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汝慧带着村委干部拿来黑纱、白布。韩宝来带头,臂挽黑纱,头顶白拖头。韩宝来方敢上前搀扶起孝子贤孙。
“你是小昆大哥吧?”
“韩主任好眼力,韩主任果然气宇不凡,风度翩翩。闻名不如见面啊,好气派。”刘小昆紧握韩宝来的手摇了又摇。
“这才是小帅哥。你应该叫我韩叔叔了吧?我爱人陈汝慧跟你老爸是同辈。我叫你一声侄,不冤枉吧?”韩宝来看这少年身高一米八,浓眉大眼,脸庞子棱角分明,嘴唇有层浅浅的绒毛,是易建联那种脸型,典型的小香河男人,跟他老爸神似。
“韩叔好,我叫刘宇轩,我以前可不敢说我是小香河村的人,我现在很自豪地说,我是大瑶山小香河的村民。”刘宇轩看来受到了很好的三观教育。
“是啊,作为大瑶山的子孙,应该要把小香河建设得更加美丽富饶。其实啊,我们可以不通知你们,我们也可以完成老人的遗愿,让老人入土为安。但你们是老人的子孙,应该让你们回家看看,你们的根在这片土地,没有这片土地给你们的养育,就没有你们的今天。数典不能忘祖,我们子子孙孙可以在全国各地扎根,甚至可以在海外落脚,但对故乡这片眷恋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你们能回家就证明了,你们还是爱故乡,爱这片养育了你们的土地,更爱乡亲们。老人家给我们争了光的。百岁老人就是一个品牌,我还想着老人仙风道骨的,还能活个百岁,创造一个历史记录才好。但命不由人,天不遂人愿,老人归天。虽然说是亲人离逝,我们难忍悲痛。但我听台湾老先生林正毅说:百岁老人归天,上合星位,应该当红喜事办。我深以为然。”韩宝来一番话,让刘小昆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多少还是抱愧的。韩宝来虽然没有直接批评,话语中也暗含谴责之意。
鲁丽云顶着白,只露出月白的脸蛋,那是保养得很好的圆润、白皙,戴着耳环,脖子上戴着铂金项链,披着麻纱衣,但还是衬出她胸部的高度。她并不显胖,学医的应该是很注意营养搭配,吃的是健康。
“韩村官,你能来小香河蹲点是百姓之福啊,看你把一个穷乡僻壤建设得初具规模,确实不简单啊。”鲁丽云伸出雪白的一只素手,一枚钻戒相当耀眼,有韭菜花大小,有好几克拉吧。韩宝来轻轻地与她握了握,好细滑啊,都市女人养得不错啊,怪不得刘小昆乐不思蜀。
“其实啊,乡亲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领路人,他们发家致富的愿望还是很强烈的,我没做什么,我只给他们搭帮子,跑路子,营销网络。从现在看来,全村的发展形势是可喜的。”韩宝来话锋一转,“还需要你们这些从小香河走出去的子孙回乡创业投资啊。”
“切,你找我们投资啊,那是找错人了。我们还欠着车贷、房供呢。我和你小昆哥的工资加起来,一大半要还贷,还要供儿子上大学,你说我还能投什么资?”
“创业啊。”韩宝来眼光闪亮。
“我不懂什么创业?”刘小昆摇着头,“我只懂给病人做手术。她只懂检测药的成分,一个药检专家。”
“大嫂,你是检测西药,还是中药?”韩宝来突然来了兴趣。
“都可以做。”
“大嫂,你搞不搞配方?”
“我不懂。但我认识搞配方的专家教授,因为他们试验的药,首先交给我们做成分检测,安全系数评估,然后临床实验,达到药效,这种药才能定性,最后由卫生局药检局审批获准生产。管理相当严格的。”
“我想跟你们科研结构合作有可能吗?”韩宝来试探着问。
“我做不了主的。我要问我们的院长才行。我们是中山医科大学的一个医药研究院,有自己的生产基地,一般在岭南一带,不会做到潇湘。咱井水不犯河水。”鲁丽云笑道。
“我过段时间去深圳,顺便请你帮我约一约你们的院长,我们谈谈,我潇湘有五家大的医药生产厂家,我想我们坐拥丰富的中药资源,很多的中药资源长期得不到开发和利用。我想带他们走出去。”
“这事包我身上。你们的潘振纲院长,我给他做过胆囊肿手术。跟我关系最好。但你们谈得怎么样,我可不敢打保票。”刘小昆在中山医院那是主任专家大夫,名望相当高。
“我们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韩主任体谅我们的难处,帮我们这个忙——”鲁丽云刚想说,刘小昆使了一个眼色,这似乎有交易之嫌,拿爷爷的丧葬作交易,这不是贻笑大方?
