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声敬酒，不用韩宝来一桌桌跑了，兄弟们流水似地涌到首席上来，围着韩宝来敬酒。有的是喝个认识酒，以后就认识了；有的，韩宝来是叫得出名号来的了，继续加深感情；有的是老相识了，那是哥们兄弟。好在城里喝酒，不像瑶乡，你不见底没有诚意，兄弟们重在相识一场，表达一个心意。

　　韩宝来倒没喝什么洋酒，也没喝茅台、五粮液之类的名酒，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喝的是宁远县出产的一种保健酒——男儿酒。口感也不错，再说昨晚跟紫兰鏊战一宿，打的可是消耗战。八千人结伴过来陪酒，这一圈下来，韩宝来就是每次抿一小口，他也抿光了三两瓶！

　　陈桂山和伍敬尧倒是滴酒没沾，他们现在重任在肩，怎么敢破戒？中央领导亲口对他俩说，韩宝来同志的安全就拜托给两位了。不管是兄弟，还是美女陪酒，一概拒之，摆着一副生冷面孔，不怕得罪人。

　　宴会结束，陈桂山、伍敬尧护着韩宝来回董事长办公室休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跟着来啊，你像张健喝得脚步踉踉跄跄，还得韩宝来扶着他。许昕由她老婆于芬芳扶着，张培萌没那福份，他也恋着韩宝来另一条胳膊，曹云娜跟秦莉、简明珠、黎娜还余兴未了，在逗江楚瑶怀里的小宝宝。后面第二波是蒋水、李格非、陈裕民、吕博望、罗春望、蒋政，第三波是赵猛、李富民、潘苑凯、刘小暑、吕雯、陈红、朱哲琴。好在董事长办公室宏阔，如此多的人涌进去，全有座。有的坐座榻，有的坐沙发，有的坐办公转椅，围着一个小型会议圆桌坐满了人，再不济搬几张折叠椅坐。韩宝来给推到了董事长的虎皮交椅上，这可能是秦莉设计的大哥宝座，谁也不敢抢班夺权啊。女人霸占了内室，她们在里面嘻嘻哈哈，估计在吃水果，在逗小卡卡玩。

　　韩宝来看着黄花梨木做的交椅，交椅上面铺着一具毛色斑斓的虎皮，头部展开铺在榻座上，铁棒似的虎尾拖在椅背，四肢展开，还看得出来锋利的钢爪，头部的虎须像铁丝，根根直竖。你摸上去，毛像板刷一样浓密，却是绸缎一般光滑柔顺，坐上去像是靠进了山林之王的暖怀之中。韩宝来一个背靠下去，闭目冥神，醉醺醺静躺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鬼笑着站起来：“这是秦莉的杰作吧？”

　　没人敢吱声。韩宝来笑道：“咱们今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晚餐，咱们就靠这张虎皮了。保证白吃，还白拿。”

　　韩宝来招手让兄弟凑过来，说出他的谋略，乐得兄弟开怀大笑。韩宝来最后下达必杀令：“噤声。一级绝密。要是走漏风声，我们内部有卧底。那我们得清理门户了。”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不敢乱说话了。

　　于是，韩宝来找出一包本地出产的野生高山云雾银毛尖茶叶。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现在这帮兄弟爱饮茶的多了去了。跟着韩宝来喝茶，他们也多多少少喝出一些茶道，喝出一些养生之道来。兄弟们随便聊聊，喝光了一桶阳明山矿泉水。纷纷说：“散了吧。散了吧。晚上再聚。晚上再聚。”

　　有老婆的带着老婆走了，无老婆的自己走了。好在江楚瑶识时务，见了姐妹们，心情豁然开朗了，又回到从前乐天派的江楚瑶了，跟着李格非回家了。最后，还剩下简明珠、秦莉了，小香河基建公司离不开她两人，简明珠是海归博士，一手搞起公司的全部操作系统，采用的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管理系统——这套管理系统是潇湘市政府信息监控数字化考核系统网的前身，完全可以跟国际接轨。秦莉坐镇帮她助威，哪个敢不服从指挥，不想混了？不管你从前在哪个帮派混，你到这里，首先要爱岗敬业，要遵守公司章程，她秦莉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在哪里哪里。再加上蒋水的威望，人人是义薄云天，即使少发三个月工资，也没有内讧！那真是韩宝来创建了小香河基建公司，国家少盖了一座监狱！

　　韩宝来什么走的，兄弟们不知道。去哪里了，也只有秦莉和简明珠知道。

　　看潇湘市新闻联播就知道了，韩宝来在潇湘市路桥公司。各县区公路局一二把手、路桥公司一二把手齐聚公路局会议室。路桥公司法定代理人就是总经理，基本上是由县区公路局副局长兼任。要不是韩宝来以政府名义下文，不可能全部到会。会场先派发了一个政府红头文件，每人一份，他们看完互相交换意见。十二家老总各怀心思，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争执着，争得面红耳赤。

