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是两层的木式阁楼，是过去的水库管理所，住房相当宽。韩宝来跟着刘宇轩上到阁楼，走进一间存放箱子、笼子的厢房，也有一架床，床铺开着，可能预备着小昆回家住的，收拾得很亮堂，有桌子有凳。比下面堂屋里的桌子、凳也新。刘小昆的行李也放在这一间里面。

　　只有穿着重孝服鲁丽云一人，她亲手给韩宝来泡茶。刘宇轩关了门退了出去。屋里比较暗，黄昏来临，山里雾气大，天色晦暗。

　　不过，鲁丽云全身是可以放光的，她脸上略有淡淡忧伤，说话声音凄婉：“韩主任，喝杯茶。老爷子的茶，我闻了一下，蛮好的。”

　　“那是的，从大瑶山采下来的云雾茶，一根根有银毛的。”

　　“有银毛？你不说，我还不知道。”鲁丽云拿着一根茶叶对着亮光看。

　　“你看，这里风景蛮美的。蒋水兄弟买下来给老爷子住，孝心蛮好的。他自己住到那个平地，据说山洪暴发的话，还会淹水。这里啊，地势高，绝对不会淹水，也不在山头上，不用担心山体滑坡，还是过去的管理所。你看木料好扎实。再住一百年，绝对没问题。”

　　“你就是绕着弯子说，我们没孝心。”鲁丽云抿着嘴笑着说。

　　“大嫂，你多心了。我听你说，你有你的难处。”

　　“是啊，我曾经有一年回过家的，真回家了，不然，我们怎么熟悉路径？我记得，我们就住在这栋小楼，我有印象，那年我才跟小昆热恋，不，领证了。我们想接老爷子到广州住，他死活不肯啊。他说，他死也要死在小香河啊。我们只得给他寄生活费，前些年寄得多，蒋水兄弟说，他管老爷子了，我们生活压力大，就寄得少了。”鲁丽云说的是真是假，有谁去考证。人死无对证了。

　　“我也知道，老爷子生活过得很愉快。老人的遗容，我认真看过，睡觉做梦梦过去的，相当祥和。”

　　“你小昆哥还傻傻地给他听诊，还想给他急救呢。”

　　“我当时天真地想，老人身子骨健壮，会不会再活一百岁，能不能创造一项吉尼斯记录？”韩宝来眼前还有老人的音容笑貌，特别那次在蒋水家里，老人说的那些话，犹在耳畔回响，现在是音容宛在。

　　“韩主任，你是一个积善成德的人，你能活二百岁，你能创造一项吉尼斯记录。我看得出来，你在老百姓心中的位置有多么崇高。”鲁丽云充满崇敬之情，话锋一转，“韩主任，我刚才想求你一件事，小昆不让我说。我不说不行啊。我跟你小昆哥只请了两天假，你侄子的学业也紧。我想明天——”

　　“啊，我俩不谋而合。明天出殡。”

　　“真的！”鲁丽云一高兴紧握韩宝来的手，不，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她的男人，马上松了手，脸上飞上一朵红云，羞涩地低下了头。这意思，是男人都懂，她想要什么。韩宝来可是中年妇女的杀手。他爱死了这个类型的都市丽人，像张玉屏、凌烟阁、郭芳、吴玉章、赵敏之等等。韩宝来也给她细滑酥嫩的手给触动了，感觉如沐春风，如润丝雨。

　　“你说的事，我一定帮你办到。其实，我跟几个国家级研究员关系都不一般，我们是老相识了。”鲁丽云眼光斜瞟，有少女怀春的忸怩作态。

　　“你不多呆几天？”韩宝来想用眼神挑逗她。她弓着眉，嘟着嘴，小声说：“量你也没有那个狗胆。”

　　“我吃了豹子胆的。”韩宝来鬼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放心吧。明天准出殡。我刚才为什么去看棺材？我就是怕这个上面耽误工夫。我也只有明天一天可以对付过去。拖久了，我也拖不起。反正时光不能倒流，人死不会复生，还不如入土为安。”

　　“我爱死你了！”这回是鲁丽云大着胆，真亲了他一口，韩宝来如遭雷击了一般，半天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吧。我下去找台湾林老看看阴阳风水，选块好墓地。按照乡俗，这里的地域，只要你挑中，乡亲们都不会霸着的。然后挑一好时辰出殡，反正日子定在明天，没得改了，就是时辰，不能随意安排了。林老先生可是专门学风水的，灵得很！”韩宝来其实是从小受这方面影响，心里上还有一点信的，迷信思想虽然一度给批得一文不值，但几千来的影响，在老百姓心目中根深蒂固。

　　“这——”鲁丽云红着脸，抓住韩宝来的手，有点想到床上去，放下帐子的想法。

　　“你真胆子大。好吧，留点念想吧。”韩宝来笑着，伸手进去捏了一下，摸进去抠了一下——正版广州货真不错！他坏笑着开门出去了。鲁丽云闭上眼睛，一声嘤嘤还没哼出来，人不见了，恨得她要死。

