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角已经成了一个大坑,林倾木倒。云端抽搐成一团,脸上的碧气越来越重。无忆扑到云端的身侧,听得他牙齿咯咯乱响:“上去……”
无忆围着他打转,声音是变调的颤抖:“放他出来,这样困不是办……”
“走……”他刚咬出一个字,突然喉间拉出一声哀嚎。声音尖厉,划破无忆的耳膜直戳在她心口一般,激得她毛发倒竖。
随着那声哀嚎,云端后背猛的弓起,让他呈一个诡异的姿势反折了起来。他的眼瞪着,表情痛苦万状,眼瞳开始焕散。他想聚封灵力,锁住那树妖之躯。以九首蛇妖强大无比的妖体将对方消化掉,但是……对方的灵力太强横,木力搅烂他的筋骨。
灵力如同决了堤,生命的花火四散飘零。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神经拉断了弦,想就此长眠。
“云端,你不需要朋友。你待她好,她未必待你好。便是此时待你好,当她厌你憎你的时候还是要弃你而去。你总不信,便要吃亏。
你实在太让我失望,拖泥带水软弱犹豫。你不舍得下手,我自没什么痛惜。再拖拖拉拉,我便连你一起宰!
你看,生死关头她弃你如敝履,你们之间的所谓情谊不堪一击。世人皆贪生惧死,所谓情深意重,都只不过是没到选择的时候。如今你也该信了吧?”
他的母亲呵,不管生前死后总要这样执拗。殊不知是爱是恨,皆是情怀!
他不过是觉得孤单,妖生漫长谁能长保麻木不仁百毒不侵?
虽然他也不想死,但更不愿意看着无忆让人当药引!因为无忆,在他眼中和其他人不一样。
飘摇恍惚的意识因另一波巨痛而被强拉回来,他闻到了极剧的芬芳,这味道传进身体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但随之而来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奔涌如海涛!安无忆,她仍在这里。她是没力气跳上去,还是根本不想跳呢?
胸腹之间探出手掌般的根须,混着他的血肉,有一条茎竟破体而出,猛的钉在地上!
无忆目欲眦裂,急怒攻心之下不顾一切猛扑过去,一颗心疯跳到了极限。云端的灵力锁不住他,要被反噬了。那根须触地即开散深扎,弯出一条来啪的一甩。无忆尚在半空已经被抽飞了出去,血花四溅,香气混和血气浓烈到了极致。
越来越多的根须从云端的身体里冒出来。绞缠在一起,当中化出一张血淋淋的脸来,声音就这样飘出来。阴森森的寒凛彻骨:“幻猫的香,好生的诱人!”
云端的身体突然一抽一动,双手猛的扣住从腹部窜出来的须茎用力往腹中摁去,根须拉出无数尖刺,将他的手撕扯的血肉模糊。
云端像是不知疼痛,他的灵力已经溃散,一双眼带出青灰色。有些迷茫的侧过脸去,却根本不是无忆所在的方向:“快走……”
“走?”须茎仍在滋长,树形开始聚合。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孔就这样嵌在中央,“拿你的烂肠子来困我么?”
无忆头顶炸起一道雷,愤怒与怨恨扑天盖地。
香腺在不断的胀大,仿佛将挤碎身体里所有内脏,只剩独香一体。本已经溃乱到底的灵力,在香腺的不断增长之间回应以翻腾的灵怒。伤痕累累的小猫身体在不断的增长,仿佛连融汇的这张皮也感应到了翻涌不止的灵怒,甚至带出了生命力,竟散发出一种与平时不同的妖气来。
香气弥漫,全是扑朔的风,连同她的身体都好似化为了风烟。而异样的妖气,在风掠之下,带出火灼的味道!
无忆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双墨蓝的眼珠此时有如鬼魅。这芬芳无以拒绝,浸进空气里弥漫入体。场景叠换,巨大的谷坑成了无尽无穷的空旷。天似穹庐拢盖,地上只有飞扬的尘沙,迷天蔽日。
树妖与木合一的脸有些微微迷乱,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以香扰人神,既而让我产生幻……”话音未落,他已经自内而外的被分切,无数风刀争先恐后的从绞缠在一起成树态的木体之中切分出来,分开的一瞬间竟“噗噗”闷响,凭空这般烧灼起来。让他那怪异的脸就这样在四分五裂之中化为焦灰!
‘这种香,好诱人!’他曾是这样夸赞的,闻到了,便不可再防备。
香腺充盈满体,破败的脏器也像是被麻醉,疼痛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者是因内心太愤怒,只想将这丑陋的树精千刀万剐,哪怕用生命作为代价也好,哪怕万劫不复也好。只想杀了他!
