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敬一站起来相迎,可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你们干脆就当没有来过不是更好?”
镇南王看向谈秋音:“嘿,这下子被反将军了,素来听闻谈家人都多谋,不知道你可有翻盘的手段?本王看得正过瘾,你如果就此束手就多少有点无趣了。坏人,也不能早完蛋,太早完蛋会让人心有所失啊。”
柳一鸣白了金敬一几眼,然后坐下道:“谈家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凭一个谈二翻不出花样来,再说到了今时当然是谈家人更着急救人——金大人不是说了嘛,他等的。”
谈家人等不得。举事就在眼前了,谈老爷夫妻被捉走要问罪:不止是谈家人等不得,就算是谈家背后的主子也等不及啊。所以金敬一才会反将军,好像是拿他母亲和孩子的性命在赌,其实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才会如此做。
谈家人有一样没有看错金敬一,他的确是重情的,把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可是却也看错了他一样:重情之人并非就是无主见之人,并非就是没有手段之人,也并非会遇事就乱了分寸。
所以谈秋音在听完金敬一的话,才会知道大势已去:她用金敬一的亲人来要胁,金敬一也有她的亲人来要胁——她除了恳求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她不知道父兄在做的事情,不然的话她此时怕是要叩起头来求金敬一去救她的父母了。
谈秋音见镇南王等人来了更知道不可能再要胁金敬一:“我知道错了,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做错事情,真得没有半点要害他们的心思。老爷你原谅我这一次吧,老爷你求求王爷放了我的父母吧,他们年事已高已受不得那等苦。”
海莲看着她:“你知道你父母的苦,那为什么不知道锦儿姐姐父母的苦,不知道锦儿姐姐孩子的苦?他们何错之有,只为了你的一份私心就要让他们痛苦一生,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你真得知道错了的话,就应该去给沐夫人、给敏儿姐弟赔个礼……”她只是认为谈秋音欠锦儿姐姐一个赔罪,所以才会开口。
谈秋音却忽然爬起来扑向海莲,一只手五指张开恶狠狠的就抓向海莲的脸:“都是你,我有今日都是被你害得。都是你,都怪你!”
柳一鸣轻轻伸了伸脚,谈秋音就扑倒在海莲的脚下,因为没有防备之下摔的极重,下巴撞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声让人听着就感觉痛,更何况她扑倒的时候吃惊大叫因而咬到了舌头呢。
海莲看着脚下的谈秋音摇摇头,看向柳一鸣还是追问:“孩子呢,太夫人呢?你们不会一直在看戏,没有去救人吧?”说到后来她已经站起来,也不管谈秋音还在地上没有爬起来,一脚踏在其背上就到了柳一鸣的面前。
柳一鸣吓得往后仰了仰:“金大人,你的女人你要不要管一管?”
金敬一不为所动:“柳捕头,你家的妹子还是你来管教的好。”他也心急孩子和母亲的下落,不过他很清楚柳一鸣和镇南王的为人,猜想老母和孩子已经平安了。
但是看不到人心就落不回原处,所以他并不介意海莲“教训”一下刚刚在外面看戏看了半晌的柳一鸣。
海莲瞪起眼珠子来:“柳一鸣——!”
