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萧庆之就把宫里的消息给打听回来了,对内宫里来说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这样的事儿哪年不出几桩。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是对一个内宫的嫔妃来说这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约是玉璧知道自己怀上了的那会儿,春妮也就是张淑仪小产了,至于到底是阴谋还是意外,这就不得而知了。据说是个已经成形了的男孩儿,春妮为此整整几个月关在偏殿里足不出户,后来就争取到了小年夜慈和宫宴席的机会。
也未必是专程来找玉璧帮忙的,只是想散散心,顺便邀点宠。但是见到玉璧,确实是意外之喜,玉璧就算不搭上萧庆之,在淳庆帝那里也有几分体面,所以春妮见到她后,确实动了请她帮忙的心思。
帮什么忙也弯弯绕绕地打听出来了,淳庆帝喜欢萧桓,内宫都知道淳庆帝说过萧桓是个有福气的,所以就想让她把萧桓抱到宫里让她养一段时间,以慰她刚刚失去孩子的伤怀。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后宫这么多位妃嫔,只见过抱女孩儿进宫养着的,哪见过有抱男孩儿进宫养的。当初你也是养在皇后和太后身边的,别的妃嫔连留你住一宿都犯忌讳呢。”玉璧隐约听萧庆之提起过,这也就是从慈安宫回来后才问的。
萧庆之点头说:“是啊,她逾矩了,不过如果你们真是那么姐妹情深,桓儿又还小领进宫养十个月八个月的倒也不算什么。不过你和她没到这份上,而且,桓儿对我们来说只是自家儿子,对张淑仪来说只是个棋子,但是在陛下那里桓儿是不同的。就算你能同意,跟张淑仪情分很深,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看来是春妮自己失算了,淳庆帝心底拿萧桓当嫡长孙看呢,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份位居末等的妃嫔养萧桓。别说养几个月,养几天都不行。
这事说过后的几天,宫里就开始举办年节宴,御茶房那边特地抬了暖轿来请玉璧进宫去商量年节礼单。这些东西,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玉璧去也不过给掌掌眼。舒公公这几年眼神大不如前,不过玉璧的声音,他一听就听出来了:“玉璧丫头啊,别蹦别蹦啊,不是说你怀着身子嘛,注意着些,咱家可赔不起萧大人的宝贝孩子。”
“舒公公,你放心,昨儿医官来看还夸我身子养得好。你也知道,上回生产不顺,庆之吓得够呛,这回怀着每三天就请医官来看一回,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的就拿双眼瞪得我一动都不敢动。要不是这样,他今儿也不能答应我进宫来不是。”玉璧捱在舒公公身边,递上一个木匣子,里边装的是些治眼疾的药材,玉璧叮嘱了舒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每天给舒公公沏着。
舒公公听了乐呵呵地,这才把准备好的单子给玉璧看:“我眼神不成,他们又是些识字识不全的,你来看看合宜不合宜,要成啊就这么办。要不成,你看看再添省些什么,丫头啊,明年我就准备告老了,这御茶房就得全落在你头上,你这忙进忙出的又要带孩子,还是早些找个趁手的总管才好。”
这些年,玉璧说是御茶房管事儿的,但其实事儿都是舒公公统管着,这位年纪大了,也不争什么,加上玉璧又会做人,他就只等着告老了。
此时一听,玉璧还真有些操心,一边看着单子一边说道:“那可不好找,有谁能像舒公公这么任劳任怨又与世无争呢。我就一甩手掌柜,还是舒公公提拔一个管事上来吧,等过段日子我去把差事辞了,以后就只领着陛下那里的差事就是了。”
“也好,你有你的份位在,也不怕人欺过你去。这宫里,你也算是能横着走不用看人眼色的了,咱家也不用再为你这丫头操心了。”舒公公说完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盏子,里边泡的就是玉璧刚才递的药茶。
对御茶房里管事的这几位,玉璧心里当真是满怀感激,当然了,这其中萧庆之也功不可没,不是他处处打点,她也没这么顺心的宫女生涯:“舒公公,这些年耐烦你一点点教我,道谢的话不多说,我心里都记着。日后舒公公要是闲了不妨上云州去,那是个好地方,又养人气候又好。在那里,我还留着一溜房,舒公公要是愿意去,肯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点头道了声“好”,舒公公又问道:“怎么样,单子备得可好?”
