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寰向来就很讨厌潮湿的地方,无奈,他正端着狙击步枪趴在满是湿润泥土的地方已经趴了整整一天一夜,看着已经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脸上的武装油彩已经混着汗水花成了一团,眼睛微微眯缝着盯着瞄准镜里的人一动不动着。
“放下武器,缴械投降。”赵宸寰听着不远处地公安依旧喊着,抬手看了看手表,这种僵持状态已经持续了二十多个小时,看着瞄准镜里的人,赵宸寰微微有些怔愣了,守了一天,终于露脸了。
“赵宸寰,不准开枪,这是老子的猎物。”对讲机里梁振钊再一次警告他,赵宸寰动了动嘴,言辞镇定,“如果露脸,我会抓住机会。”
“放屁,你给老子悠着点儿,老子说了,这是老子看上的猎物。”梁振钊怒吼声又一次传来,赵宸寰眉心一抖,继续伏在瞄准镜前,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梁振钊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再看着身后的人,做了前进的手势,紧接着身后的人匍匐向前,赵宸寰皱皱眉,做了手势示意停下,梁振钊低头开启了对讲机,“怎么回事儿?赵宸寰,给老子说话。”
赵宸寰并没有理会对讲机里的声音,只是静静地盯着瞄准镜,食指慢慢扣动了扳机,凝声屏气,‘砰’地一声开了枪。梁振钊听到枪声,猛地从后面冲了上来,“赵宸寰,妈的,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开枪的?老子跟你没完。”吼声震天响。
赵宸寰皱皱眉看他,一脸平静,“你没看到匕首已经架到那女人脖子上划出血了?我见不得女人受伤,何况还是个大肚子的女人。”说着将望远镜随手递给他,自己静静地靠在土坡上不说话了,梁振钊看了他有些发红的眼没理他,径直拎起扩音器冲了上去,“都给老子站着别动。”自顾自地跑了下去。
赵宸寰缓了缓精神,取了肩上的对讲机,“各单位注意,收队。”说着扶着腰慢慢地站起身,看了看四周埋伏着的人,吹了口哨,“集合。”
梁振钊听到了对讲机里的声音,看着倒在地上脑袋上汩汩冒血的人狠狠骂了一句,“妈的,这下可又断了线索了,赵宸寰啊赵宸寰,就他妈给我找事儿了。”看着已经被急救抬出去的孕妇,狠狠地挠了挠头发。
赵宸寰看着整理好的队伍,慢慢朝梁振钊走去,“你难道觉得让那个女人死就能解决问题了?还是说他们俩一起死就可以解决?”赵宸寰依旧是一脸平静地问着他。
梁振钊狠狠瞪了他一下,“你最好别跟老子说话,老子跟这个毒贩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还没动手就让你一枪解决了,妈的,老子线索全断了,上哪儿去找那个毒老大。”梁振钊没理他,蹲在地上依旧在那里愤愤地骂着,赵宸寰挑挑眉,看了看木屋里倒在地上的人,迈着步子走了过去,一脸镇定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伸手在他身上的衣服里翻找起来。
梁振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赵宸寰一脸黑气地在尸体身上找着什么,皱了眉,“哎哎哎,你这半天跟这儿找什么呢?妈的,他身上有金子呢让你们这么找?”
赵宸寰没说话,只是低头不停地翻找着,可明显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徒劳无功,拍拍手,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抬回公安局去,要求法医立即尸检,听明白了吗?我要报告,越快越好。”
“是。”身后的士兵随即抬着尸体离开。
梁振钊没懂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咱们伟大的赵上校同志也开始关心公安局的事情了?拜托,尸检,你一枪毙了他还好意思问公安局要报告?”
