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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1)

运途4 何常在 17035 2024-11-16 10:06

  郭伟全见关允指挥若定,初显大将之风,不由心中大喜。时穷节难现,危难出英雄,越是紧要关头,越是显露一个人的真本事,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关允比在孔县时成熟了太多,现在差不多已经能堪大任了。

  造势

  好一个蒋雪松,他隐忍而含蓄的政治手法,他藏而不露的政治智慧,以及他不动如山的为人,活生生为初入市政府机关的关允上了一堂生动而残酷的政治课!

  蒋雪松的政治智慧,真真正正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云中世界,静里乾坤!虚实结合,在云山雾罩中,让人分不清真假,于沉默中引而不发,于无声处见惊雷。一旦时机成熟,只要引爆,必定是石破天惊。

  关允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看完了厚厚的资料,与其说是一篇文章,不如说是一份资料的汇总。但从资料的翔实程度和众多资料的论点来看,再联想到蒋雪松让他进京的安排,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蒋雪松要为最后一击造势了。

  书记政绩体现在两大方面,一是经济,二是社会稳定,或者说是——打黑!

  三年来蒋雪松在经济发展上建树不多,也不是蒋雪松无能,而是黄梁作为一个传统的重工业城市,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落后而陈旧的庞大国企:船大难调头,比如钢厂,比如煤企。而且黄梁是古城,思想保守,作风守旧,想要转变思路适应时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还有一点,关允也理解蒋雪松的无奈,蒋雪松的性格绵长而坚韧,不是一个追求短平快的政客,他的目光过于长远了,但身为市委书记,目光太长远反倒不适应国内浮躁的政治环境。

  如果在黄梁想要政绩,只有上马短平快的项目。但凡事都是有利必有弊,大凡短平快的项目,必有严重的后遗症或是污染环境,如此,又不符合蒋雪松的为官理念。以上,正是蒋雪松三年来在黄梁并无经济方面作为的主要原因。

  但也不能说蒋雪松在经济上面毫无作为,三年来,呼延傲博在经济方面的政绩也是乏善可陈,就是蒋雪松力阻呼延傲博上马污染企业以换取政绩的具体体现。很多时候百姓也和目光短浅的官员一样,只看眼前利益,不看长远,有一个大兴土木的市长还以为是好事,却不知道,许多只片面追求政绩的市长在任期内似乎是干了许多实事,但真正的内情却是,银行的钱几乎被掏空,甚至市政府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平均到每个人的人头上,有时会高达上万元。

  外债谁来还?当然是要市民慢慢用血汗来还了,市长只需要背着耀眼的政绩转身潇洒地走人就行了。所以很多时候,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有时候一个官员是不是真心为百姓办实事,不能看他在任上盖了多少高楼,唱了多少赞歌,而是要等三五年甚至更久之后才会明白,到底百姓辛辛苦苦一辈子存在银行的钱,有多少已经被人花光了。

  蒋雪松竭力阻止呼延傲博上马贻害黄梁的项目,现今他和呼延傲博的任期过半,最后两年内,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才算在黄梁的一任没有空过,否则在省委组织部的考评中,就有可能获得低分,从而影响下一步的升迁。

  但蒋雪松既不会引进短平快的污染企业来提升GDP,又大力推广需要三五年之后才会见到效益的历史文化城和成语文化宫项目,难道说蒋雪松真是官场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活雷锋?

  当然不是!

  那么蒋雪松想在任期最后两年有一笔沉甸甸的政绩到手,就必须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或说是另辟蹊径,真抓实干。之前关允一直在想,蒋雪松想在黄梁建功立业,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了,书记的政绩只体现在两方面,一是经济,二是社会稳定,经济方面显然不可能再有建树了,那么就只能在社会稳定上面大做文章了。

  但问题是,黄梁的局面至少从表面上看,很稳定,虽然有进取学院的隐患,有三大宗姓的制衡,但都是不能见光不能摆到台面上的问题,不可能拿出来当成黄梁的不安定因素予以打击。正是因此,蒋雪松才隐忍了三年,也布局了三年,直到今天,先是进取学院由夏莱跳楼引发了一系列的变故,导致关允介入进取学院事件。而现在奥迪汽车*店也随之事发,再加上郑天则被一步步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郑姓从内部开始瓦解,呼延傲博被逼得没有还手之力,三年的隐忍和布局,终于可以全面引爆最后一击了。

  黄梁越乱,就越是彰显蒋雪松的英明和高瞻远瞩,并且有利于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关允总算完全理顺了蒋雪松的思路,心中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初入市政府机关,能跟在一个深谋远虑并且不动如山的高手身边,是他的幸运。蒋雪松的布局和耐心为他上了最真实最有用的一课,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许多较量是一场漫长并且比拼耐心和毅力的战争,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和一次的胜负,要站在大局的高度看待问题,笑到最后的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关允又用心将资料通读了一遍,想起蒋雪松的吩咐,就拿起电话打给了在省里的蒋雪松。

  “蒋书记,资料我看完了。”

  蒋雪松应该在会议室,周边的声音很嘈杂,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领导不会多说话,但他似乎兴致颇高,说道:“有什么感想?”

