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我进过一次;
但从完全意义上来讲,我也不能算是来过南宫。
那个时候只是看见朱祁镇居所的简陋,而现在看到的是这个太上皇住所外围的荒凉。
这里根本不像是皇宫的一个部分,这里没有花草树木,没有亭楼阁台,只剩一些光秃秃的树桩突出在地面上,一个围墙围着几栋宫室,这就是从外面看见的全部的南宫。
一场大雪之后,这里只剩下一种颜色——白色,这个南宫根本就是环境恶劣,我不敢想象那个我见到的淡如清泉的男子是如何生存的。
朱祁钰对自己的这个皇兄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呢?
是像历史上的那样,朱祁钰为了那个皇位,对自己的这个曾经的皇帝哥哥心怀极大的戒心和敌意,他要永远的孤立和软禁朱祁镇?
还是像宫中传言的那样,朱祁钰对自己的皇帝哥哥抱有不该有的禁忌的爱,他想独霸自己的哥哥?
如果不曾来过大明朝,我也许会认为是所有历史上写的那个原因,一个新主捍卫自己皇位的行为而已,但是现在身处此地的我却更相信第二个理由,朱祁钰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爱一个人要如此的折磨他呢?
忽然发觉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枕云宫庭院中可以一览无余的那个角落不正是眼前的这个满目沧痍的南宫吗?
“父王!”浚儿在司奴敲开门的那一刹那,思念地狂潮让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丢下手中的篮子,扑向开门男子地怀中。
“皇儿?”朱祁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扑在自己怀里地那个身影又疑惑又惊喜。WWW.16K.cN
“父王,父王。浚儿终于可以看见父王了,浚儿终于看见父王了!”浚儿抱住朱祁镇的腰,紧紧的。不愿松手。
“是的,是的。我地皇儿。”朱祁镇看见了我,终于发现着一切都是真的,俯下身子,抓住浚儿的双肩,细细端详自己的儿子。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过自己的亲身儿子了。
我眼睛湿湿的站在那里。多么难得一见的父子情深的场景,更何况是在帝王之家。
这一切对浚儿的人生来也许是件好事,帝王家地亲情是最淡薄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土堡之变”,恐怕,浚儿和他地父王朱祈镇之间的感情应该就像是历史上千千万地帝王父子之间那样凉薄吧,浚儿终其一生也不会感受到寻常百姓家地那股浓浓的父爱。
“万姑娘,把时间让给太上皇和沂王吧。”司奴比我识趣,我还迷恋地看着那一对帅哥父子久别之后再见面的感人场景。“恩。好。”我被司奴提醒才发觉,此情此景,我和司奴真是多余的存在。朝拥抱的两人欠身之后,细心地为他们带上门。和司奴走了出去守在门外。
司奴双手呈自然伸直姿势的垂下。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处,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他身上那件深青色的太监服空荡单薄,让骨感十足的身子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般。
一阵寒风吹过,司奴轻轻闭上眼睛,缓缓用胳膊环上自己单薄的身子,一声细微的我以为只是幻觉的叹息。
眼前这个没有血肉的骨感男子在这个莹白世界里举手投足之间竟然有一种不出的优雅迷人。
这个认知让我一惊,什么时候我的眼睛开始“饥不择食”了,在看过朱家的那几位帅哥之后,我怎么会认为眼前这个被别人称作是“鬼”的太监迷人呢?
“司奴,什么时候进宫的?”清咳了一声,我不再观察他,提起身上深青色的长衫,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回万姑娘,奴才进宫已有五年了。”
“为什么?因为家境贫寒,想要找口饭吃?”我的直觉一直告诉我,司奴不简单,我一直都很好奇他当太监的原因。
“奴才一是为报恩,二是不想做男人了。”司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好像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他,而是在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一般。
“……”我傻傻的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司奴的答案太让我震惊了,为了报恩做了太监?还有不想做男人?
“曹公公帮我杀了我的仇人,我正好也无处可归,索性进宫做了太监。”司奴轻描淡写的道,在他的口中似乎自己做了太监这件事情就像是口渴了,没有自己自己喜欢喝的“佳得乐”就随手拿了一瓶芬达一般简单。
“看不出曹公公还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呢!”司奴这个人就是让你看不透,你觉得他应该在乎的事情,他似乎一也不在乎,你觉得不重要的事情,他却重视非常。看他现在如此轻松的自己做了太监的理由,我反而感觉事情也许并没有他自己的那么简单。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好随便扯了一句。
“恩。”司奴轻轻应了一声,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一眼紧闭的门。
“劳烦司奴回去转告曹公公,沂王谢谢曹公公所做的一切,贞儿也感谢曹公公和司奴所做的一切。”不知道门后面浚儿和朱祁镇父子两这么久没见,现在在些什么,能有今天,曹吉祥的功不可没。
“曹公公是为了报答王先生的知遇之恩,还有……曹公公也是在为自己的将来做筹谋罢了,万姑娘无需感谢什么。”司奴不像一般的奴才那样只是应声,反而像是一个朋友。
“司奴,你是个好人。”我轻笑出声,司奴这个性格一定做不好一个好奴才,但是却肯定是一个好人。
“……万姑娘……”司奴抬头傻傻的看着我。
我看着司奴发傻的样子,咧开嘴巴无声的大笑着,钻进雪地继续踩我的脚印。
南宫基本上属于无人区,所以院子里的雪还保持着最初落下时候的洁白晶莹,雪厚厚的,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并着双脚一步一步的挪着,在这片莹白中留下一条笔直的“车轮”。
这么美丽的雪只有我一个人玩耍,实在是浪费,我转身去看司奴,司奴抱着胸,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那样的眼神,表明他早已经失去了童真,我放弃了拖司奴下雪的念头,一个人在沉浸在白世界里堆起了雪人。
一大一两个雪球垒在一起,一个雪人的雏形就出现了,接着我就为我的雪人宝宝的眼睛和鼻子围着南宫的院子奔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