“好,今年的礼品类更多一些,倒显得很喜气。”玉璧说完就递回去,她本来就是来看看的。
舒公公接了单子,就递给身边的小太监让他去照办,说完又眯着眼睛看向玉璧:“丫头,近来多风雪不见晴,好自安之,莫忧莫急。”
看来这宫里是真没有多少秘密的,玉璧听了连忙应道:“是,舒公公,凡事有庆之,我就是想急啊,他也不让我操心呢。”
御茶房的单子看完,玉璧就起身,萧庆之一块进宫了,带了萧桓去见淳庆帝。这时早已经封笔等着过年了,淳庆帝在广和殿的暖阁里,与一众小皇子们说着话。有说学问的,有说平时起居的,也有说听来的笑话的,气氛倒是很热闹。
萧庆之只去行了礼,把萧桓领给众人看一看,然后就很快退出来了。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孩子,他在那里待着不太对味儿。抱着萧桓从一侧走向通往御茶房前夹道的长廊,萧桓有些不老实,周岁刚过虽然没摆宴席,那是因为这当朝不在满周岁时摆,而是要选日子的,年节底下日子不是不好,就是太好,太好了孩子受不住,所以就选在了年后摆席面。
“萧大人。”穿过长廊,但凡有太监宫女走过,都会向萧庆之行礼。
也有新出小宫女所的宫女不知道这位是谁,向身边人小声打听的说话声:“姐姐,这位是谁呀,怎么抱着孩子从广和殿那边出来?”
“这位大人不认识不要紧,这位大人的夫人你们肯定听说过。”
“谁呀?”
“陈尚令。”
一时间小宫女们叽叽喳喳的,陈尚令早已经成为宫女们不可逃避的话题对象,不是因为她嫁得多高,而是因为她太幸运。安安稳稳地平步青云,嫁了个出身高门的夫君,从前还是位侯爷呢,现在虽然没爵位了,但人家前程似锦不消说。
“那样的人品样貌才学,真让人羡慕。”
“可不是,怎么就有人运气这么好呢。”宫女么,和侍卫看对了眼也是可以的,只要那侍卫能光明正大去求娶,宫里是很愿意成全的。内宫的宫女和外宫的宫女追求是截然不同的,内宫的宫女随时可能被临幸,而外宫的宫女可以和人光明正大看对眼。
所以,当初萧庆之才那么快把玉璧给坑了,玉璧那时候有很古老的思想哇,总觉得宫女那就是宫里的女人,你一个外臣,怎么能来占咱便宜。结果,她还就是被占走便宜了。
一阵风雪卷积着吹来,萧庆之拉了拉身上的氅子把刚才还精神,现在就揉着眼睛犯困的儿子全裹了起来,正转弯的时候,忽然跟来人撞了个满怀,那也是个小宫女,着八品宫衣,面容很圆润,一双眼睛因为撞了人,骨溜溜地看着,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大……大人,婢子……婢子不是故意的。”
摆摆手,萧庆之几时会为难个小宫女:“不碍事,你去吧,注意着点,别再撞着人了。”
“是,谢谢大人。”小宫女见这位神色温和,面容平静,不由得心怀感激。这宫里总是各形各色的人都有,但像眼前这位一样不带半点高高在上姿态的,着实少见,小宫女不由得有些怦然了。
萧桓被他用皮毛氅子遮了抱在怀里,这会儿已经被他滚烫地体温烘得睡着了,看起来只像是环抱于胸,倒真有些看不出来。萧庆之哪顾得上个小丫头在想什么,只想着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家儿子摆床榻上歇会儿,这小子越来越沉,抱着走这一路,他的手都有些酸了。
拐两个弯,萧庆之也没注意到那小宫女远远跟着,萧庆之光注意到玉璧了:“玉璧,赶紧找个地方让桓儿躺着。”
迎上萧庆之,玉璧拨弄了一下他的氅子,露出萧桓的小脸儿来,见儿子睡得这么香,玉璧就伸手碰了碰:“你也真是,哪能把他闷在氅子里,也不注意着些。去御茶房歇会儿吧,那有地儿能安置,等醒了再出宫也不迟。”
夫妻俩都没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宫女站在廊柱后头瞧着,有些失落又有些羡慕也有几分遗憾:“这位应该就是陈尚令了吧,着一品服色的,戴珠玉头花的也只有陈尚令了。那那位就是萧大人,真是生得很好呢……”
小宫女略有些脸红,不由得遐想,要是站在萧庆之面前的是自己这画面该有多美,自己的心里该有多满足。小宫女咬咬牙,既然陈玉璧能从宫女到如今的一品尚令,萧氏媳妇,为什么她不能,总要试一试的。
小宫女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转身离去,那小宫女转身刚走,太子就从门洞里走出来了:“正愁没人可用,这就有人送上门了,倒是个好时机。”
有能比女人更让男人放松心防吗?当然有,你屋里枕边的女人。
“只是,陈尚令人不错,而且,她知道了……会很凶的吧!”
陈尚令余威犹存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