  “感想很多,对未来更充满了信心。”关允心中对蒋雪松又多了一丝敬畏,“也对下一步的京城之行,充满了期待。”

  蒋雪松听出关允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心情更舒展了几分:“你就再多读几遍手头的资料,要做到心中有料。”

  心中有料的说法很含蓄,关允明白,蒋雪松的最后一击,还需要他的精心配合才能完成。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蒋雪松对黄梁的布局和下一步的安排,到目前为止,恐怕就只有蒋雪松和他完全清楚,其他人,包括冷岳,也都是雾里看花,不甚明了。

  “我明白了。”关允听到话筒中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才收起了电话。放下电话,他二话不说又将资料通读了三遍,基本上做到了无一遗漏,只要有人提到资料中的任何一处论点,他都可以张口接下并且阐述一二。

  身为秘书,就必须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和过人的记忆力。

  关允不但做到了对资料心中有料,对黄梁的局势,也有了更明确的判断。不管郑天则被谁所困,蒋雪松也好,黄汉也好,哪怕是呼延傲博也罢,都不希望郑天则安全脱困,甚至省里也有人希望郑天则早些玩儿完。现在郑天则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他一死,黄梁的局势就打开了。

  可怜郑天则,一辈子作威作福,在黄梁横行霸道多年,到最后却落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人的一生,有多少事情可以自己掌控?恐怕没有多少。许多人在得意忘形时总是以为权力和金钱可以江山永固,却不知道,世事轮回变迁,爬得越高,就摔得越狠。

  此时想通了所有环节,关允知道他更不能救郑天则出来了。他救出郑天则并不难,难的是,郑天则出来之后,黄梁的局势会怎么大变?

  肯定会乱上加乱。

  还不如静观其变,看看郑天则最后会以一个什么结局收场。

  想了想,关允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宝家,你和镔力最近多留意红颜馨的行踪,暗中保护她,别让她出事。”

  “没问题,关哥。”刘宝家问道,“谁会对红颜馨不利?”

  “这个就不好说了,也许是黄梁的人,也许是省里的人,反正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想对红颜馨不利,你必须阻止。”

  “好,必要时是不是可以暴力解决?”刘宝家嘿嘿一笑,当了一段时间刑警,他不怕惹事就怕没事的性格还是没变。

  “你看着办好了,别出大事就行。”关允摇头一笑,挂断了刘宝家的电话。

  实际上,现在的黄梁反倒暂时进入了平静期,不过只是表面上平静,暗中却在酝酿一波更大的浪潮,谁也不知道引爆最后一战的节点在哪里,那么只能是各自等候最后的时机了。

  蒋雪松电话中也没有透露什么时候返回黄梁,据关允估计,市委一二把手同时到省里开会,也不会逗留太久,顶多三两天。三两天后,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回来之日,就应该是他前往京城之时。

  下午无事,快下班时接到了温琳的电话。

  “我正在和红颜馨见面,现在躲在洗手间给你打电话,我刚刚和她说了那一串数字,你猜她是什么反应?”

  成败之间

  关允还真没有心思去猜红颜馨的反应,他呵呵一笑:“琳丫头,你就别出难题了,快说吧。”

  “真没劲,一点也不好玩。”温琳气恼地说了一句,又呵呵笑了,“她愣了半天,然后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一串数字的,我想骗她说我就是知道,结果她不等我说话就又说,看来还真是天意,还问我是不是你说的。我就说了实话,她连连点头说,她就该将郑天则的资产交给你。”

  温琳说话语速很快,声音又小,好像是地下工作者一样:“我不和你说了,在洗手间打电话,总觉得怪怪的。她说了,晚上要和你见面,她有重要事情要当面和你说个清楚。”

  “呼——”放下电话,关允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幸好,真好,红颜馨比想象中更快地交枪投诚,让他大呼侥幸。如果红颜馨固执己见,非要等郑天则出现才肯交出手中的巨额财产,那么结果可能只有一个——红颜馨命丧黄梁,郑天则的巨额财产下落不明,无数百姓的集资款就此血本无归。

  最后不管肥水流入何人田,只要钱不落到关允手中,黄梁无数辛辛苦苦积攒一辈子的参与集资的市民,从此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还有一个让关允必须掌管郑天则的巨额财产的重要原因是,只要他接管了郑天则的巨额财产,就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就可以从容应对黄梁瞬息万变的局势。因为关允清楚,万变不离其宗,任何变故或说重大矛盾冲突,不外乎两个字——利益,利益不均时,就是矛盾激化时。

  一旦利益均沾,矛盾冲突的症结化解了,天大的矛盾也会握手言和。所以,掌握了郑天则的巨额财产,就等于掌握了黄梁局势的一半命脉。

  另一半命脉,就是政治手腕了,换言之,是掌握在黄梁的第一号人物蒋雪松手中。

  如果他和蒋雪松每人掌握黄梁各一半的命脉,黄梁局势,何愁不破?关允心中大定,成败,就在今晚和红颜馨的面谈了。

  眼见要下班了,关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蒋雪松不在市委,他轻闲了许多,不必非等蒋雪松完全没事了才可以走人,自己就能决定下班时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轻很专业,一听就是秘书手法,关允轻轻咳嗽一声:“进来。”