这无尽的怨念混合着芬芳传达进入了空气,无孔不入的风,在香气的指引下为她完成了这一切。
身体逼到了尽头,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这风。她也要被吹散,若成一粒沙尘。她眼前发黑,身体沉重的倒下!
地面开始下陷,云端的身下出现了一个陷沙坑一样,面积越来越大,无数倾倒的残枝败叶渐被吞噬。
云端恍恍惚惚的醒过来,眼前一片灰蒙蒙。极剧的痛楚从四面八方袭来,让神经脆弱的颤抖。不是被树妖撑破了么,为何还活着?
疼痛在加剧,好像是有力量在拼命往里钻。这种感觉有如流星划过天幕,叠闪间让他的眼前霎时开始聚焦。
陌生的山洞?!他听到了水声,一滴一滴,缓慢而有节奏。当眼可视物,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无忆的所在。眼睨处,心里崩紧的弦霎时放松。她蜷成一小团,就在他的肩窝下。
身体疼的不能动半分,像是被人大卸八块扔的到处都是,偏还连着神经不断的传达痛楚。水像是从高处漏下来的,而那种尖锐钻肉的感觉,来自于这山洞里的灵力。是受到他的吸引,随着他的紊乱呼吸要融汇而入。
云端闭上眼睛,这里的灵气很纯净。他尝试调整呼吸,任由这种灵力的填补。让他的灵转渐渐开始循环,气越走越慢,似蛇入了冬眠。
灵气附着在肌骨之下,让他渐有一种想蜕皮感觉,这皮囊深处有蠢蠢欲动的力量,仿佛又出现了一个自己,要从这种束缚之中挣扎出去!
不是蜕皮,更像是他的灵力在为他重塑根骨。难道是,归灵破限?
与曾经那百年一蜕,继而生长的感觉不同。疼痛很尖锐,他意识却很清楚。不需要看便可以知道,他的身体是如何一步步的破碎,但内里有新鲜的律动。
血肉调转灵力,而此时颠倒,是灵力在重布血肉。没有树妖的异力,一丝一毫也没有。
那树精究竟怎么死的?难道是无忆杀了他么?她灵力已溃,内伤难调。是用什么方法得手的?
最后那极致的芬芳,似仍盘恒在脑海深处。她仍在,真好!
…………………………
无忆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云端,一双猫眼瞪的圆溜溜。
云端的手盖在她的腰身上,自他的掌心源源不绝的传递而来的,是温厚的土培之力。
他身上的伤已经化为乌有,他的气息绵沉而淳厚,灵力混和了水木之力,以至无忆似能嗅到那种初春时节,细草初萌的芬芳。
但这并不是最让无忆怔忡的,而是云端,他长大了!
原本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身形单薄清瘦,面庞细窄,五官总带着一丝稚气,面容总透着一些苍白。
但现在,他长大了!五官更舒展清晰,身形更修长丰健,那丝稚嫩已不复见。仿佛这七年的时光,在这一瞬间才体现。
发生这种异变只有一个可能,云端冲破了归元阶。
归元的灵力将他的筋骨完全重建!如果是一个寿将尽的老妖怪,在入了归元的时候会返老还童。如果是一个仍在成长期的妖怪,入归元阶,会把身体保持在最佳的时期。
妖怪进入归元期,便会重获新生。生命基数,骨骼筋骨皆会重组。因此那些伤痛,都随着灵力的进阶而抛尽无踪。
云端神情依旧,从容而清澈。便是让她这样直勾勾的看来看去,亦是坦然如昔。
比之云端,无忆就没那么好运了。被他单掌托着,另一只手不断的过气。她的两条后腿挂荡着,整个身子都软了,身上七残八伤惨不忍睹。
“闭上眼歇一会罢?”云端慢慢开口,略收了掌势。土灵之力固培万物,但土属于地之气。他们所修的四元之术讲究的是近力以融练。无忆力近风,风为循环天地之气,地力过厚会有缚风之效。他们都不擅长治愈系的招法,因此主要还是要靠无忆自体的循环。
所以云端也不敢过气太剧,过气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自体的灵力感应到从而循环汲收,调动她的自愈。
“怎么会到这么一个地方?”无忆从震憾中回了神,细声细气的问。
“不知道,醒来就是这里了。”云端看看四周,这试炼洞真的很诡异,上上下下连环洞无数。而这个洞边上还套了一个亦不知通向何处。洞壁并不光滑,四周突凹的岩石斑驳,抬头看去,离顶并不高远,不过十丈左右。上方全是岩石堆砌,完全看不出从哪里跌进来的。不远处有一个小水潭,自上方有伸探出来的倒悬钟乳石水一滴滴渗出来,跌进潭中。不见潭水动,似无底般可以容纳无尽。水中也蕴出灵气,但没有生命特征表现。
她没再说话,两人很清楚,他们并没有按照继定路线前行,木妖的突袭,让他们偏离了轨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