　　韩宝来踱步下楼来了。进去时间不长，就是给你看到，不可能不到十分钟就完事吧，就是牛趴背也没有那么快。不会引起人误解。韩宝来看刘小昆和蒋水正忙着给老人洗妆，乡下的化殓师太差，刘小昆极不满意，他自己来上妆。怪不得鲁丽云选在这个时候叫他上去，估计一时半会洗不完。

　　韩宝来先装着喝水，到厨房里洗了洗手，不然指头上有腥味。然后，他便去陪林正毅老先生，一帮老头正回忆打鬼子那年代，这是共同话题。

　　“各位大爷，我们现在趁天色尚早，到山上踏看一下坟山，怎么样？林老可是精通五行八卦阴阳风水的当世高人。”

　　“不敢当。不敢当。请吧。”林老戴着这顶高帽，那是乐不可支。

　　鲁丽云给韩宝来重重地挖了一下，这个坏家伙，动作相当麻利，指头动得相当酣畅淋漓，她呆坐了一会儿，一秒钟功夫像是一辈子似的，恍如大梦一场刚苏醒过来。她感觉有点渴，将韩宝来喝过的茶喝了，自己喝的一杯反而倒了。然后才下楼，走到刘小昆耳畔，得意地说：“老公，韩村官答应了。”

　　“嗯。现在心里踏实了吧？一天都心事重重。兄弟都告诉你了。你还担心什么？还有一天多一点，你好好表现一下吧。多认识一些乡亲们。算不定以后，你还会想她们。”

　　“知道了。我找陈汝慧妹子去。”鲁丽云身子一扭，一阵香风找到了正在帮厨的陈汝慧。她们一群妇女，从压水井压了热气腾腾的地下水，正在脚盆里清洗鸡鸭鹅。

　　“唉哟，妹子，怎么好要你做这些事？”

　　“我不做谁做？我生来就是做粗活的。”陈汝慧的话，让帮厨的一伙女人偷偷笑了起来。因为上面说了，这白喜事是当红喜事办的，可以笑的。

　　“你出了这么多的钱，还要你出这么大的力？我实在过意不去。还是我来吧。”

　　“大嫂，你不知道，你是主家，你是孝子贤孙，你就得在灵前守着跪着哭着就行了。来了客人，你要谢孝。这些帮忙的事情，都是左邻右舍做的。”陈汝慧劝她到灵前跪着。

　　“这会儿，不是你小昆哥、水哥在那里守着，我腿都跪青了。我知道时间紧，我也认识认识你们，以后回老家也跟你们混个脸熟。”鲁丽云嘴巴很会说。

　　“哟，昆嫂，我们哪能跟你攀亲？我们穷乡僻壤的山村妇女，一辈子能得有几回相逢？也是百年一遇吧。以后，走在大街上谁认识谁？”这是说话比较尖酸刻薄的胡金玉。

　　“大妹子快别这么说。我们在外面也是混口饭吃。还比不得你们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也只是勉强糊口。这次回家，我们还要借钱回家呢。你不知道，我现在还欠着银行百万贷款呢。不知道哪年哪月还得清。”鲁丽云这个诉苦，这帮村妇果然神气多了。开始看她是个贵妇人，谁都不敢跟她说句话，怕寒碜。再说，有钱人眼光高，说话也找有脸面子的陈汝慧说，大伙心里就来气！现在听她欠着银行百数万债，她们再穷，好歹不欠瞎子一个钱，过年过节没有债主到家里来催债！她们哪知道，在外面买房买车，现在谁有现钱？都是到银行借贷的。

　　陈晓珊还神气地说：“昆嫂，我家里那个在广州打工，这些年一个钱也没存上，这两个月回家搞种养殖业，我们不说日进斗金，现在一天也有千把块收入。她莫小桃家里，更是富得流油，又买了一台新车，包了村里的货送。搞得老熊都有意见了。”

　　莫小桃也在旁边，她用胳膊肘推了陈晓珊一下：“你个快嘴婆。他老熊开他老熊的，我开我的，关他屁事？”

　　蒋四会老婆刘秀云说：“你们会捧泡，我家四会连本份都保不到。”

　　“你看你说句话都难听，什么捧泡？韩村官来了这么久，有没有看到你的杯子？人家狗肉都给他吃绝种了。”陈峦云表面上是骂刘秀云，其实是暗讽莫小桃，她老公李玉善四十岁了，还是代课教师。

　　“你个傻B。你暗送秋波，跟韩村官那个一下。你家男人就是公办教师。”这是坏女人胡金玉教唆的。

　　“他一辈子代课都好，我是不给他抠一下。听说有人给抠了一下，第二天走路都走不了。险得很。”陈峦云说罢，咬着嘴唇，耸着身子偷笑了起来。

　　陈晓珊骂道：“你有本事找他抠去。没本事少说风凉话，风凉话说得再好有个屁用。姑奶奶起码也是温泉山庄的客服部长。你明天想进温泉山庄，惹狠了我，我就不要你这个老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