  “关大秘,晚上有时间没有,一起坐坐?”推门而进的是刘洋。

  刘洋满面春风,外放之事出人意料的顺利,都是关允之功,由此也更让他对关允高看一眼,若非关允一手推动,他想都不敢想从组织部到主管副书记再到市委一把手,都是一路绿灯,现在只有呼延傲博一个绊脚石了。不过他心里有数,最后关头呼延傲博不想放行也得放行,爱惜名声的呼延市长,不敢落一个没有担当的坏名声。

  身为领导,如果落一个没有担当不体恤下属的名声,以后身后没有追随者,官再大,也是光杆司令。真正聪明的上位者,都会在适当的时候选择理性地放手。

  尽管对于前往铁县担任县长,刘洋并不是十分满意,但他转念一想就心满意足了,在没有呼延傲博的力推之下,他能外放成功,还直接是一个县长的宝座,也算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就算市委组织部提名他为铁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他也得去不是?能担任县政府一把手,就算是穷县,也算给足了他面子,他怎能再挑肥拣瘦?

  不,应该说是给足了关允面子。刘洋心里对关允的感激无以言表,他清楚,以他和关允的关系,关允大可不必帮他,甚至转身将他出卖了也有可能。但关允不但真心帮他,而且还帮得很认真很彻底,让他通过这一件事情对关允的为人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关允是他见过的官场中人最有担当最可交的一个!

  此后,他将视关允为一生至交!

  关允见刘洋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刘洋心情大好,他呵呵一笑,摆手说道:“不好意思,晚上有饭局了。”

  刘洋微露遗憾之色:“真不巧,本来有些话想和关大秘私下聊聊。”

  “别大秘长大秘短了,叫我小关就成了。”现在正是和刘洋加深感情的大好时机,关允相信刘洋也是一个可交之人,就索性好人做到底,继续增进他和刘洋之间的私人感情,“一口一个大秘,叫得都疏远了。”

  “是,是,关大秘……不,关老弟说得是。”刘洋巴不得和关允建立一种密切的私人友谊,忙接话说道,“我就托大当关老弟的老兄了。”

  “没说的,你本来就是刘老兄。”关允接话说道,“下次,等下次我请刘老兄好了。”

  “好说,好说,谁请谁都一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洋承了关允的人情,他探头向楼道中看了一眼,见下班的人群三三两两下楼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一秘的办公室,就随手关上房门,微微压低声音说道,“郑局长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关老弟,你说大概要多久市委才会对外公布郑局长失踪的消息?”

  一名市公安局长的失踪不是小事,市委在确定对外公布之前,不但要先上常委会讨论,还要报经省委批准。现在市委还没有就此事上常委会讨论,更没有人提议要上报省委,很明显,离正式对外公布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按照正常程序,少说也要一周以上。

  关允也清楚,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针对郑天则失踪的问题上,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拖!能拖多久是多久,直到纸里包不住火实在瞒不住的时候,才会对外公开。

  之所以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针对郑天则失踪的问题上意见一致,是因为郑天则的失踪对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是好事,甚至对整个黄梁来说也是好事。至于郑天则个人的死活,在大局面前,就无足轻重了。

  当然,蒋雪松有蒋雪松的如意算盘,呼延傲博有呼延傲博的锦囊妙计,二人愿望一致,但利用郑天则的失踪大做文章的目的却并不一致。

  “这个就不好说了,领导的心思不好猜呀。”关允打了个马虎眼,他看出来了,刘洋是抛出话题,想就郑天则失踪一事透露一些内情,所以他也不多说,就等刘洋投桃报李。

  刘洋嘿嘿一笑,一脸神秘地说道:“郑局长失踪的头一天晚上,呼延市长和刘部长、楚司令在一起待了一晚上。”

  刘部长是宣传部长刘思远,楚司令是军分区司令楚怀令,关允心中一跳,刘洋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十分惊人,至此他几乎可以肯定,郑天则的意外失踪,不是黄汉的手笔,而是呼延傲博一手操纵!

  好一个呼延傲博,关键时刻也真够心狠手辣,敢直接对一个公安局长下手,真有一套,关允几乎要佩服呼延傲博当机立断的本事了。也是,郑天则对呼延傲博百分之百信任,呼延傲博想要出其不意拿下郑天则,郑天则必定没有设防之心。

  而且还不要忘了,和呼延傲博在一起的除了他的狗头军师刘思远之外,还有他的打手楚怀令!

  是的,堂堂的军分区司令楚怀令被关允称之为呼延傲博的打手,不是对楚怀令的贬低,而是楚怀令确确实实对呼延傲博言听计从。有刘思远的计策,有楚怀令的大兵,再加上郑天则对呼延傲博的信任,呼延傲博兵不血刃并且悄无声息地拿下郑天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幸好,关允暗自庆幸,幸好他及时收手,没有让楚朝晖、戴坚强和屈文林出手去营救郑天则,以楚朝晖三人的身手,再是一流,怕是也很难从大兵的手中全身而退。再万一三人不幸遇难,死在大兵手中,也没有地方说理去。一句涉及军事机密就会将三人之死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别说关允,就是蒋雪松出面,怕是也没有办法替三人讨还公道。

  “哦,还有这事儿?”刘洋一说,关允也就假装随意一听,有些事情知道了就行,不必深究,再说深究也没有意义,他摆手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撤了,回头再聊。”

  刘洋微一点头,知道关允心领神会了,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关允等刘洋走了之后大概有几分钟,他才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办公室。楼道中,人已经很少了,偶尔碰到几人,也都是屏息敛气,走路轻抬脚,说话放低声,都生怕一言不慎就惹祸上身,仿佛闹得沸沸扬扬的进取学院和奥迪汽车*店事件,在市委已经风平浪静了不少。

  其实不是,是许多人越议论越觉得事件的严重性超出了想象,都不敢再多说了,唯恐被拖下水,都由最初的好奇和八卦变成了担心和恐慌。

  刚下楼就接到了温琳的电话,温琳焦急而惊恐的声音传来:“关允,不好了,红颜馨突然不见了!”

