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的沈荣锦,肚子有些饿了,突然想吃俞家卖的板栗糕,便和惜宣转去了西边的一个胡同里。
俞家所在的胡同不算僻静,不过这里所有来往的人,几乎都是来买他们家的板栗糕,所以俞家门口排了一串的人。
惜宣便让沈荣锦到一旁树荫下等着她。
沈荣锦看见附近有家凉茶铺,想着自己正好有些口渴了,便和惜宣说自己在凉茶铺等着她,然后踅身去了凉茶铺里。
因为是深秋,所以来喝的人并不多,铺子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稀稀拉拉地坐着。
看见沈荣锦进来,众人皆是一愣......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容色明艳的女子。
众人还没从沈荣锦的容色中回过神来,就听见黄莺出谷般的清幽声音从沈荣锦口中传出来,“店家,一碗凉茶。”
凉茶铺的店家回过神来,才笑着招呼道:“失礼了.......小娘子快请坐。”
沈荣锦点点头,找了个靠一边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沈荣锦坐下不久后,凉茶便端了上来。
店家笑道:“小娘子,这是你要的凉茶。”
沈荣锦抿嘴一笑,说道:“谢店家。”
那凉茶铺的店家眼睛闪过惊艳的光,随即道:“小娘子客气了,这深秋,天气渐冷,凉茶性寒,所以我给小娘子的这碗茶里加了龙梨叶,冬麦,只是用来解口干舌燥。”
沈荣锦点头致谢道:“多谢店家。”
那店家呵呵一笑,便虎头虎脑地下去了,走到没一半便被一身着绯色衣裙的妇人髻女子揪着耳朵龇牙咧嘴地到了一边。
那店家从那女子手上挣脱开,恼怒道:“好端端的,你这是作甚,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怕他们看着笑话。”
那女子看了沈荣锦一眼,冷哼道:“你还怕笑话?你直勾勾地盯着刚才进来的那个女子,你也不怕别人笑话我?”
那店家尴尬地看了一眼沈荣锦,才沉声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直勾勾盯着人家娘子了,你这话让别人听见也不怕人家小娘子清白被毁了。”
那女子听到店家这么说,更是不依了,声音突然就变利,“你还关心她!……真是个没良心的,我嫁过来这么久,把你伺得服服帖帖的,你都没这么关心过我!还什么天气凉了,凉茶性寒!”
那女子看向沈荣锦,见她神情自若地坐在一头,身上自有一股脱俗淡雅的气质,忍不住就诋毁道:“这怕是哪个勾栏教坊教养出的瘦马吧,一股狐媚子气,你还担心她名声……”
那店家听着面色都变了,连忙捂住那妇人的嘴道:“这是你妇道人家该说的话吗!成天就知道乱嚼舌根!人家小娘子还在这儿,你也不怕人家听见!”
那妇人使劲扳开店家的手,就说:“你也想学那赵大那样,在外面养些狐媚子,对家里的糟糠之妻,不是打就是骂吗?”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欲争之势愈演愈烈。
店里的众人都抱起看戏的心,戏谑的眼神流连在沈荣锦周身。
沈荣锦皱了皱眉头,心里却想起了叶氏,那个被丈夫休离的娘子,还帮了自己那么多次。她曾经对自己说,在被休离之前,她总是害怕被休离,所以过得小心翼翼,后来真的休离了,她却不怕了,因为那件让她害怕的事情已经让她挺过来了,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现在算算时间,叶娘子怕是才被休离不久!
沈荣锦蹭地从位子上站起,就当众人以为沈荣锦是忍不下去,要反驳的时候,沈荣锦却是掏出了个银锭子,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匆匆就出了凉茶铺子。
这个时候惜宣还没买到板栗糕,沈荣锦却是等不得了,连忙就让惜宣不买了。
惜宣有些疑惑,问道:“小姐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去横西胡同。”沈荣锦不愿多做解释。
惜宣只好跟着沈荣锦又匆匆赶到了横西胡同,然后随着沈荣锦七拐八拐进了一家玉器店。
惜宣正纳闷着,小姐这是要买玉器?怎么来这种小店家,若是小姐想买,多的是要卖的玉器店排着给小姐。
沈荣锦没在意惜宣想什么,抬脚就进了去,开始看起了那些金鑚玉器。
看见有生意上门,这家的掌柜就立马迎了上来,笑吟吟地道:“娘子是要买玉器还是金银首饰?”
沈荣锦笑着说道:“请问掌柜的,我想买一对耳坠,只是不知道该买什么样式的,不知你可否给我建议建议?”
“这是当然。”掌柜说着,叫来了一个穿着姜黄色综裙的女子,她头上并着几朵簪花,很普通,却清丽脱俗得好看。
沈荣锦看着这女子从暗处走到了自己面前,带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神情,说道:“娘子是想挑哪几款首饰?”
沈荣锦似有些不相信,还问道:“耳坠......娘子好生眼熟,就好像以前见过似的,敢问娘子叫什么?”
那娘子抿嘴一笑,看着沈荣锦艳丽的脸庞,垂下眼帘道:“奴姓叶,单一个轻,大家都叫奴叶娘子。娘子是想挑选哪些首饰?”
没错了......沈荣锦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是想挑些耳坠,只是不该挑哪些。”
叶轻凝视了沈荣锦小许,才道:“娘子肤白,若是选这款珍珠耳坠,更是衬得肌肤赛雪,这款胭脂色的耳坠同样也是,都是极好极相配娘子的。”
沈荣锦点点头,便说道:“那就这些吧,都给我包起来。”
叶轻有些不相信,她方才可是没见着沈荣锦看这些耳坠一眼,于是便小声问道:“娘子......要不看仔细了?万一你不喜欢怎么办?”叶轻还如前世一样,古道热肠,明明自己都那般困苦了,却还是替人家着想......沈荣锦看着叶轻眼下的乌青,突然有些心酸,这个从前和自己无话不谈的人,如今却是不认识自己了。
“我相信你的眼光,你选的总是最好的。”沈荣锦柔声道。
叶轻疑惑地看着沈荣锦,确认在自己认识的人里是没有沈荣锦这号人后,才问道:“娘子,我们认识?”
不止是叶娘子,惜宣也很想问。
沈荣锦却笑笑,将叶轻手上的那对胭脂玉镶金耳坠戴在了耳垂上,然后用着前世叶轻对自己说过的话,复回给了她,“这世上有很多交情,就像绣布上的线,很多人都被这样的线牵绊着做事,所以绣出来的纹案精致又华贵,可我就是不想,所以我相信你,不过是我想。”
叶轻听到沈荣锦的话,若有所思起来。
......前世在遇见叶轻之前,沈荣锦不用想都知道叶轻过得是极难的,一个被休离的妇人,且不说终身没有依托,还会被人诟病。叶轻又是净身出户,身上身无分文,一般这样的女子没去勾栏教坊已是很不容易了。
叶轻是这样过来的,所以看见前世的沈荣锦,自然忍不住想帮忙。
自己当时就问了叶轻今日对自己说的差不多的话。
叶轻当时就这么凝视着自己,然后说了这样的一番说辞。
沈荣锦当时没明白,后来才慢慢明白过来了:你看着那些人活得风光,但你又知道他们活得是否是真的自在,特别是对女子来说,更是不易,那么多的教训,那么多的守诫,都是让女子不得自由的。
沈荣锦看着手上的胭脂玉镶金耳坠,在烛光下胭脂玉剔透光亮,脑袋里却不断回想着叶轻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慢慢的.....沈荣锦合拢了手,紧紧攥着那对耳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