财项目向党员干部推广,官小的,可以成为他的生财工具,官大的,可以成为他的同盟,并且被他拉下水。
很快,进取学院就成了郑姓的一个生财工具和中转站,拿无数百姓的血汗钱来中饱郑天则和部分市委领导的私囊,大发横财。同时,进取学院也让郑天则和市委部分领导的关系愈加密切,不但个别市委领导被他拖下了水,就连省里也有省委领导一只脚陷进了进取学院的泥潭之中。
正是因此,郑天则才一直在黄梁有恃无恐并且逐渐坐大,蒋雪松奈何不了他,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黄梁全市范围的动荡。省公安厅对他极度不满,却也动不了他,因为省里有领导保他。
如果不是关允的意外介入,也不知道郑天则在黄梁顺水顺风的日子,还要逍遥多久!
但也不得不说,正式公布对进取学院的查封,在黄梁引发的动荡比关允想象中还要激烈。在消息公布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先后有三四拨人来市委市政府门前聚众抗议,如果不是柳星雅和郭伟全出面及时化解了危机,说不定还真能引发群体性事件。
不止市委市政府门前有百姓闹事,在进取学院门口,也聚集了几十人。好在黄汉出面摆平了聚众闹事者,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相比查封进取学院和奥迪汽车*店两件大事引发的动荡,第三件事情,并没有在市民中间引发什么议论。对于不明真相的市民来说,一个秘书被提名为铁县的县长,并不算什么大事,也没有人会猜到提名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对黄梁的局势又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市民只知道,进取学院被查封的话,他们的孩子将无处上学,他们的投资将会血本无归。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不管是不是查封进取学院,他们的投资都会血本无归。
和市民的关注点不同的是,市委不少人在初听到刘洋被市委组织部提名为铁县县委副书记并提名为县长人选时,并没有太多的表示。以刘洋的级别,外放出去就算直接提名为县委书记也不足为奇,现在只提名为一个贫困县的县长,也不算什么太轰动的新闻。
铁县是黄梁西部山区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虽然面积很大,也是革命老区,但县里大部分是山区,是黄梁排名第一的贫困县,堂堂的市长秘书外放到这样一个穷县,不知是算发落了,还是算高就了。
不过微一深思之后,不少人又悚然一惊,没听说刘洋要外放呀,呼延市长连新秘书人选还没有物色好,怎么突然把现任秘书外放了?不对呀,哪里出了差错不成?
知情人士更是大吃一惊,几乎惊呼出声,不好,呼延市长被人挖了墙脚!在他没有暗示点头的前提之下,他的秘书被组织部提名外放了,等于是市委有一股联合力量要给呼延市长一个切切实实的下马威,是要让呼延市长在市委威风扫地!
是呀,不用想就知道,趁市长不在市委之际,在市长没有将秘书外放的想法之下,市长秘书被提名为铁县县委副书记,是多大的一记耳光打在了脸上!别说呼延傲博会很疼,就连几个与他关系密切的市委常委听到消息后,也是感觉脸上火辣辣地发烫。
这一手太阴了,欺人太甚。
关键的问题还在于,呼延傲博现在是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他不同意刘洋外放,等于是亲手堵死了刘洋的升迁之路,刘洋再留在他身边担任秘书,能和他一条心才怪。
而呼延傲博如果亲手堵死了自己秘书的升迁之路,会寒了许多亲信的心。亲信追随领导,所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和以后的升迁。如果呼延市长是用人在先不用人在后的人,谁还会死心塌地地追随他?
但如果呼延傲博抬手放行了刘洋的升迁,等于是他默认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而不还手。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刘洋外放不但是对手给他的一记重拳,也是刘洋对他的背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秘书的背叛而不能还击,会让他的威信一路下降多少个百分点。
够狠、够阴、够歹毒,这一手,真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听说是叶林提名了刘洋?好嘛,叶部长亲自上阵向呼延傲博宣战了,也不知呼延市长回来后,会怎么面对眼下纷乱的局面。谁都知道,几件事情相继发生,之间看似没有关联,其实不管是进取学院事件,还是奥迪汽车*店事件,抑或是刘洋外放提名事件,三件事件殊途同归,三箭齐发,直指呼延傲博的咽喉,意图一剑封喉!
三则消息,几乎让整个黄梁和黄梁市委沸腾了,市委还好说一些,就算有不满有议论,也会控制在理智的范围之内。但市民的积怨就不同了,虽然被压制了下去,但更大的动荡还在进一步酝酿之中。
关允并不担心呼延傲博从省城返回后会如何面对纷乱的局面,他担心的是蒋雪松。之前蒋雪松一直不敢动郑天则和进取学院,倒不是他没有胆识,而是投鼠忌器,怕的就是有可能引发骚乱。一旦事情闹大,引发了全市范围内的群体事件,就不止是呼延傲博的问题了,也有可能成为蒋雪松的政治污点。
现在看来,进取学院这个毒瘤果然碰不得,一碰就流脓,而且不知道要流多少脓水才会愈合。关允坐在办公室内,紧闭房门,对市委此起彼伏的议论之声充耳不闻,只是眉头紧锁,在思索蒋雪松到底还有什么后手应对黄梁即将失控的局面。
正思忖时,忽然想起蒋雪松临走时交代的一件事情,关允一拍脑袋,不由摇头一笑,差点忘了这件大事!他起身来到蒋雪松的办公室,拉开第三个抽屉,见里面果然有一个档案袋,他取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才打开。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资料。
最上面的封皮上是大大的粗�
��大字——论社会安定团结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
关允只看了一眼,就屏住了呼吸,只觉一个念头在脑中呼之欲出,心中对蒋雪松最后一击的手法终于摸到了门路。几乎可以肯定地说,黄梁目前的局势,正一步步滑向蒋雪松最想要的局面,换言之,三年来蒋雪松为郑天则和呼延傲博挖了一个大坑,现在,这个大坑已经坑了郑天则,而且,这个大坑正在一步步吞没呼延傲博。
再翻开里面的内容,关允只扫了几眼,就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和他一直隐隐约约设想的手法如出一辙,蒋雪松的最后一击,只差最后一步推动了。
最后一步,就是郑天则之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