  节点

  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关允顿时心惊,难道说有人对红颜馨下了黑手?他不是让刘宝家和雷镔力暗中保护红颜馨的安危吗?红颜馨现在也是黄梁局势的一个节点,她手中的巨额财产,既可以保她的性命暂时无虞,又可以让郑天则保全性命。

  一旦她失去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不但她可能遭遇意外,郑天则怕是也性命不保。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谁掌握了巨额财产,谁就拥有了在黄梁乱象大起时的一个强有力的筹码!

  绝不能让红颜馨落到对手手中。

  关允一边急忙下楼,一边对温琳说:“马上到老地方等我。”

  老地方是指老容头的烧饼铺。

  老容头已经回到了黄梁,他是怎么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关允一概不知。不是关允不关心老容头,而是老容头独来独往惯了,并不告诉他回黄梁的时间,只是在回来之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关允急匆匆过去看望了老容头一眼。

  老容头憔悴了不少。

  说起关允和老容头的缘分,年头确实不短了,但如果说到关允认识老容头,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年多。一年多时间里,他从未见过老容头有愁容满面的时候,也很少见到老容头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这一次,他是确确实实见到了老容头的落寞和忧伤。

  关允再清楚不过,遇到一个如老容头一样对他关爱有加的高人,若非幸事,即是悲哀。就是说,如果他能将老容头的关爱转换为自身向上的动力,他就会犹如神助,但假如他将老容头的关爱当成依赖,躺在老容头的指点上睡大觉,也可能变得故步自封,从此再难前进一步。

  还好,他没有将老容头的关爱和指点当成依赖,但在不知不觉中,还是对老容头产生了深深的感情。现在的关允,已经将老容头当成了至亲,所以当他见到老容头憔悴的面容时,一时心疼,就劝老容头休息一段时间。

  老容头却不置可否地摆摆手,让关允先去忙,不用管他,他自会照顾好自己。

  关允没有办法,只好先回了市委。红颜馨突然失踪,他就意识到对方和绑架郑天则的很可能是同一人,现在又出手要对付红颜馨了,他可以不救郑天则,但红颜馨必须救下。

  出了市委大门,关允一抬头,正巧遇到了郭伟全。郭伟全快步来到关允面前,关切地问道:“看你一脸焦急,出什么事情了?”

  对郭伟全没必要隐瞒,关允就说:“红颜馨可能失踪了。”

  郭伟全张了张嘴,一脸震惊:“你在和红颜馨接触?她现在很明显是下一个靶子,太危险了。”

  “再危险也要接触,她手中有筹码。”关允不便向郭伟全详细说明红颜馨的重要性,只是强调说道,“我必须保证红颜馨的安全。”

  “这事儿……我想想办法。”郭伟全拉着关允往外走,眼睛的余光一扫,看到了正走出市委大门的刘洋,他悄悄一指刘洋说道,“刘洋的事情,办得漂亮。”

  市委的秘书有几十人之多,刘洋如果不是市长秘书,他也不会入了关允的眼,只因综合比较之下,他还算是一个中规中矩正派的秘书。

  秘书不好干。通常情况下,秘书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秘书,这种秘书媚态十足,没有骨气,很会讨领导欢心,如果是目光短浅的领导,多半喜欢这样的秘书。但一个媚俗而低下的秘书,无形中会降低领导的品位,让领导在外人的形象中大降档次。

  还有一种是神气十足自以为是的秘书,这样的秘书往往聪明有余而诚实不足,凡事都喜欢自作聪明或是擅作主张,要么聪明反被聪明误,要么最终见风使舵,将领导出卖。

  最少见的一种秘书就是中规中矩并且保持了正派的秘书,不卑不亢,既恭敬地服务领导,又不是低声下气式的服侍。这样的秘书有气节,有节操,有原则,外放到地方上,也会是一个有原则的官员,以关允的观察,刘洋正是此类型。

  也正是刘洋本人值得信任,关允才大力推动刘洋的外放。如果仅仅是为了对付呼延傲博,他才不会帮助刘洋。

  不过话又说回来,推动刘洋外放一事,确实如郭伟全所说,办得漂亮。

  关允回身看了刘洋一眼,见刘洋脚步匆匆上了市委门口的一辆车,随即绝尘而去,不由心中闪过一丝疑问,他还没有来得及深思,就被郭伟全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具体是什么个情况,给我说说,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老容头的烧饼铺,温琳提前一步到了,不巧的是,老容头恰恰不在,不过也好,省得介绍郭伟全了。关允打开门,请温琳和郭伟全进去。

  郭伟全虽然奇怪关允怎么会有一家烧饼铺的钥匙,却也没有多问。他见识过关允的才智和手段,也清楚狡兔三窟的道理,心里只为关允领他来到秘密地点而庆幸,如此说来,关允不当他是外人了。