赵宸寰紧抿起了嘴角,眼睛微眯着,“你刚刚说,这个毒贩你盯了到底有几年来着?我要具体的数字。”赵宸寰满脸的认真。
梁振钊想了想,眼睛微眯着,“从我来广州,现在应该也有五年了吧,这个毒贩一直我在跟踪,特警队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个家伙狡猾地厉害,特警队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请示军队出动特战旅的,你这可好,一上来一枪就解决了,这下可好,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梁振钊语气里依旧带着些埋怨。
赵宸寰叹口气,“刚刚那个人的手臂上的纹身,你注意了没有?”他平静地说了一句,直接问愣了梁振钊,梁振钊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耙了耙短发,“好像,是蝴蝶来着吧,对对对,就是蝴蝶,是只纯黑色的蝴蝶,老子之前还画过那个图纸的。”
“对,就是蝴蝶。”赵宸寰的眼光暗了下去,“我媳妇儿右脚踝内侧,也有一枚花样相同的蝴蝶,跟他手臂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是黑色的,我媳妇儿是金色的,梁振钊,你他妈现在最好别和我吵架,我特心烦,就他妈想抽人。”
梁振钊听了他的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是一个劲儿地耙着短发,话在嘴边,就是没说出去,赵宸寰没说话,扶着腰走出了木屋,看了看密林里透下的阳光,叹口气,“我还真以为是演习,没想到,还演了这么一出,这可劲儿折腾啊。”
梁振钊看着他,轻轻皱眉,“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明明就是演习,却一眼就看到了毒贩,走吧,咱俩还得回去关禁闭呢。”
赵宸寰叹口气,想了想刚刚的那一幕,径直朝前面走去。
赵宸寰一直没有机会去向温暖证实那枚蝴蝶的出处,尽管他了解一个纹身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可他现在不敢保证什么了,再也不敢保证什么了,如果这是意外地巧合,也就罢了,可这个巧合,让他快要有些吃不消了,那个傻丫头的身份,又让他多了几分怀疑,但愿,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
梁振钊坐在军车上,看着身边的人一脸的黑气自然不敢多问什么,他明白他心里的苦,可他也弄不清楚了,那个妹子,到底是什么人,别说赵宸寰,他也被搞糊涂了。
杀红了眼,自然是要按例行规定关紧闭的,赵宸寰向来对关禁闭这件事嗤之以鼻,不过今天,他倒是挺坦然地走进了禁闭室,警卫看着他一脸淡定地走进去,直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们那个出了名的黑面鬼。
赵宸寰需要平静下来,他需要好好捋一捋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需要好好地想想,他的未来,他和那个小丫头的未来,他家小坏蛋的未来。
梁振钊打开禁闭室的时候,赵宸寰正靠在床上抽着烟,梁振钊看着落了一地的烟灰,伸手将手上的尸检报告递了过去,“给,这是你要的,你没怀疑错,的确,是体内藏毒,这是我没想到的,除此之外,你的那枪,一枪毙命。”
赵宸寰懒懒地接过,就着灯光翻了翻,抬头看他,一脸的疲惫,“一共几克?”
“五十克冰毒,而且,从他媳妇儿口中我们得知,他的纹身,是加入了贩毒团伙才纹上去的,时间大约应该是在三年前,还有他媳妇儿的肚子里,也有五克,已经被医院带走了。”梁振钊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媳妇儿?那个怀着孩子的女人是他媳妇儿?这男人还真能下得了手,居然也舍得自个儿媳妇儿跟着受罪。”赵宸寰瞪大眼睛问他,梁振钊点点头,“是,他媳妇儿说的,这个男人也只是一个小头目而已,真正的大头,她也没见过,只是听说,是一个叫三爷的人,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的,因为见过他的人都说这个人戴着一副银制面具,从不露真面目示人。”
赵宸寰叹口气,“三年前,又是三年前,怎么又是三年前。”说着将手上的报告扔在了一边,看向梁振钊,“我得睡会儿,你也睡去吧,我今天真累了,特别累。”
梁振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一个纹身而已,说不定就是喜欢就纹上去了,好好地一个女孩子,绝对不可能的,相信我,你可能就是太累了,睡吧,好好地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赵宸寰没说话,依旧是猛吸着手上的烟,冲他摆了摆手,梁振钊不再说什么,静静地走出了禁闭室锁好,对门口的警卫使了个眼色才离开。
赵宸寰一夜没睡,盯着手机,静静地发了一夜的呆。
“您好,请问是赵宸寰赵旅长吗?”赵宸寰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四点,他刚有睡意就被电话铃声惊醒了,赵宸寰轻轻皱眉,低声问着,“请问你是?”
