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了？”韩宝来蹑手蹑脚进房的时候，李雨欣看夜光表，快凌晨一点了，她还没睡，可能到了陌生环境，不容易睡熟。不过，韩宝来没有酒气，显然不是出去喝酒了。

　　韩宝来现在编谎话的水平一流，他眼皮子都不眨下，马上就说得合情合理：“我查了一下村委的账，怕村委的账不清不白，以后没办法向村民交待。”

　　李雨欣还不住地嗅他身上的气味，韩宝来低声说：“没有香水味。清清白白。”

　　于是两人小声说着话，韩宝来枕着李雨欣倒头便睡了，睡得很香甜。天开亮口，李雨欣给车子的马达声惊醒，韩宝来天蒙蒙亮开着那台中巴车就出山了。

　　韩宝来上午要参加市长常委会，主要审核参加广交会的企业名单和产品名录，还要审议各县提交上来的招商引资的项目。韩宝来没敢再去潇湘大酒店吃早餐，现在请的大厨肖锐锋也跟着去了小香河，他要给一大家人做菜。梁晓菁早回了潇湘大酒店，还是自家住着舒服。

　　韩宝来接了紫兰一起到叶薇薇家趁早餐吃。叶薇薇还笑他：“怎么？我这里的早餐比得上潇湘大酒店的早餐？”

　　紫兰嘲笑他：“他吃早餐，吃出一个冤家对头来。他是避而不见。”

　　“不是冤家不聚头，不会又有艳遇了吧？”

　　紫兰盯着韩宝来脸上看，眼光扫描了一阵：“不像。真像有点仇。一见面像是吃了呛药，说了三国志话，说话夹枪带棒的。叶阿姨一定认得她，她就是组织部长李幼斌的千金大小姐，听说还是央视的大牌。”

　　叶薇薇当然知道：“哦，李瑞英那丫头。说明她城府不深，可能李鬼回家说了，她认为你是李鬼的死对头，她还不懂得口蜜腹剑那一套。李鬼对你那是恨之入骨。你看好了，今天的常委会，他们三剑客肯定要闹出一点动静来。你要小心应对。”

　　“现在还起得了风浪？”紫兰不屑地说，“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人，李鬼那天已经向韩宝来同志表忠心了，愿意归顺。估计三剑客偃旗息鼓。”

　　“是吗？一个早餐就把他收拾了？”叶薇薇还有点不敢相信，也太没政治原则了。

　　韩宝来说：“叶书记坐镇一方，谁敢搞小动作？不想混了？”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现在还后悔跟你来潇湘市，是人生的悲剧，还是喜剧，还是闹剧？”叶薇薇一身棉质的睡袍，可能刚做了发，还戴着天蓝色的发套，显得富态十足。

　　市委常委会班子一共是十一人，叶薇薇书记主持常委会。秘书长周怀民下发材料，人手一份，先要认真看材料，接下来，才有可能审核。看材料的时间比较长，除了翻纸的声音，就是喝茶的声音。大家还是迅速浏览一遍，有百数页吧。叶书记说：“这份材料牵涉到各方面的利益，我们也不搞内定。还是走民主评议的路子。下面请宝来同志先先做一个具体的说明。”

　　韩宝来先用PPT完整地介绍了一遍。一千多帧，说一遍过去也要一个上午，但还是例行公事，介绍一遍过去。评议要等到下午了。

　　下午，韩宝来先说了一个评议方案：“相信材料各位都看了。我们还是不计名打勾吧。票数多的胜出。不知大家有不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

　　“好吧。现在请大家打开笔记本电脑，我把评选的电子表格发给大家，大家根据你的标准给予评选，每家企业，每种产品，都有五个星级，就是五个等级，相当于最优优良中差。你只需点击星的标图就行。大家一点击完，马上就可以公布结果。”

　　这种自动程序评选方法速度快多了。韩宝来心底无私天地宽，他不偏坦哪一家。叶薇薇注意到，“三剑客”贼眼睃来睃去，但显然无法统一意见，一千多项，你如果看别人打，你根本无法打完，只能凭自己的价值标准去判断。可能个别的有感情倾向，显然你无法全部带感情色彩。

　　叶薇薇心中暗暗好笑，小家伙这一手够绝的。她也只能根据自己的价值取向去选取，无法看韩宝来的，韩宝来对这些企业了如指掌，其实他选的应该是最具权威性的。但韩宝来内定的话，无法服众啊。

　　十一名常委评定完，最后的结果跟着出来了，韩宝来当即打印，形成了决议，在坐的签名，加盖市委、市政府的公章。韩宝来浏览了一遍，基本上是他心目中的产品目录。有名的几家，全市的家底，在座的都是常委，心中还是有底的；要是不偏心眼，基本上是清楚的。接下来，要看韩宝来的，他要把当选的企业名录全部要走访一遍，由他提出建设性建议。