  至于温琳和郭伟全,就不必关允介绍了,二人在孔县时就认识了。三人坐下,关允亲自倒水给温琳和郭伟全,温琳急急喝了一口,然后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温琳和红颜馨再次见面时,当面说出了关允给她的一串数字,红颜馨当时就震惊当场,足足呆了半晌才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一切都是天意,原来冥冥之中真有天意的存在。算了,算了,我也不勉强了,请你转告关允,只要他亲自见我一面,我就如他所愿。”

  温琳一听之下大喜,当即和红颜馨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尽管不知道红颜馨手中到底掌握了多么雄厚的资金,但温琳知道红颜馨对关允的重要性,能为关允促成和红颜馨的合作,让她颇有一种成就感。而且温琳也清楚,如果和红颜馨的合作成功,对她今后的发展也是大有好处,可以让她摆脱金一佳的阴影。

  虽说金一佳对她没有设防,也视她为姐妹,但温琳很要强,不想笼罩在金一佳的阴影之下,她想要自己的事业,想掌握自己的命运。

  和红颜馨约好的地点是一碗香,为了表示诚意,温琳提前十分钟赶到。结果她左等右等不见红颜馨露面,眼见到了约定时间,温琳了解红颜馨是一个守时的人,迟迟不到恐怕就是坏事了,忙拨打了红颜馨的电话,结果提示无法接通。

  “估计是不好了。”温琳一脸焦急,“怎么办?红颜馨上次就说她可能有危险,她突然不见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关允,你快想办法救救她。”

  关允沉吟片刻,也不顾及郭伟全在场,当即拿出电话打给了刘宝家:“宝家,红颜馨……”

  关允话未说完,刘宝家就气喘吁吁地说道:“关哥,我和镔力上当了,刚才我和镔力一路保护红颜馨,快到一碗香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撞了我们一下,我不想理会,对方却不依不饶,还骂骂咧咧,几句话后就动手了。结果转眼的工夫,红颜馨就被一辆奥迪接走了。”

  声东击西之计,可见对方早就摸清了刘宝家和雷镔力的一举一动,由此也说明,刘宝家和雷镔力在保护和跟踪的水平上,还是稍逊一筹。

  “我放倒了两个人,跑了三个,现在我和镔力正在审问,非要查一个水落石出不可。”刘宝家恨恨地说道,虽然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但栽在了红颜馨的事情上,他咽不下这口恶气,主要是他也清楚红颜馨是黄梁局势的一个节点,事关重大。

  “看清车牌号没有?”天色已黑,又事发突然,刘宝家情急之下,应该没注意到车牌号,但关允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一句。

  “没有。”刘宝家沮丧地说道,“这一次丢人丢大了,关哥你放心,不找回场子,我就没脸见你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找不找回场子,而是务必第一时间救下红颜馨,万一红颜馨遭遇不测,一切就不可挽回了。关允急中生智,当即挂断刘宝家电话,拨通了黄汉的电话。

  “黄局,红颜馨在一碗香附近被一辆奥迪车强行带走了。”

  关允相信以黄汉在黄梁的势力,肯定可以短时间内查个清楚。果然,黄汉一听关允的话,二话不说:“等我查查。”

  几分钟后,黄汉打回了电话:“查到了,汽车出市后开进了一家路边店就再也没有出来,现在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我估计对方已经换车了。对方是老手,很谨慎,也很有一套,线索应该已经断了。关大秘,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了。”

  “不,这事儿,我管定了。”关允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麻烦黄局告诉我路边店的位置。”

  黄汉不放心:“要不要我派几个人手让你指挥?”

  “不用。”关允干脆利索地说道,“黄梁的大局,还需要黄局你这个定海神针,你的人马不能动,一动,就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声东击西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静,不能慌乱。乱,就会出错,一错,就有可能让前期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甚至还会中了别人的移花接木之计。

  虽然不敢肯定对方是真要抓走红颜馨,还是有意拿红颜馨当诱饵来诱敌深入,但不管是哪一种,关允都只有一个办法应对——沉着冷静,审时度势。

  好在关允也算经历过一些风浪了,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并且基本上理顺了思绪。以现在黄梁的局势,进取学院和奥迪汽车*店两件事情,算是以蒋雪松为首的一干人对呼延傲博的正面一击,刘洋被提名外放,更是犹如一记窝心脚,相信现在的呼延傲博不管是脸上还是身上,都在火辣辣地疼,而且还是疼痛难忍。

  那么呼延傲博会坐视大好局面被别人掌控,并且眼睁睁看着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而袖手旁观?当然不会。呼延傲博肯定会还手,而且还会是狠手。

  掳走红颜馨,就极可能是呼延傲博还手的第一记重拳。

  红颜馨本来在黄梁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在郑天则的五虎将中最不起眼。曾经一度许多人不知道她的存在或是不见其庐山真面目,但随着郑天则的意外失踪,红颜馨却成了黄梁局势的一个节点,成为各方势力争相争夺的对象。

  其实争夺的不是红颜馨,而是红颜馨掌管的郑天则一生搜刮来的巨额财富。

  至于为什么在绑架郑天则之初不连同红颜馨一起绑了,关允也不去妄加猜测,想必当时有些人还没有意识到红颜馨的重要性。不管怎样,现在形势紧迫,红颜馨一介女流之辈,又比不上郑天则在公安系统浸淫多年有丰富的反侦查经验,如果她被逼供,恐怕很快就会交代得一清二楚。