“您好,我们这里是市公安局,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一下,还麻烦您过来一趟。”电话里的声音让赵宸寰猛地清醒了,“好,等我,我马上就到。”说完朝着门就踢了一下,门口立马传来了声音,“旅长,您有事儿啊?”
赵宸寰眯眯眼,低吼着,“给老子开门儿,我要出去。”
门口的警卫愣了一下,看了看表,“旅长,还没到时间呢。”赵宸寰皱了眉,“你是要我自己开?啊?”赵宸寰声音老大,直接吓坏了门口的警卫。
警卫听着里面已经明显变了调子的声音,赶紧哆嗦着开了门,看着一脸黑面的赵宸寰,讪讪地笑了两声,“旅长啊,您就象征性地再呆会儿都不成吗?”
赵宸寰瞥了他一眼,按了按腰,“去把车开来,我要出去。”警卫皱了眉,低声问着,“旅长啊,按规定您这会儿是真不能出门儿的。”说着还向后退了几步,赵宸寰皱了眉,“去把参谋长喊来,就说我找他,快着点儿,我有正事儿。”
警卫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伸手就拨出了电话,赵宸寰无语地叹了口气,“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警卫老实地点头,“嗯,就是怕您跑了,真得,您要是跑了,我几个人头都不够的。”说着对面已经接通,警卫赶紧立正站好,言辞恳切地问着对面的人,“旅长他老人家要出去,你说是放呢还是不放呢?”
旅长他老人家,赵宸寰闭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警卫挂断电话,瞥了他一眼,“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您等着,他和您一起去,参谋长马上就到了。”警卫一股脑儿地说着。赵宸寰点点头,随手点了支烟在他手上,就地坐着抽了起来。
梁振钊明显就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穿着迷彩和军靴朝这边跑得飞快,看着坐在地上猛chou烟的赵宸寰,从警卫手上接过军车的钥匙,瞪了眼地上的人,“走着,您老人家,可真麻烦。”
赵宸寰吐了个烟圈儿,从地上爬起来,连裤子上的土都没顾得上拍干净,跳上了军车的副驾,梁振钊看了看他的样子,启动了车子,“大爷您是要上哪儿去啊?”
赵宸寰看向了窗外,慢慢吐字,“公安局。”
梁振钊愣了一下,“哎,出啥事儿了?”赵宸寰只是摇头不说话,手上的烟抽到了尽头,又点了一支,梁振钊没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实在不是可以开玩笑的时候。
赵宸寰看着公安局的大门,推开车门就跳下了车,梁振钊停好车子,赶紧跟了上去。
“您好赵旅长,我是法医,请跟我来。”赵宸寰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跟着他进了停尸间里,梁振钊有些嫌恶地抽了抽鼻子,跟了进去。
“其实找您过来,只是因为您算是当事人,其实您的那枪即使不开,他也活不过一周。”法医说着掀开了盖着的白布,一股恶臭直接扑了过来,赵宸寰急急地掩上鼻子看向旁边一脸冰冷的法医,“我知道你说得是体内藏毒的事,难道是藏毒的袋子在体内破了?才会出现现在的味道?”
法医点点头,“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您特意让人拍下了这枚纹身,我可以现在就告诉您它的出处,很不一般,并不是我们常见的纹身,即使学得像,也不见得会一模一样的。”说着走出了停尸间,赵宸寰最后看了眼那个狰狞的面目,拉着呆立在一旁的梁振钊走了出去。
“不知道赵旅长懂意大利语吗?”法医轻声问着,赵宸寰老实地摇摇头,“不会啊。”梁振钊眨眨眼,一脸的傲娇样,“我会。”
赵宸寰愣了一下,“你居然会这个?”梁振钊翻了个白眼,“老子会的还多了。”说着凑到了军医面前的电脑,仔细看着。
“你的意思是说意大利的黑手党?”梁振钊在看了半天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赵宸寰皱了眉,低声问他,“梁振钊你刚刚说什么?”