柳一鸣摆手:“好了,好了,那不是在外面嘛。我的天,我早知道救了人还要被骂,还不如老实的回家吃酒呢。”随着他的话音,门外太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金敬一看到母亲和两个孩子都平平安安,一根头发都没有伤到心就落回了肚子里,起身对着镇南王拜下去,又郑重其事的拜谢了柳一鸣。
柳一鸣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还了一礼不再说话。
敏儿和礼儿两个人手牵手立在那里,四只眼睛盯着的人就是海莲;他们的眼眶是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在,看着海莲的眼睛是一眨也不眨。
金敬一的心又提了起来,搓搓手就要上前把两个孩子抱住:有些事情可能要慢慢来,尤其是孩子,他们懂的不是那么多更容易钻牛角尖;可是不能怪孩子们,要给他们时间。
镇南王不作一声的踩住了金敬一的袍角,让金敬一差点也跌个嘴啃泥后,才轻轻的摇头示意他不要去管,老实的坐下来看着就好。
有些事情旁人说的再多也不管用,只能让身处其中的人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镇南王想在外面看了这么久,以他对两个孩子的观察来说,就算他们不能接受海莲,至少也不会恨海莲的。
镇南王看向海莲,在她的脸上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张已经满是伤痕的脸:今天自己也算是为其做了点事情吧?那样一个玲珑的女子,嘿,真是天妒红颜。
不过老天的意思谁能猜的透呢?同样的一张脸,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却都是极为要强的性子,却又都和金家纠缠到一处:可能这就是缘份吧。
他想到这里看看自己脚下的影子,又埋怨起老天来:他也是立过大功的人吧,他这人心眼儿也不坏吧,他长的也算可以吧?可是他的缘份呢,为什么老天一下子给金敬一安排了两份缘份,却没有他的份呢。
海莲看着两个孩子在心中一叹,此时她真得很想能消失不见,可是要面对的终究是躲不过。她想了想抬起脚来,不能否认她的脚从来没有如此沉过,可是她依然向着两个孩子走过去。
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下,张开嘴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嗓子干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咳了几声她才勉强能说话,只是声音干巴巴的极为难听。
“我——”她长长的吸气:“不是你们的母亲。”只这一句话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连再看两个孩子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勇气。
她没有再说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此时她解释什么都显得无力和苍白,也没有什么用处。她不是沐锦儿就不是沐锦儿,不是敏儿姐弟的母亲就不是他们的母亲——她骗了他们,这是事实。
屋里沉默了下来。
海莲在两个孩子面前连头也抬不起来,愧疚让她真得无法理直气壮:她在谈家人面前可以横冲直撞,那是她心无所愧。
太夫人也叹息了一声,看看海莲没有扶她也没有同她说话,只是看向敏儿:“好孩子,你不是小孩子,又向来聪慧,有些事情不用我来说你也懂得。”她说完松开敏儿,然后蹲下身子抱住了礼儿:“你,有没有话要对她说?”
敏儿眼中的泪水终于流出来,一颗又一颗滚了出来,大大的、晶莹如珠如宝。她抬手用袖子狠狠的擦了一把,可是新的泪水继续流淌下来,她脸上的泪水是怎么擦也擦不干的。
礼儿伏在太夫人的怀里哭起来,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对于孩子来说,得而复失最为残酷:盼了那么久才把母亲盼回来,可是眨个眼睛的功夫母亲又不见了,这重打击真得很大。
两个孩子一个无声的哭泣,一个放声的痛哭,每一个都让海莲的心疼痛不止;可是她张了几次嘴巴能说出来的只有几个字:“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敏儿忽然一甩胳膊,不再擦她脸上那些泪,对着海莲大声道:“你、你接下来……”她虽然没有哭出声音来,可是所受的伤害比起礼儿只重不轻,所以一句话根本说不成句,一个字往往要重复好几遍。
不过海莲能听得懂,她知道敏儿是想问她什么;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子,想起了金敬一的话,也想起了她答应金敬一的话,可是那些都不重要,因为敏儿姐弟。
敏儿姐弟无法接受她,看到她就会想到生母的离世,就能想到她的欺骗:她留下来只会让两个孩子心痛的话,她就绝不能留下来。
“我接下来会继续查锦儿姐姐被害的事情,找到真凶让其伏法。”海莲说到这里顿了顿,认真的道:“接下来我会离开。”说到此处她忍不住看一眼敏儿,看到敏儿一脸的泪水她心疼的伸了伸,差点把孩子拥到怀里来。
可是在接触到敏儿衣裙时,她的手就像被烫到般收了回来;她不是敏儿的母亲,她是骗了敏儿的人,怎么还能再抱敏儿?敏儿也不会让她抱的,敏儿现在应该很讨厌她。
“我离开,今天晚上就离开,马上就离开。”她低下头:“敏儿,你要听父亲的话,要照顾好弟弟……”无法再说下去,因为她的泪水也流了出来,还有她又发觉自己说这些话也不合适。
她不是孩子的母亲,她什么也不是,在孩子的眼中她还是坏人。
敏儿瞪大了眼睛,终于发作起来的她,猛的顿足后把帕子狠狠的摔在了海莲的怀中!没有打痛海莲,可是却摔碎了海莲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