鲁丽云只得把话咽了下去,韩宝来谦和地笑道:“大嫂有什么难处?请直言。我能解决的,一点帮你们解决。”
“没有,没有,就是你晚上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想跟你算个账,我们付钱。”鲁丽云很聪明地扯开话题。
“这个是难处?我既然买了回家,就是我的一番心意。我到了广州,大哥、大嫂,你们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今天这点小东西,兄弟我不说那个小话。再说,我是小香河的女婿,我跟刘老爷子还是至交,至今我还有一瓶蜂蜜没喝。你们应该拿过去,留作纪念。”
“不,不。这是老爷子送给你的。我们可不敢拿。我们还真找到了老爷子的蜂蜜,我们还拿了一瓶留作了纪念。请韩主任就不要多费心了。”刘小昆慌忙说道。
韩宝来坐下来才说了一会儿话,贵宾再次临门,李丽中陪着林正毅先生来了,林嘉豪夫妇也作陪。韩宝来大吃一惊,昨天那是意想不到,没想到老先生还来奔丧!
韩宝来率众迎了出来,又是一番鼓乐喧天,鞭炮混响,火炮一排一排轰向云天。林正毅先给死者三鞠躬,然后才与韩宝来握手。礼仪一丝不乱。刘景明老爷子、陈抟老爷子、陈水旺老爷子、陈新民老爷子、陈满庚老爷子、孙新淦老爷子、蒋纪元老爷子一一过来与他握手。老人喜欢跟老寿星叙话,说民国之事。
韩宝来看木匠师傅正在灯光下刨棺木。有钱能使鬼推磨,请了四个师傅在赶工。两老两年轻,架了四个马,都是弓箭步开立,对着墨线推刨,刨丝咝溜溜从刨口弹了出来,地上散了一地,一股木质清香;四个师傅只穿了背心,大冬天干得热汗直流,看看他们的肌腱,那是铁蛋疙瘩,现在是抹了一层橄榄油似的,夕阳下闪闪发亮。韩宝来认得这是杉树树蔸,都是合抱大的。
“师傅,喝蔸烟。”韩宝来用乡下土话跟师傅打招呼。
“谢韩主任。喝你的升官发财烟。”四个师傅歇口气,围了上来,韩宝来给他们点上火,这包烟塞给了年长的三角眼师傅。
“师傅,要多久才能完工?”
“主家催得急,吃饭前,我们就合上,保证不耽误工夫。”这是一个五十开外的镰刀脸师傅说,三角眼,看起来有点歪嘴扁脸。
“你们这么卖力做一天,多少工钱?”
“一样的。我们一个师傅做六天,两个师傅做三天,现在四个师傅一天做好,还是一个千二的工钱。”
“三百块一天,比我工资高多了。”韩宝来说一句让他们心理平衡的话。
“唉呀,我们这个是做一天算一天,哪指望天天有活干。你韩主任有双休日,坐在家里睡大觉,工资照拿的。还是你们国家公务员好,不然哪一个还送自己崽女辛辛苦苦读书?十年寒窗也不容易。”师傅不敢耽搁久了,叼着烟又杭哧杭哧干起来,一边跟韩主任搭话。
一个年轻的师傅,看起来像蛮牛,搭了一句白:“要是做这活好的话,我怎么一个女人腥味都没闻到?韩主任身边女人扎了堆?”
“短命鬼,你还真打量跟韩主任比?人家是人中龙凤。你一个钱烧包,有一个花一个,哪个女人跟着你?跟着你倒了八辈子霉。”他旁边一个马脸师傅骂道。
“哪里啊。我也惨。我也是找不到老婆的。我娶一个寡妇,你娶不娶?”韩宝来故意逗他。
“韩、韩、韩主任,你真胆量好。我、我、我们,这、这里,看、看到,寡妇,要吐、吐、口、口水的。不、不、不吐,怕、怕、怕沾、沾上、晦、晦气。克、克、克夫的,命、命硬、硬得很。”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说话很结巴,但人长得还蛮英俊。
“你这个死结巴,现在悔了吧?今天看到了吧。人家寡妇现在出落得一枝花。经韩主任这么一滋润。嗬呀,连乡党委书记、乡长都另眼相看,在她面前低在下四,讨好卖乖。人啊,走霉运的时候,狗屎不如,走运了,他妈的,就是天仙一个。”三角眼师傅颇为感慨。
马脸师傅哼哼唧唧说:“你说得轻巧。这福生来是韩主任享的,韩主任要扶哪一个?还不是扶上天?同样是木匠师傅,他娘的蒋四清给搞进城里做装修去了,一万块一个月。我们算个屌?”
“那是的。这寡妇跟谁都不好使,没那个八字消,弄不好都会给克死。硬是要韩主任这种命大福大的消受得起。落在我们平民百姓手中,她还不是破草鞋烂棉花臭枕头一个,可韩主任不一样,提了韩主任的名字,她就脸上贴金了。对吧?”三角眼眼光很贼,嗬嗬笑起来扯着两根筋,看他心术也很不正。
“你们留个电话给我,写上你们的尊姓大名,我有机会找你们做点事。别心里不平衡。做人啊心态要放好。不要攀比。”
四个人赶紧在韩宝来的小记事本上,歪歪斜斜写上姓名电话:三角眼师傅叫周来友,马脸师傅叫刘半升,结巴年轻师傅叫周三菱,蛮牛师傅叫刘海军。
“韩主任,我妈找你说点事。”刘宇轩找过来,拉着韩宝来就往阁楼上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