梁振钊回头,看着身后一脸茫然的人,指了指屏幕,“这个是意大利黑手党组织下的一支分支的纹身标志,其中,金色的蝴蝶,代表的意思,是公主,其余的人,都是黑色的,而金色的蝴蝶,在那个组织里,仅此一枚,因为工艺之高,仅仅只有公主才有,而且,必须还是右脚踝的内侧。”梁振钊小心翼翼地说着。
“什么?公主?妈的,这年代还有这东西?”赵宸寰骂骂咧咧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相信,梁振钊点点头,“是,是公主,不是皇室的公主,是贩毒集团的公主。”他依旧小心地说着。
赵宸寰听着他的话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贩毒集团,赵宸寰真得想笑,他突然想笑了,真是好笑,好笑得厉害了,这简直就是和拍电视一样了,谁家又会好端端地冒出一个什么公主来呢?
“宸寰,去问清楚吧,一个纹身,不能说明什么的,明白了吗?而且,这个纹身的过程,非常痛苦,还有毒液会渗入到人体内的,刚刚法医的意思,是这个毒液,已经在他体内存续了三年之久,虽然不会爆发毒性,但会侵蚀人的心智,慢慢磨去一个人最后的意志。”梁振钊缓缓说着,蹲在他面前,看着赵宸寰两眼无光的样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回去问清楚,我让人送你回去。”
赵宸寰摇了摇头,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梁振钊交代了几句法医,赶紧跟了出去。
赵宸寰突然觉得天都塌了,不,他的生命里,好像早就没有天了,那枚纹身,是不能说明什么,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无疑不是五雷轰顶,赵宸寰有些绝望了,他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宸寰,我去把她带来,带到广州来好不好?”梁振钊在身后喊着他,赵宸寰站在停车场里,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是嘴角紧抿在了一起,“不用了,没必要的。”
梁振钊皱皱眉,“你又想干什么?啊?上次冲动行事还不够吗?我去带她来,你们中间隔了太久,谁知道会有什么问题呢?”
赵宸寰突然笑出声来,很大的声音,梁振钊看着他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有些担心,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赵宸寰,给我醒醒,听到了没有?”
赵宸寰没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他,梁振钊看着他有些红的眼睛叹口气,伸手将他扶着扔在了军车的后座上,随后跳上驾驶座启动了车子。
赵宸寰脑袋重重地靠在了后座上,缓了缓,起身坐好,梁振钊透过后视镜看他,“给老子坐好喽。”
赵宸寰没理他,径直翻出了手机翻着上面的电话簿,眯着眼看了半天,打了出去,一脸的认真,“是我赵宸寰,我一大早打来就想问问您,我媳妇儿的体检报告,一切都正常吗?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正常吗?”
对面的军医显然听了他的话稍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笑出了声来,“心心的身体没事儿啊,孩子也很好啊,只是啊,你媳妇儿是镜像心。”军医带着笑淡淡地说着。
赵宸寰皱了眉,“什么心?”
军医笑了笑,“镜像心,也就是右位心,就是说,她的心脏,在右边,而我们一般人的心脏,在左边,那个迷糊丫头,估计也不知道,一切都正常的,不用担心。”
赵宸寰听着对面的挂机声,傻愣在了那里,居然在右边,自己怎么没发现?
梁振钊透过后视镜看他的样子,喊他,“赵宸寰,傻了?”
赵宸寰点点头,“嗯,确实是傻了,军医说我媳妇儿是右边的心脏,我居然不知道。”赵宸寰说着傻笑了起来,梁振钊抖了抖眉毛,这到底是个什么妹子,他实在是已经好奇到不行了。
赵宸寰决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什么狗屁公主,都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他媳妇儿就是他的,别人想都别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