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一个青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相不是耀眼的帅,只是很附和东方男人的俊朗。
看起来不算多么出彩,甚至还不如老管家福伯和擦小刀的茉莉来的夺人眼球。
可是,此刻的游鸿武,视线中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青年。
“是他?他为什么会来?他来救我的?不可能,难道是他发现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游鸿武的身体忍不住战战兢兢,心中更是掀起滔天的恐惧,吓得意识混乱,却不敢乱动,更不敢开口。
因为在那双状似宁静的眼睛的注视下,让他有种很强烈的,仿佛面对癫疯的猛虎,饿极的狼王般,随时都有可能被撕裂的心悸。
青年说话了,语气很平静的问道:“认识我?”
游鸿武哆哆嗦嗦的仓惶道:“认识,你是白疯,不,你是白少!”
“哦!”白枫点点头,冲着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福伯与茉莉也立刻默默的跟随离去,谁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只留下满脸茫然的游鸿武,可随即他眼眸蓦然一紧,似是想到什么,露出更浓重的仓惶、惊恐之色,甚至裤裆都湿了起来。
……
病房内,李岩一边运使金针为游兆天舒经活血,一边不耐烦道:“老家伙,小爷说了这么多,有什么想法,你倒是吱一声啊!”
荆轲嗔目结舌,看着李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疯子一样,本能的想吱一声,被瞥了一眼后,又忙捂着嘴,撇过头当自己不存在。
但表情却很是古怪,他一直以为李岩收天鸿帮的目的,只是想敛财,想增强个人势力,外加多点能用的炮灰而已。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岩居然还想照搬他在嘉湖那一套,将整个下九流收服,建立为他所用的,而且还得是和谐的地下秩序?
这可不是那个小小的嘉湖,而是鱼龙混杂,水深的不能再深的大燕京啊,他哪来的那么可怕的信心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计划?
行吧,就算李岩不在乎费多大劲,不在乎消耗那堪称恐怖的人力财力也一定要做。
但关键的是,这得用多长时间?十年?二十年?他有那个时间吗?这主人是脑抽了?还是做圣人上瘾了?啥时候有这么高的觉悟了?
倚在床头的游兆天睁开眼,看向李岩的目光无奈、气愤中有着更深的欣赏,以及一抹很隐晦的杀意,好半响才摇摇头,叹声道:“真不愧是李洪天的种啊!”
李岩语气不善道:“丫敢咒我死?信不信小爷先一针扎死你个糟老头子!”
游兆天丝毫不恼,似陷入过往回忆般恍惚片刻,才说道:“记得年轻时,我也想做那绝对霸主,可最终却自愿止步三大帮之一,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岩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觉得我斗不过十大家?”
游兆天同样反问道:“那你以为,为什么连十大家都没能消灭天鸿帮?”
李岩斜睨着他道:“不给自己脸上贴金行不?丫再牛逼,现在也是小爷的手下,敢不认小爷就扎死你!”
游兆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说,天鸿帮必须存在,即便算上张家,整个十大家都不能也不敢统一!”
李岩若有所思道:“继续说!”
游兆天有些无奈,又有点庆幸的叹道:“到老我才明白,绝对的统一,就濒临毁灭啊!”
李岩无语道:“最烦你们这些老家伙,说话不能说清楚啊?丫以为都是预言师呢?”
游兆天终于忍不住斥道:“多少年来,下九流又有几次被人一统过?你还想将其管束,平日各司正职,用时化作你的千万细作?简直就是大言不惭,自不量力!”
“你以为你是谁?圣人?除了开国雄主,即便是圣人也不敢去做这滔天的教化,敢挡那么多人的财路,你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李岩皱眉道:“我也没说全部,我只收大块的,定个规矩,那些小角色自然也不敢捣乱,我在嘉湖试过,效果还不错!”
游兆天气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好,就算你做成了,你来定规矩?你这就算得上是裂土一方自封王,这可是燕京,卧榻之侧,都不容他人鼾睡,何况这泱泱大国的心脏,你凭什么?”
李岩恍然道:“原来你这老小子怕的是上面?不是十大家?”
“哼,十大家?”游兆天嗤笑一声,自负道:“若能如我所谋,最多三代,必位列其中!”
李岩撇嘴道:“你多大了还吹牛逼,你也不怕吹爆了?”
游兆天傲然一笑道:“我虽出身草莽,但也创出这偌大的家业,即便没有世家的底蕴,可莫说燕京,整个华夏的豪门中又有几家强的过我?位列十大家又有何不能?”
看着这老家伙霸气侧漏的模样,李岩心中难免敬叹,说实话,混黑能混到这样的高度,这老头要在古代乱世,绝对至少都是一个草头王啊。
可是见这老家伙又陷入回忆,没完没了的散发“霸气”,李岩忍不住添堵道:“就凭你那俩畜生儿子?”
游兆天一滞,愤愤的瞪了他一眼,黯然叹道:“唉,我耗尽心思分别栽培,谁想到却造就出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一个给他再多机会,也只是胆小如鼠的隐忍的白眼狼!”
