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太后见了这边的状况派了宫女来说:“陈尚令,太后娘娘有命,婢子领二位去偏殿安置,天冷路远,二位就不要来回奔波了。”
夫妻俩住太后宫里虽然有些不太合规矩,但也不至于出格,玉璧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太好,又推辞了让人去找马车来。她当然是在以退为进,要是一点儿不推辞,今天这酒就白喝了,回头萧庆之就得演不下去。
结果么,当然是不太情愿,但又不得不为之地安置在了慈和宫的偏殿里。
太监们搭着萧庆之把人扶下去,萧庆之老大不乐意,还撒了点脾气,太后看了直笑说:“和小时候还是一个脾气,不喜欢别人碰他。”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小太监们扶了萧庆之进屋,又侍候着他洗漱干净了,这才把人安置到榻上去,玉璧则由宫女领着洗漱干净了才进屋里来。她进来的时候,萧庆之正在跟一个小太监较着劲,小太监要给他盖被子,他死活不肯盖,而且还坚持要穿鞋子睡觉。
如果萧庆之真醉了是这样子,玉璧绝对要给他戒酒。不肯盖被子,要穿鞋子睡觉就算了,他居然还问“我的黑熊呢,你们藏哪去了”,那语气完美重现了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找不见自己心爱的玩具是什么样的语气与态度。
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都是一样的云山雾罩,谁知道您的黑熊上哪去了!小太监们看向玉璧,玉璧摊手说:“我也不知道,从前没见他提起过啊。”
众人都满脑子门子汗,直到太后那边派来位老嬷嬷,来问这边安置得怎么样,老嬷嬷才忍着笑说:“是萧大人刚到京城时带在身边的一只布偶,离了它萧大人就不肯上榻歇息,萧大人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看样子是这会儿醉酒到了熟悉的地方,以为自己还在小时候呢。”
玉璧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萧庆之还有这么卖萌的时候:“呃,嬷嬷,能找着布偶吗?看他这样子,没布偶是真不肯睡觉了,不定得撒酒疯撒到什么时候去。真是的,别人喝酒他也喝,他喝醉了怎么是这副德行啊!”
这下,玉璧都不确定了,难道萧庆之真的完完全全醉了,这么幼齿的事都记了起来。
“许还能找着,太后娘娘念旧,在慈和宫居住过的小辈儿的物件多半还留着,我去找找,要找不见了,就只能陈尚令好好哄着了。”老嬷嬷离去时掩着嘴直乐,看来真是想起萧庆之小时候的糟心样儿了。
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在外边候着,玉璧一个人看着萧庆之在那儿撒疯,穿着鞋子在床上直嚷“黑熊黑熊……”玉璧真恨不得片自己手里能有个相机,好把萧庆之这时候的样子拍下来,没过多久太后居然来了,一看到萧庆之这样,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这孩子,酒喝上头了竟是这样子,真招人乐。”
“太后娘娘,婢子是真不知道,他还能像现在这样,跟个孩子似的发脾气。”玉璧惊讶得好半天都张着嘴,这会儿才找回声音来。
“他小时候可乐的事儿多了,红霞,他的黑熊你给他找来了没有,再不找来,今儿就都不用安置了,他非得满慈安宫的撒疯不可。”太后看着真是感慨,她都快忘了这位文成武德的小辈儿小时候有多好玩。
老嬷嬷应声进门来,手上还真就拿着个布偶,所谓的布偶黑绒绒的,倒不是拿布做的,看来是拿动物皮毛做的,很软很舒服。老嬷嬷递给太后,太后把布偶往萧庆之怀里一塞,萧庆之迷瞪着眼闻了闻,是熟悉的味道,整个人仰倒,一副“现在我可以任你们宰割了”的样儿。
老嬷嬷顺手就给萧庆之盖了被子,太后说道:“行了,现在可以安置了,有了布偶,子云不会再闹了。”
送太后一行人离开后,玉璧真是哭笑不得啊,看着那抱着黑熊的萧庆之,怎么看怎么觉得难以置信,萧庆之不会是和十岁的他换了魂儿吧!趴在床榻边上看了很久,玉璧才转身回自己榻上去歇着,这里的床榻小了点儿,玉璧担心他晚上手重脚重碰着她,所以到另一头的小厢房里躺下。
这夜里,萧庆之撒没撒成酒疯,说没说成话,玉璧一点也不知道,她就知道自己睁开眼睛时,天都大亮了,外边宫女太监来来往往,不时有人小声小声地问一句:“可起了?”
