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在床的虎妪忽而睁开眼,目中闪过一抹不安,犹疑的感知四方,侧耳凝听半响后,未曾发现有丝毫异常。
接着她看了眼时间,很是不满道:“宗超今日怎的这般不懂事?都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将小混账的死相告。”
她相信李岩一定会死,甚至觉得他现在肯定已经死了,但是,一刻得不到准确的消息,她还是不能真正彻底放心。
毕竟,即便李岩没出师,但也是老神仙的徒弟,万一给他布下什么保命的手段,以老神仙那等大能,恐怕这次的行动或许会功亏一篑。
可随即虎妪又摇摇头,叹声道:“若老神仙未出,那小混账也真死了,那老身可真是有愧老神仙了!”
她以前从来都不认为这是老神仙的阴谋,因为当年上任西王母莫名失踪后,如果不是有老神仙的庇佑,小姐恐怕根本没有成长起来的机会。
所以她甚至还一度期待、很信任他能造就出“孤阳之体”,真正解决小姐的隐患。
但是,真当李岩来了之后,虎妪就又气又无奈,对老神仙也颇有些怨言起来,也相信这或许真是小姐威名太显赫,老神仙阴谋算计。
否则以老神仙的能力,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乳臭未干,四处沾花惹草,为人一点都不检点不说,实力低微、懦弱不堪,还与邪魔外道混在一起的混账?
所以她绝对不能忍受这个除了有一个还算过的去的皮囊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的泼皮无赖,来祸害小姐,祸害昆仑!
但更让她费解无奈的是,明明大长老已经找到另一种更稳妥的解决的方式,小姐怎么就不愿意,竟然还钟意那个小混账?
无论是从大义,还是私心上来说,在虎妪的心中,虽然宗超依旧配不上小姐,年龄也差一些,但若是真选一个“宗主夫人”,他才是小姐的最佳良配!
因为宗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为人一表人才,一向成熟稳重,谦逊有礼,智勇双全,又对小姐爱慕多年未娶,忠贞不二。
再加上其父大长老德高望重,又实力高超,如果能两者结合,昆仑必定会更加齐心协力,上下一心。
到时候莫说一统华夏世外,哪怕西行彻底灭绝那些还敢觊觎华夏的邪魔外道也不无不可。
所以她才会全力支持宗超今晚的行动,连二长老等人也是因为她劝说才成的。
她相信,只要不是老神仙亲自下山,再多的阴谋诡计,在二长老等诸位长老强力之下,区区一个未成气候的小家伙必死无疑!
至于巫女?她已经严令宗超,如果再敢给小姐打小报告,或是顽固不化非要保李岩,那就将这等不明事理,只知谄媚主上的贱婢一同斩杀。
虽然这么做算是违逆了小姐的意愿,事后恐怕会让小姐不高兴,但是,她不怕,她会一力承当下来。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的安危,为了昆仑的传承,李岩必须得死,谁也不能阻拦,小姐也不行!
要不是为了留下来阻止小姐,她肯定早已亲自过去,亲手击杀李岩才能安心。
“天佑昆仑,古往以来多少滔天的祸乱,我昆仑道统依然不朽,今次也自当安然度过,继续傲决天下!”
虎妪坚信不移的自语,心神又是一阵莫名的不安宁,让她无法继续打坐,起身下床打开窗,有些忧心忡忡与犹疑的四顾。
“莫非真会有什么变故不成?”
当她抬眼望空,月不可见,群星黯淡,仿佛一朵魔云遮天一般,让人心慌意乱。
忽而一股凉风习习,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绪更加莫名的不安宁,甚至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恐慌,本能的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二层小楼。
当她看到二楼的木窗半开,淡淡的烛光透过迎风飘拂的火红色薄纱耀出,就仿佛一团永不燃尽的神焰,似能燃尽天地一切阴晦般。
让她心中豁然一暖、大安,露出自信到自负的笑容,没有外人知晓小姐的状况,所以自然可万事昌平,又何来无谓的惧慌?
“都这么晚了,小姐怎的还不歇息,教了多少次那些小妮子怎么就不长记性,这秋夜风凉的必须关窗,明天非得再好好训斥一番不可!”
虽然虎妪知道这肯定是小姐不愿,小丫鬟又怎敢违背,但她还是很不满的发着牢骚,毕竟小姐的身子有恙,万一着凉可怎么是好?
接着她无奈道:“唉,小姐现在怎么愈发的学小儿任性了,这怎么能让老奴放心呢!”
“呵,背地里暗诽主上,吃里扒外,违逆不尊,真是好一个胆大放肆的奴婢!”
就在她转身打算过去劝小姐早些休息时,突然响起一声苍老,却声如洪钟般响亮的嘲笑。
虎妪瞬间盛怒不已,是,她刚才说的话如果让不知晓的人听到,绝对会大吃一惊,明明自称老奴,可话中的意思竟然满含对淘气儿孙般的宠溺与埋怨?
尤其是,言语的对象还是威势赫赫的西王母,这“奴”做的也太大胆,太放肆了吧?
但是,如果知道内中缘由的人,甚至连身为西王母的贴身侍女的巫女也不得不承认,她有这个资格这么说。
而且也只有她才会让西王母即便不是言听计从,但在大多事项上基本都会转变心意。
因为,她不但是上任西王母的贴身侍女,更是从小照顾现任西王母长大的,她在西王母心中的地位,这世上恐怕少有人能比。
可进而虎妪一阵惊慌,顺声看去,只见高墙上竟然伫立着一道身影,她立刻跃窗而出,怒喝道:“何方鼠辈,竟敢擅闯红楼,满口污言,给老身滚下来受死!”
