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重光继续开口询问,华贵妃便抢先说出一个更为惊天动地的实情来:“皇上,臣妾也去看了一下现场,在经过一间小耳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散落的酒瓶子的碎片和草木灰,初步肯定火势是从那里蔓延出去的。”
何大人肯定地点头道:“华贵妃所言不差,浸过烈酒的稻草混上最近宫中常用碳石烧起来,从耳房逐渐蔓延开去,看样子似乎是有人故意纵火。”
“什么?”我惊叫道:“有人这么大胆敢在宫里公然纵火行凶吗?”
重光听到此事也十分震怒,一拍台子吼道:“什么人如此恣意妄为不将朕的皇宫放在眼里?焚毁流溢宫烧死魏美人简直是罪大恶极!”
他恨得指节发白,华贵妃走上前来一把握住重光的手,眼中精光一轮道:“皇上请下令彻查此事,还魏美人一个公道!”
“传朕旨意,命刑部的人来侯旨!五日之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何大人,你继续给我找流溢宫内的蛛丝马迹,宫里宫外的太监宫女,一个个的查!若是再有什么闪失,当心你的脑袋!”重光凌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吓得何大人立刻跪在地上领命,急急的退下了。
吃了几天御药房的药,身体也不见有什么好转,想来古代的中药毕竟没有西药那么利索,再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应该是要养一段时间的。好在只是普通的感冒,倒也不妨碍我的正常做事。
“娘娘,刘侍卫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书墨附耳轻声细语道。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恩,你先下去吧,把他叫进来答话。”
“免礼了,你只说说看事情查的如何了?”见他作势要跪,我开口拦住了,万恶的旧社会总有令人厌恶的习俗,都要把我生生给跪老了几岁。
他喘了口气细细回禀道:“娘娘所料没错,魏美人的死的确有蹊跷。奴才见过其他几个人的尸体,虽也是通体焦黑但有挣扎过的痕迹,魏美人却没有,我仔细检查过了,她的脖间有一道致命的剑伤,若不细看根本找不到,想必是被杀了以后再防火烧了流溢宫造成假象。”
我若有所思地低头问:“魏美人的两个贴身宫女现在人在何处?”
“清碧已经葬身火海了,瑾妍如今和一行人都羁押在宗人府里等待审讯,我单独见了她一面,她想是吓坏了,没有给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刘侍卫抖抖衣服,想必是宗人府的滋味也不好受。
“那宫中各人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刘侍卫摇摇头:“风平浪静。”
看来这最大的问题多半是在瑾妍身上了。我沉思片刻换了话题:“最近樽儿表现如何?”
刘侍卫耸耸肩道:“还不错,只是不大肯吃苦罢了,现在孩子的通病。”
我有些了然:“他从小就比较依赖哥哥,慢慢教吧。可有赵澈的消息?”
“还没有,奴才已经命人按着赵遵给的画像全力去查了。只是后周如今正值战乱,恐怕消息走得没那么快。”
“恩,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替我照顾好樽儿。”我将昭阳搂在怀中轻轻哄着,自从魏美人走了以后我便将昭阳带回了椒房宫当自己孩子养着,她没日没夜的啼哭,连奶娘都没辙。我好不容易才哄得她安静了些。
“娘娘,奴才,还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他话语含糊,说话吞吞吐吐。
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阿辽阔王爷还没有走。前几日我出宫的时候还见过他。”
我也有些疑惑:“还没有走?不是早和皇上说了回契丹去了吗?你看见他在干什么?”
刘侍卫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开口说:“奴才办事不力,一不留神跟丢了。”
我凝神想了想也没什么头绪,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纷至沓来,都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不管阿辽阔有什么阴谋也好诡计也罢,毕竟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要紧事,没准人家不过是出宫游山玩水也不一定。眼下宫中的问题才是首要解决的。我吩咐刘侍卫专心调查魏美人的案子,等得了空再想其他的事情。
为了向外界隐瞒魏美人的死因,重光宣称其乃是久病陈苛不治而亡。下旨葬于西陵,谥号“娴雅静德端妃”。多么可笑啊,在世时想万爱千宠急于一身却百般妄念终成空,死后得以封妃留名风光后世。若是早知是一场梦,谁会稀罕这样镜花水月般的虚名?
那天水陆道场齐备,锣鼓喧天的一场好闹,不过是个美人,却值得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前来吊唁。皇帝的名字一出,果真如同万金油一般,人人想来巴结。我默默地随着人流穿梭朝前,满耳喇叭唢呐的喧嚣,队伍歪七扭八不成规矩,嘈杂一团麻。
金丝楠木棺材合了盖放在祖庙中,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人脸上都表情哀戚泪水磅礴。我亲眼看见一个妇人使劲拍着半大的儿子的屁股,小儿哇的一声,哭得情真意切惊天动地。那些个默默流泪的不是有着上好的演技就是有着上好的道具:胡椒一抹便眼睛通红,芥末一闻眼泪就下来了。浑浊的哭腔融在一起,如同悲怆的京胡棉棉响着,虚假而刺耳。
情意空虚。
棺木在祖庙中放置片刻,设了香案,点了长明灯,等师父念经超度完毕,便一路抬去了西陵下葬。二十四人抬着棺木起身,前面是白纸做的“白鹤”,两边是花圈花篮,“引魂幡”领路,影影绰绰如山如海的人一路跟着,痛彻骨髓般的哭天抢地。云翳厚重,重的像铅块一样要朝头顶砸下来,西陵人迹萧索,青灰的石板上厚厚地铺了一层落叶,人群渐渐离去,空荡荡地西陵走路都会响起回声来。下葬的人拍拍满身的尘土欢声叫嚷着“收工”便准备去吃饭。我一把将手中最后一叠纸钱洒向空中,头也不回得上了软轿。
生离死别,是刀划在皮肤上的感受。需至亲至信,才会有至真至痛。而你,却是一抔黄土三两纸钱,历史滚动中谁会在意那曾经伴于皇帝身侧的美人?
昼短夜长的冬日里我总是睡得格外的长,古代没有闹钟也没有手表,我依旧是不愿看漏斗状的时计,古代人的抽象思维不是一般的好。曾经就碰上重光向着窗外望了望东升的日头惊叫了声“啊,都这时辰了。”便急忙抄起衣服就走了。什么时辰?哪个时辰了?只留下在一旁不知所以然抓狂的我自个儿琢磨。
“娘娘醒了,该服药了。”书墨端来浓浓如墨汁般的中药,几米远就可以闻到有苦又酸的味道。
我掩着鼻子接过瓷碗抱怨:“书墨,这到底还是风寒吗?你看本宫都觉得没什么大碍了?怎么御药房还是一剂一剂地送过来?”
书墨吹了吹中药笑着道:“那群太医们哪里敢怠慢皇后娘娘?想必这都是补元固气得药剂罢了。”
“恩,什么时候把成太医请来把个平安脉吧,他还是信得过的。”我端起碗一饮而尽,拿了梅子含在口中,“本宫想去趟宗人府。”华妃如今势力日渐庞大,魏美人的死因还没结果,是时候找瑾妍问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