  听了关允的话,黄汉沉吟了片刻,估计也是想通了其中的环节,说道:“好,关大秘,红颜馨这件事情,你在明,我在暗,有需要我在背后打埋伏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没想到和黄汉联手的一天来得这么快,关允暗暗感叹世事变幻,真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他想了想说道:“谢谢黄局,你派人在背后帮我策应就行了,如果可能,黄局可以大张旗鼓地摆出要营救郑局长的阵势。”

  黄汉闻声达意,不由呵呵笑出声来:“声东击西……关大秘高才,忙而不乱,这么快就想出了这么高明的办法,佩服。”

  “呵呵,黄局过奖了,和你相比,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关允客气一句,挂断了电话,他现在还做不到对黄汉百分之百信任,而且他让黄汉声东击西,不仅仅是为了搅乱对手的视线,也是对黄汉的一次试探。

  关允想知道,黄汉在营救郑天则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想法,是真想放手让郑天则自生自灭,还是会念在以前郑天则对他提拔重用的情分上,在机会合适时出手救郑天则一命?

  如果黄汉还是对郑天则的处境视而不见,并不出手相救,那么黄汉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不念旧情的枭雄。如果黄汉审时度势,在关键时候对郑天则伸出了援手,那么黄汉还算一个有血有肉的爷们儿,也让关允对他高看一眼,并且愿意和他联手。

  谁也不愿意和一个冷酷无情的角色打交道,尤其关允深知黄汉在背后是怎样一点点铲除了郑天则的势力并且瓦解了郑天则的帝国,他对黄汉的感觉复杂难言,既认可黄汉是一个可敬的对手,又欣赏黄汉潜伏和隐忍的本事。

  郭伟全见关允指挥若定,初显大将之风,不由心中大喜。时穷节难现,危难出英雄,越是紧要关头,越是显露一个人的真本事,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关允比在孔县时成熟了太多,现在差不多已经能堪大任了。

  “郭秘书长,不好意思,我还要再打几个电话。”关允见稍有冷落郭伟全,就对他说了一句话,怕他心里不舒服。

  郭伟全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我现在给你打下手,你尽管忙。”

  关允笑了笑,他看出郭伟全确实心里坦荡,也就没再多说,直接拿起电话打给了楚朝晖。

  “朝晖,你和宝家会合一下。”

  “这边奥迪汽车*店的事情,要先放一下?”楚朝晖消息灵通,听说了红颜馨被绑架的事情,“要不要让戴坚强和屈文林也一起去?”

  “不用,你自己和宝家会合就行了。”关允心中主意既定,黄梁局势在他眼中如明镜一般亮堂,“让戴坚强继续调查奥迪汽车*店的问题,让屈文林去黄梁山查看,放出风声,就说要营救郑天则。”

  上次楚朝晖查到郑天则可能在黄梁西郊的黄梁山,关允没有让楚朝晖三人去进一步调查,现在却又让屈文林一人去黄梁山,还放风说要营救郑天则,这让楚朝晖一时摸不着头脑。

  黄梁山位于黄梁西郊,距离市区二十公里左右,是太行山的一部分。黄梁之名,就由黄梁山而来。

  黄梁西郊多山,无数大小山头林立,地形复杂,里面别说关一个郑天则,就是关上几百人,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别想找到。

  楚朝晖虽然不理解关允的安排,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而且他也清楚,以他的智慧跟不上关允的思路,他毫不含糊地说道:“收到。”

  关允欣慰地笑了,以前他有刘宝家作为助力,但刘宝家和雷镔力毕竟对黄梁不熟,而且二人又有了正式身份,不再适合干一些地下工作,再者二人和他关系太熟,很容易被人防范。现在好了,有楚朝晖相助,确实如虎添翼,许多事情可以在背后出手,几乎没人知道楚朝晖和他的关系。

  如果以后他能对戴坚强和屈文林绝对信任,那么他身边明处有刘宝家和雷镔力,暗中有楚朝晖、戴坚强和屈文林,基本上可以做到指挥若定,事事得心应手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关允反倒不急了,打开炉子,烧上一壶热水,对郭伟全说道:“秘书长没什么急事的话,一起喝壶茶?”

  “没急事,一号二号都不在市委,我们这些当秘书的能有什么急事?”郭伟全呵呵一笑,目光中对关允全是欣赏之意和赞叹之色,刚才关允镇定自若地布局,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关允的崛起之势,已经势不可挡了。

  什么时候关允手中又有了两员大将?戴坚强和屈文林又是何许人也?郭伟全虽然心中有疑问,却不会开口问出,他相信既然关允当着他的面打了电话,又要煮茶,就说明关允有话要说。

  果然,关允翻出一包茶叶,一边泡茶一边说:“不瞒秘书长,戴坚强和屈文林是郑天则最后的两张王牌,阴差阳错之下,被我收了。”

  当年是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现在是郑天则跌倒,关允要吃饱了?郭伟全连连点头:“好事,是好事呀。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高明,但能让对手的王牌为我所用,也是了不起的手段。关老弟,你是想在黄梁唱一出大戏呀。”