高墙上老人只是随意的瞥了她一眼,就将那刺眼如两轮烈日般的目光凝望向木窗,语气却很和气的问道:“不请自来是为恶客,西王母可愿请老夫一进,做个善客?”
没人回应,老人不急不躁的等待。
虎妪先是一怒,后也沉默不语,表情犹疑不定中渐显凝重,虽然光线暗淡看不清这人的容貌,更是身着暗色宽松长袍不明体态。
他就那么自然的站在高墙之上,未曾散发出丝毫的气息,似乎跟普通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却给她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仿若是一条凶龙盘旋在上一般,一旦妄动将他激怒,必会被扑杀撕裂。
这让她忍不住既惊且忧,毕竟小姐近日身体愈发不好,这等强者居然到来,肯定心怀叵测,万一出了状况可怎么办?
过了快五分钟,就在虎妪更加不安时,窗上的薄纱掀开,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稚嫩、秀丽的小丫头伸出头,俏声道:“婆婆,小姐说入夜了,让您回去休息,不需理会那些藏头露尾的蝇狗之辈。”
虎妪愣了下,继而放松的笑道:“盼儿,转告小姐,就说老奴知道了,让小姐也早些歇息!”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要回房,既然小姐这般说,那不管怎么样,她自然也不能表露丝毫担心。
老人也笑了,怒笑道:“老夫灰蛟,可有资格让你出来一见?”
虎妪豁然顿止,大惊失色的回过身来,心中不由更加警惕与凝重起来。
因为她听说这人,曾经为藏南群妖殿的殿主之一,二十年前就纵横天下,少有人及的高手,连上任西王母都要忌惮三分。
后来不知何故失踪不显,本以为早就死了,如今居然又出世了?可他为什么会来,而且还是今晚?
盼儿回头看了眼,又说道:“小姐说,敬你是曾是前辈,莫要自误!”
灰蛟瞳孔一缩,放缓语气道:“老夫听说西王母曾血杀万里,入我藏南屠戮无尽,而今是度了杀心,还是连这等害主之人都无力惩戒?”
“难道……”虎妪徒然神情大变,惊怒斥道:“谁是害主之人?你给老身说清楚!”
灰蛟讥嘲道:“老夫听闻西王母病重将亡,导致昆仑内虚寻药,你又调九鼎南下,你说谁为害主之人?”
“不,不会的!”虎妪脸色霎时惨白,身体更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面上露出不敢置信、暴怒、以及浓烈欲死的羞愧。
西王母有恙,只有昆仑内部知晓,大长老率人寻药更是连昆仑内部都少有人知。
最关键的是,九鼎南下,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
甚至她是听了那个人的建议,为了能更加顺利的诛杀李岩,让小姐今夜暂时无人可用,她才调走的九鼎。
“宗超,老身要杀了你!”
虎妪仰天吼啸,声音无比的凄厉吓人,接着她宛如一头濒死的猛虎般,无比悲壮的冲向灰蛟。
盼儿惊呼道:“婆婆,不要啊!”
“杀!”
虎妪充耳不闻,一跃而起,缠绕纱布的双拳猛然爆击。
不惜一死,或者说因她害的小姐落入险境,甚至为求一死之下,那气势之恢宏,力道之刚烈、猛悍远超过往。
但是,面对这近乎以生命发出的狂暴重击,灰蛟却蔑笑一声,看向木窗低沉道:“夜黑风高,可能杀人?”
似询问,似自问,可以想象他的担忧与不坚定,一而再的试探之下,西王母却依然只是派一个小侍女出面,这是何等的霸道强势?
“究竟是真是假?”
灰蛟的目中骇人的杀机闪烁,但最终又收起,只是如驱赶蝇虫一般,刷的一甩长袖。
“蓬!”
布袖与双拳的交击,却如同铁锤击打在钢板一般,传出一声震耳发聩的爆鸣。
“滋拉”一声,布袖碎裂,几乎化作粉末。
可虎妪却也再难寸进,“噗”的口喷鲜血,倒飞近十米,重重摔倒在地,脸色煞白无血,身体如触电般一阵颤栗,眼眸更是恍惚近乎晕厥。
灰蛟如移形换影般快步行到另一处高墙之上,与此同时“轰隆”的一声,他刚才所处的高墙霎时崩塌。
尘烟滚滚,稍散之后竟然留下一个直径近三米的半圆缺口,更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裂纹如蜘蛛网般蔓延。
灰蛟脸色只是一阵泛红,随即便安然无恙的站定,虽然他背后的右手却如癫痫般颤抖着,但却斜睨着挣扎着还要起身的虎妪,讥嘲道:“不自量力的蠢奴!”
“婆婆!”盼儿焦急呼唤,回头看了一眼,又愤怒的瞪着灰蛟道:“小姐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裁于此,否则来日当再入群妖殿,不尽不归!”
依旧如此霸道藐视的回应,让灰蛟瞬间暴怒不已,再不掩饰杀机,怒喝道:“血洗红楼,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近百道身影从四方的高墙外跃入红楼之中,那凛冽的肃杀之气冲天,几可震破星空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