　　韩宝来走访的第一站便是祁阳县，祁阳县是全省十强县。侯锦珠副市长作陪，县委书记彭先德，县长蒋少华驱车到国道线候着，然后陪同考察。祁阳当选六款产品，两家是建筑材料：百岭涂料、狮岭陶瓷，一家是服装鸿润羽绒服、一家是床上用品梦香席梦思，一家金浩茶油，一家唐家湾光伏电板厂的光伏电板。

　　韩宝来先到百岭涂料厂看看。这家台资企业建在大庾岭脚下，厂房林立，是当地一个大型知名企业。一到厂门口，韩宝来眉头就拧紧了。全厂笼罩在一股刺激性气味当中，没闻惯的直想呕吐。侯锦珠副市长惴惴不安地说：“这是祁阳县的利税大户。他们生产的百岭装饰涂料应用在各种墙壁。远销东南亚。”

　　韩宝来哦了一声，没做任何评价。

　　百岭涂料厂董事长姓林，带着一个很洋气的秘书欢迎领导视察。林董有自知之明，对气味加以分析：“韩市长，这种气味只是一种挥发性气味，对人体是无害的。这是一种合成树脂乳胶，全部取自植树，主要成分是苯乙烯丙烯酸脂共聚乳液，是中高档墙面的主要涂料。我们也是一家生物高技企业。”

　　韩宝来问；“工人有没有体检？”

　　林董闪烁其词：“我要求他们检。我跟医院有合作的。我们有合作协议书。院方承诺每年免费为我们全厂职工进行一次体检。”

　　“你们共有员工多少人？”

　　“八千人的大厂。”林董听领导话题转换，伸出一个八字，脸上还有自豪感。

　　“进去看看吧。我首先看看你们的员工体检报告。”韩宝来面无表情，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林董肥胖的脸上放出油光，朝秘书使了一个眼色。小秘书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娇小，温柔绰约。

　　“韩市长，让他们把材料抱进办公室就得了。咱们进去泡茶吧，上好的狮岭龙井茶。听说韩市长的茶艺是天下一绝。耳闻不虚，眼见不实，让小女子亲眼见识一下韩市长高超的茶技好不好吗？”小秘书嗲声嗲气地说，一手攀上了韩宝来的胳膊，那酥嫩的纤纤玉指触动了韩宝来的皮肤，很来电啊！

　　韩宝来曾经沧海了，他镇定自若：“不忙。我先看看工人们的体检报告。喝茶，什么时候可以喝，工人们的健康，比喝茶重要一百倍。林董，请吧。”

　　林董看韩市长不吃这一套，他只得伸出一个请的手势：“韩市长请这边走。当然先工作，后喝茶。资料全部准备好了。请。”

　　林董请韩宝来走进了办公大楼，空调开着，那刺激性气随即销声匿迹了。一行人跟着林董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桌子上放着精美的水果：台湾火龙果、青枣、酥梨、红提、山竹、榴莲等等。

　　“韩市长，请坐吧。走了这么远的路，先吃水果，解解乏。我马上安排人员搬资料过来。稍坐片刻。”林董亲手剥了一颗山竹递给韩宝来，山竹里面的果肉棉絮白一般白，韩宝来闻到了山竹特有的清香味。

　　韩宝来咽下一泡口水，突然跌下脸来做出不可思议的决定：“好了。我现在不看你们的资料了。请集中全厂八千名员工，我安排人过来抽血。我不看你们的医院健康报告了。我相信我的鼻子和第六感觉。”

　　林董惊出一声冷汗：“韩市长，你这是何苦？你政务繁忙。这等小事，由环保局、卫生局完成就行了。哪能搞出这么大动静？韩市长要看资料，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拿资料了。”

　　“八千人。我要为八千人健康负责到底！我可不能让八千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韩宝来光火了，拿出手机马上给市卫生处和防疫站打电话，命令他们火速派检验车送护士过来抽血化验。同时命令武警出动，将百岭涂料厂全员控制起来。

　　林董忍无可忍，怒火冲天：“韩少，你不要欺负我们台资企业！我们是有台资联合会，受两岸投资协定保护！我们有公司经营许可证，有环保合标证书，有卫生检验合格证。你不可以凭空怀疑我们的生产资质？”

　　“合不合格。我检验完了，就可以得出结论。我不用看你们的证书。我相信权威机关的检验！”

　　林董眼睛的火焰在窜，想发作，看韩宝来后面跟着安全助理，跟着来的还有县公安人员，他显然不敢轻举妄动。不到半个小时，有关部门全部到齐。韩宝来一声令下：“林董，请拿出所有花名册来，一个一个核对名字，然后抽血。不能漏掉一个。当场做出检验结果。能过关，我绝不为难你们。”

　　韩宝来不是外行，他对树脂胶还是有研究的，没有很好的防范措施，对身体的危害还是相当大的。只要一验血，真相大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