  “黄梁这个舞台很大,不过要唱好一台戏,我一个人可不行,不但要在蒋书记的指挥下,还要在秘书长的指导下。”水开了,关允冲了三杯茶,一边说话,一边分别将茶递给郭伟全和温琳,“秘书长,我还年轻,有想不到的地方,你可要帮我。”

  这话郭伟全很受用,他接茶在手,点头说道:“我就是年纪比你大几岁,在黄梁的年头比你长,比你走的山路夜路多一些而已,要说帮你,大事帮不上,小事还是可以帮那么一点点。”

  “请秘书长指示。”关允半开玩笑半是正经,郭伟全一路跟来,明显有话要说。

  “红颜馨这事儿,要抓紧,不能过夜,否则容易夜长梦多。但抓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能慌,一慌,就着了对手的道儿了。”郭伟全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要我说,你让刘宝家保护红颜馨是失误,为什么呢?因为刘宝家太显眼了,很容易被人防范。如果你让楚朝晖或是戴坚强、屈文林三人之中任何一人保护红颜馨,今天的事情,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果。”

  关允点头,诚恳地说道:“确实,我没有想到对方出手会这么快。”

  “你让楚朝晖和刘宝家会合,是亡羊补牢,也不算晚。让戴坚强继续调查奥迪汽车*店的问题,让屈文林去黄梁山查看,并放风说要营救郑天则,这一手,玩得漂亮。不过据我猜测,让屈文林去黄梁山,应该是声东击西的计策,因为你清楚,郑天则不会困在黄梁山。”

  关允心领神会地笑了:“秘书长大才,全猜中了,佩服,佩服呀。”

  “先别佩服我。”郭伟全摆手笑道,“你在黄梁几条线同时出手,到底哪一条才是主线,我都被你弄迷糊了。关老弟,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下一盘什么样的棋?”

  露一手

  关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是白茶,在滚烫的开水的作用下,白茶在水中舒展开来,慢慢地由一根根银毫变成了跳舞的翩翩仙子。

  “我喜欢白茶,味道清淡却回味悠长。”关允轻轻嗅了一下茶香,“不瞒秘书长,黄梁的局势其实自始至终都掌握在蒋书记手中,我几条线同时出手,都不是主线,真正的主线,是蒋书记运筹帷幄的大计。黄梁不是我在下棋,是蒋书记在下,我充其量算是为蒋书记冲锋陷阵的卒子。”

  郭伟全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没有外人,关老弟,你就不必过于自谦了。在人前,你时时把蒋书记放到第一位,我可以理解。但在人后,尤其是我们私下说话的时候,不妨说一些真话。”

  事实上,关允说的确实是实话,他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本着老大优先制的原则故意抬高蒋雪松,而是他对蒋雪松了解深入之后,更认清了蒋雪松深不可测的为人和山高云深的政治手腕,得出了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结论。

  只可惜,身为蒋雪松的嫡系之一,郭伟全也没有完全看透蒋雪松对黄梁的布局及隐晦并且可怕的用心。不过也不止郭伟全一人被蒙在鼓里,整个黄梁能真正看清蒋雪松手腕有多么高明的人,恐怕现阶段只有关允一人而已。

  而关允也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

  “我说的真是真话,不是假话,也不是马屁话。”关允并没有过多为自己辩解,不用多久,郭伟全就会深刻体会到蒋雪松的深不可测了,他转移了话题,“秘书长怎么猜到郑天则不在黄梁山?”

  郭伟全答道:“直觉。黄梁山距离黄梁市区太近,而且名气太大,山上人多,藏人不难,但藏一个公安局长,就没那么容易了。你明知道郑天则在黄梁山的可能性不大,还故意让屈文林去黄梁山放风,是声东击西还是想打草惊蛇?”

  关允确实是要打草惊蛇,屈文林去黄梁山放风,必定会惊动困住郑天则的幕后巨手,对方肯定会所有警惕,说不定还要检查一下真正关押郑天则的地方是不是安全,如此一来,说不定就有可能暴露了。

  当然,关允的本意并非是要让真正关押郑天则的地点暴露,他只不过是想为对方制造点麻烦,不让对方好过,也是为了借机试探一下黄汉的反应。如果暴露了郑天则的关押地点,黄汉还是无动于衷的话,由此就可以断定黄汉对郑天则的最终态度了。

  “以秘书长的高见,如果我让屈文林打草惊蛇,最后真的惊动了蛇,郑天则露出了影子,你说黄汉会怎么办?”关允有意听听郭伟全对黄汉的看法。

  “黄汉呀……”郭伟全愣了愣,摇头说道,“我还真看不透他,这个人,太深了。他跟了郑天则十几年,郑天则硬是被他坑了,想想就让人害怕,你说一个人得有多深的心机,才能十几年不露出一点马脚?而且我还奇怪的是,郑天则都要被查处了,黄汉却没有受到一点牵连,而且还接连升职,这人太有本事了。要我说,他现在巴不得郑天则赶紧玩儿完。”

  “我看未必。”关允唱起了反调,“现在形势还不明朗,黄汉也在观望,如果形势一开,郑天则活着比死了对他更有利,他肯定会出手救下郑天则。”

  “郑天则一死,黄汉才能在黄梁的公安系统坐大,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对黄汉来说,郑天则死了都比活着对他更有利,黄汉怎么可能会希望郑天则活着?”郭伟全表示不解。