　　突然掌声响起来了，市长韩宝来率公路局长杨为民、书记徐光荣、总工程师谭春生、工会主席韩父、副局长兼市路桥公司总经理徐美兰，一起陪同省公路厅厅长缪汉寿、副厅长兼总工程师董仲昌走进会场。众人面面相觑，好大的排场。他们也不知道，省厅、市委市政府突然搞这么大动作唱的是哪一曲？现在改革的春风一浪高过一浪，他们有点吃不准政策了，十二家老总脸上表情各异，有期待，有候时而动，有低头再读文件，也有漫不经心，抱无所谓的态度。

　　会议由局长杨为民主持，他发言都有点小激动：“秋风送爽，桂子飘香。瑞气北来，潇湘风光无限美好。”潇湘市地处湘南，领导干部从北部来，因此有“瑞气北来”之说。杨为民咳嗽一声，酝酿一下情感：“啊，在座的领导，我就不一一介绍了。我们就直奔主题。面对当前国内国际形势，基于国家公路、桥梁建设，高度约集化、技术高端尖化，竞争达到了白热化。市场规则是优生劣汰，我们在前期的竞争中，可以说我们铩羽而归，惨不忍睹，可以说我们路桥公司现有体制，很不适应形势的发展。穷则思变，变则通。现在由市委市政府牵头，省公路厅党委政府的关怀下，我们市局拿出我市的路桥公司改制方案。下面先请缪汉寿厅长为我们做形势报告。”

　　缪汉寿厅长是公路局的老专家，他说话充满难懂的术语，讲到了当今什么高桩技术、隧道弧顶技术、灌浆技术、讲到斜拉索技术。然后介绍湖南省公路厅直辖的路桥公司，接手的几个工程，一是跳桥问题，二是工程控伤问题，三是预制件对接吊装的问题。再举了实例，比如湘西矮寨特大悬索桥的建设遇到的若干大问题，他过细地剖析了一遍。像是做一次案例教学。最后，他回归到会议主题上来，我们湖南省路桥公司这些年来的业绩是值得骄傲的，参与了杭州湾大桥建设，参与了港珠澳大桥建设，也走出了国门，成功地拿下了几个大的工程，现在正参与到一带一路的建设洪流当中。未来的路桥建设，前途有无限美好的机遇，但也是充满挑战。我们不能做井底之蛙，不能吃老本，要大胆创新，实现技术革新、设备更新，不能束手待毙。

　　接着，副厅长兼总工程师董仲昌做报告，他主要是讲当今高速公路建设、高铁建设、隧道建设、高架立交桥建设等技术。听得懂的是专家。韩宝来捂着嘴巴打哈欠。他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不可能听一场报告就弄懂了尖端的路桥工程建设，他能懂个概况算他悟性高。但下面的老总可是虚心听讲，一个个手机录了视频，还唰唰地做了笔录。可能这种技术含量高的报告难得听到，外行人听来那是枯燥乏味的。好在穿得很正点的公路局美女不停地来倒茶，你看她伸出兰花指，轻盈地啄起杯盖，瞄一眼是否喝了；哪怕喝了半杯，她也会轻盈地来个凤凰三点头，给你续上新茶。然后无声地盖上。动作轻盈又干练，还带着淡雅的体香。韩宝来便品那茶，虽然茶味不是苦了，便是淡了，但能醒神。喝多了，他就借机上卫生间，还有美女给领导做指引，可能怕领导找不到应急之处。回头还发现美女在外面静候，朝你莞尔一笑，风姿绰约地送你归座。难道是怕你中途逃跑，派过来监视的？

　　韩宝来看徐光荣书记发言了，他不敢乱走了。估计轮到他发言，其实徐光荣已经儹越了，董仲昌说完就该韩市长做指示。可是杨为民发现领导出恭了，他总结完了，还没见领导影子，他就请徐光荣书记先说。韩父用眼神告诉儿子，要坐得住，这是对人的最起码尊重。可是，韩宝来喝了男儿酒，有点口干舌燥，喝多了茶又内急，难道要搞一个江湖泛滥，那更出丑。

　　好在徐光荣识大体，平时他做报告是有瘾的，今天可不能废话连篇，说了几句客套话马上刹车：“下面请韩市长给我们做重要指示。掌声！”

　　众人一愣，韩宝来少年得志，那是红光满面，面若傅粉，秀发不事梳理，张扬地云翳在额头，晶亮的金边玳瑁眼镜掩饰不了他的神采，下面的人都惊呆了，电视上看韩市长，哪有如此近距离看他神采飞扬，月朗星黯？加上男儿酒的后劲，更是容光焕发，惊倒四座。无不心里暗暗赞叹：好一个风流市长！果然名不虚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