趿了鞋子去看萧庆之,这位还抱着他的黑熊呼呼大睡呢。玉璧真想踹他一脚啊,站了站忍住了,冲外边喊:“进来吧。”
宫女太监们这才捧了洗漱用具进来,他们进来的时候,玉璧正拿根装饰用的孔雀羽在那儿搔萧庆之鼻子。萧庆之不堪其扰,索性把脸埋进枕头里,玉璧见这样不行,念头一动就去拽他怀里抱着的黑熊。
这下萧庆之有反应了,皱眉往怀里抱得更紧,一副死都不给的样子。宫女太监们齐齐没声儿看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玉璧也不管他们,继续跟萧庆之拔河,结果萧庆之恼了,睁开眼就吼道:“谁这么大胆,大清早活腻……玉璧?”
……
“你从前居然是这样子的!”玉璧惊奇地感叹着。
看了眼怀里的黑熊,萧庆之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放开黑熊说:“再顶天立地的英雄也有童年,还不许人有点爱好了。”
宫女太监们忍不住偷着乐,玉璧则横他一眼说:“小样儿,赶紧起来洗漱更衣,昨天没回,桓儿早上醒来见不着我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赶紧收拾好回家。”
说完,玉璧又忍不住拎起黑熊,大笑出声很不厚道地说:“这个带回家送给儿子,是具有纪念意义的新年礼物。”
洗漱完去给太后行礼告辞,太后又把萧庆之笑了个脸红,再去给淳庆帝行礼告辞,淳庆帝也没放过他。然后这位就在众人笑眯眯的眼神里,略微脸红地上了马车,马车的帘子一放下萧庆之的脸色就恢复如常,虽然不免还留有些尴尬,那是因为玉璧眼神让他不得不尴尬。
“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有恋物癖,不抱着黑熊不肯睡,晚上睡觉还非要穿鞋子,居然还不喜欢让别人碰你。啧啧啧,要是昨晚,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臭脾气呢。”此时不调侃,更待何时,平时老是她被坑被忽悠,今儿算风水轮流转了。
萧庆之轻哼一声,撇开脸去。
一直到回家了,萧庆之抱着萧桓哄好,他才算是从那尴尬里缓过来了。萧桓得了黑熊,欢喜得不得了,这也有遗传,黑熊让萧桓舍不得撒手了。徐妈说萧桓凌晨醒来找不见爹妈就一直闹到现在,这会儿得了黑熊又见着了爹妈,没过多久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时,玉璧才能问萧庆之一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瞒着我,你的心思我不能全猜中,猜个五六成不成问题,别忘了我们日日早晚相对,就算不想猜都能看出一点端倪来。你是老实交待呢,还是等我严刑拷问。”玉璧懒得跟他绕弯子,她也知道,要是不明明白白问,萧庆之就能跟她胡说八道。
“还好,该说的都说了,至于陛下怎么想,那就是陛下的事了。”萧庆之说完神色有些黯然,但很快又像是偷着了糖吃的孩子一样,双眼亮晶晶得和萧桓有一比,凑到玉璧耳边小声说:“只说几句话而已,多了也怕露馅。最后一句我说‘弘宁,你已经很好了,比我好’,陛下跟我说了很多话,说着没意思,反正你只要知道明年能好过一点就行了。”
可怜的淳庆帝呀,不,应该说悲惨的一家人啊!老子算计儿子,儿子忽悠老子,兄弟之间互黑,真正的宫廷大戏,偏偏越看越为觉得阴森,反而觉得可乐起来。其实也是玉璧没看到真正的腥风血雨,萧庆之不告诉她,也就是不想让玉璧看到那些阴暗的东西脏了眼睛。
“我算是明白了,血缘真是微妙的东西,瞧瞧老顾家这些儿子,哪个不是九曲十八弯满肚子算计的。听说弘宁殿下昨晚也留宿了,不知道弘宁殿下那里又有什么样的戏。”玉璧挺想知道,顾弘宁听了她那一番话,还会不会继续作局设计萧庆之。
顾弘宁如果真要让萧庆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真不介意内心流毒,顾弘宁在她看来就是个心眼长歪了的,不好好收拾收拾就会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好几辈子的债。
想到顾弘宁,玉璧又想起了春妮儿,就跟萧庆之说了一句,让他打听打听春妮遭遇了什么事儿。萧庆之答应下来,让她不要担心:“我听闻了一点没大在意,让人去问问看吧,内宫的妃嫔估计也就那么些事。可能只是想找你说说,也可能是有什么想让你帮她。”
“帮她,我就算能帮,内宫的事儿断然不会伸手。再说,当年她的手段可使得不漂亮,我还去帮她,那不是傻了么。”玉璧撇嘴,内宫妃嫔能有什么事儿,争宠夺爱、勾心斗角、爱憎荣辱,大抵如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