  “这可不好说,黄梁的形势瞬息万变,再加上现在国家政局也有可能小有动荡,谁知道省委会有什么大风?省委一有风,黄梁就得跟风。最后黄梁的大戏会唱什么腔什么调,现在谁也心里没底。说不定黄梁突然就风起云涌,需要郑天则出面才能力挽狂澜,到那个时候,郑天则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郭伟全愣了愣,忽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一个关老弟,敢情你在诈我。”

  “我可不敢。”关允也笑了,“秘书长有锦囊妙计不说出来,你看,茶都凉了。”

  郭伟全笑得更神秘了:“我不是不说出来,而是时机不到,你肯定还在等电话,等你的电话到了,我再说也不晚。”

  对于关允和郭伟全之间你来我往的过招,温琳在一旁看得清楚,心里却迷糊,没有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难怪她一头雾水,关允和郭伟全也不是真正的较量,只是通过红颜馨事件来推测黄梁局势的进一步发展,借以阐述各自对郑天则的命运和黄汉为人的看法。

  同时,郭伟全主动介入红颜馨事件,又是一脸笃定,就证明他肯定有了主意,只是一直藏宝一样不说,关允就有意逼他开口。不过看样子,郭伟全不但有耐心,还有信心,但他就是不说,偏要等关允的电话再次响起。

  官场之上斗智斗力有时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话里话外暗藏机锋,有时还讲究起承转合,或是暗藏杀机,利用语言的杀伤力杀敌于无形之中,比拼的就是智力的高下和语言的技巧。

  当然,关允和郭伟全之间的过招不同于对手之间的较量,称之为切磋更贴切一些,其实就是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只不过话没有说得那么直白罢了。

  第一壶茶喝完了,电话还没有到,关允又烧起了第二壶茶,他还奇怪,老容头才回黄梁,却不在烧饼铺,到底去了哪里?

  第二壶茶烧开的时候,久候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不出所料,是黄汉来电。

  “对方从路边店出来后,换了一辆本田,朝西郊开去,到了西郊,又换了一辆丰田,后来开进了小苏村,就断了线索。对方确实是老手,如果不是我的暗线多,第一次换车就断线了,不过初步断定,红颜馨现在应该在以小苏村为中心的方圆十公里内。”

  黄汉果然有一套,短短时间内就查出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虽然没有最终确定红颜馨的具体位置,但已经缩小到十公里的范围之内,不再如大海捞针一样让人心里没底了。

  “谢谢黄局,黄局辛苦了。”关允客气了一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真的不用我帮忙了?”黄汉不确定地又问,“再追查下去,二十四个小时之内,肯定可以查到红颜馨的下落。”

  “真的不用麻烦黄局了。”关允诚恳地说道,“再说二十四个小时就太晚了,怕是红颜馨挺不过去,说句大实话,她恐怕连四个小时都挺不过去。”

  “这倒是。”黄汉的声音低落了几分,“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希望,关大秘,如果你是担心我先找到红颜馨,我可以向你保证,红颜馨被救出后,绝对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听得出来,黄汉对红颜馨确实是真关心,关允还真不是怕黄汉和他抢红颜馨,而是黄汉目标太大,容易被对方反制,再说他还想借黄汉之手让对手心惊肉跳,想让黄汉去打草惊蛇。红颜馨对黄汉缺乏足够的信任,就算她被黄汉救出,她也不会将郑天则的财产交与黄汉。

  如果说屈文林去黄梁山放风要救郑天则是打草惊蛇,那么惊动的只是小蛇,不过只要小蛇被惊动了,大蛇就会露出尾巴,到时让黄汉出面去捉大蛇,看黄汉怎么办。

  “黄局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关允解释说道,“我收到消息,说是郑局长可能在黄梁山上,现在有人正在核实消息,一旦消息属实的话,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到时就该黄局出面了。”

  “哦……消息可靠?”黄汉的声音不惊不喜,平静如水,“如果可靠的话,我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大概可靠。”关允含糊其词地说道,“不过我建议黄局集中精力,随时做好兵发黄梁山的准备。”

  放下黄汉的电话,郭伟全用手指着关允:“你呀你,了不得,和黄汉交手也是游刃有余,后生可畏呀。”

  关允还没有谦逊几句,电话又响了,是刘宝家来电。

  “关哥,问出来了,不过他不知道详细地点,只知道最后在小苏村转手。”刘宝家的声音有了三分兴奋之意,“要不要马上赶到小苏村?”

  “你带人回局里,让楚朝晖和戴坚强去小苏村。”关允毫不犹豫地吩咐说道,“再让镔力去黄梁山和屈文林会合,会合之后,立刻从黄梁山撤退。”

  “怎么?”刘宝家十分不解关允的安排,“关哥,关键时刻,我不能后退呀!”

  “别废话,赶紧撒。”关允顾不上和刘宝家解释了,“这事儿,牵涉到了好几方的利益,你现在还很弱小,没必要硬上,马上回去。”

  “好吧。”刘宝家一听关允发火了,不敢多说了,立刻说道,“马上照办。”

  放下电话,关允长出了一口气,见郭伟全还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他笑了,挽起袖子说道:“秘书长,既然你挺有耐心,不如我就再露一手给你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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