李岩幸灾乐祸道:“知道为什么吗?这就叫过犹不及啊,丫就算想磨刀,也至少得先弄出来把铁刀吧,你弄出俩塑料的,那还不是一磨就断?”
游兆天目露懊恼,接着看了一眼地上的游忠孝,欣慰又无奈道:“好在还有孝儿,可却差点被那畜生以‘忠孝’的名义毁掉!这一年虽有所长进,但这心性还是过于忠孝,压过理智,只要游鸿武那畜生不死,他就难以独自担得大任!”
“原来是这样啊!”李岩恍然的点点头,他原本还纳闷,游兆天怎么可能真的糊涂到,养了几十年还分不清是不是亲儿子?
现在他虽然不知道细节,也不知道游兆天具体怎么策划的,但从这番话中,却能分析出他的目的。
既然游鸿武惯能隐忍,那么被赶出去后不管想做什么,肯定要装着懦弱胆小,游忠孝自然就得独立撑起。
这样一来,在总结失败经验后的游兆天的从小培养下,心机谋略等方面肯定不弱的游忠孝,绝对能快速成长起来。
这就像老鹰把为了能让幼鹰自由翱翔,看似狠心、实则用心良苦的推出山崖。
难怪这老家伙一点都不懂事,李岩治好了他,没多少感激不说,反而看他的目光一直那么的无奈与气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想想看,你种点菜,还没好呢,就先病倒了,来了个医生把你治好了,不但要了你的菜,还得搭上全副身家,这你要还能感激,那才叫有病呢!
于是李岩拍拍他,感慨道:“想法是好的,但你这命也太苦了,算了,看你这么惨了,我就原谅你了!”
游兆天使劲翻了个白眼,突然很有种把李岩捏把死的冲动,就没见过这么明明趁火打劫,还装大度卖乖的混蛋!
李岩拍着胸膛道:“放心吧老家伙,小爷会帮你把这菜,呃,是把这小子好好弄吧一下的,只要你乖乖努力,大不了小爷灭他几家,也保证你游家能做新的十大家,怎么样?”
面对李岩的蛊惑,连荆轲都无语了,那可是每一家都传承至少百年的世家啊,你当是割韭菜呢?说的这叫个轻松!
游兆天更是毫不动心道:“我老了,所以自然也是想借助你这个外人来磨砺孝儿,否则你以为我何需冒着为他人做嫁衣的风险,答应与你合作?”
不等回话,他又语重心长的劝道:“你若是想积蓄势力,为你父亲争口气,为了孝儿,我愿助你跟十大家争上一争,但其他的还是不要再妄想了!”
李岩恨其不争道:“老先生,你可一代黑道枭雄啊,不要这么妄自菲薄行不行?你刚刚不是还看不起十大家吗,咋这么快就泄气了呢?”
游兆天摇头道:“我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世家的底蕴才是最强的依仗,每代即便造就不出人杰,但也足矣守成下去,凭你我之力削弱可以,毁灭几乎无望!”
听出语气中充满“你要再忽悠我,我就不跟你玩了”的意思,李岩很生气,这老家伙咋说话不算数呢,丫答应了还想反悔?
荆轲很费解,哪怕游兆天以前再牛逼,可现在就是一个儿子是畜生,被自己的女人坑,基业又被人夺了的可怜的、一无所有的糟老头子而已,至于这么给他脸吗?
于是忍不住开口道:“爷说主人啊,你理这老东西干啥呀?咱……”
李岩瞪了他一眼,骂道:“闭嘴,你知道个屁!”
按理说,不管能不能,他是很愿意用龙主的位置跟王子交易一下的,而他现在看重的也只不过是游兆天的智慧、经验而已。
有自然更好,没有也无所谓,既然不听话就换个听话的呗,何必非得上杆子要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
可事实上大有不同,游兆天看似没用,但要知道,天鸿帮可是他一手建立,相当于游家的私产,想收就得先打着游家人的旗号,才能有资格慢慢的消化。
否则,别管是谁,哪怕是王子、白枫他们,都甭想轻而易举的收归成自己的势力。
因为这可是一块大肥肉,其他的十大家,以及世家豪门等众多势力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想抢?
而能做这个“旗号”的人除了游兆天,也只有游鸿文、游鸿武、游忠孝三个才行。
按照李岩的想法,游忠孝这个刚收的徒弟,自然是掌控天鸿帮最佳的人选。
那么这样一来,首先就必须得要游兆天重新将游忠孝父子认回。
李岩很气愤的骂道:“尼玛的,你这老东西咋这么不是东西呢?一点都不厚道,白让小爷给你说这么多!”
“算了,不用你了!”瞪了一眼看怎么看都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游兆天,李岩转头道:“荆轲,把那娘们弄醒,告诉王子,就说小爷答应了,先把游鸿武弄回来做个亲子鉴定!”
可当李岩眯眼思索怎么才能让王子大出血时,却没看到沉默不言的游兆天,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嘲笑,似是自嘲如今的落魄,但更像在嘲笑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