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书墨一再强调宗人府中阴暗潮湿会伤了身体,不过在我的一再要求下还是答应替我准备。
外面依旧是白天,而宗人府中却是昏昏暗暗,只留了几点蜡烛隐约可以看见前方的路。我朝牢内的最深处走去,被死亡和腐烂的气息缠绕住,周围竟然连一丝风都没有,狭窄的走道里血迹斑斑。耳边不间断地有声音传来,低低的呜咽声,诡异的咆哮声和惊吼声,听得久了才分辨出是远处犯人受刑时发出来地,含糊而嘶哑,如同困兽的野兽。
我强忍了呕吐的欲望,经狱卒带路走向走廊深处。
“修罗大人,皇后娘娘来了。”狱卒弯下身,毕恭毕敬地声音带着颤抖的尾音。眼前的黑衣男子身形瘦削,背对着我站在桌子前面,台上放满了叮叮当当的钥匙和各种各样的工具。
修罗……“你是狱王修罗?”我像想起什么来惊声尖叫。修罗的升名始于契丹,近年来在契丹及中原一带声名鹊起。一向以审问手段残酷,心狠手辣著称,可谓凶名赫赫,“皇上让你协助调查?”
“不,是华贵妃让我主理此案。”唐天哲的嘴角扬起惨烈的笑容,“娘娘要随我看看吗?我的成果?”
“不!直接带本宫去找瑾妍。”这个地方暗无天日,血肉横飞,永远与死亡、血腥、腐臭为伴,让我怎么能忍受的了。
“瑾妍啊……”他把玩着手中的钥匙,“没关系,我带你去,一路上也有好风景可以欣赏呢!”
瑾妍在重刑部,我是才知道的,唐天哲将一个弱女子放在重刑部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耳边那些不似人声的哀嚎不断传来。走廊拐了个弯就是刑房。一排溜十字的木头架上绑着一群囚犯,衣衫褴褛,血迹斑斑。饶是我定力再好也忍不住双腿发软。
“这一个,是把锁骨和背部连起来,用钩子穿透了,看上去就像屠户手里待卖的猪肉一样。有趣吧?”唐天哲附在我耳边,强令我看向桩上血肉模糊的囚犯。
他紧走两步,又抬起另一个人的手臂,那人双手的关节还是毫无生气呈锐角垂落下来,仿佛一个被拆了线的木偶。
“这是个重刑犯啊!”他口中吐出温热的气息,语气是骄傲而自豪的,“顽固地如同粪坑里的踩脚石。我用刀透过他的皮肤,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经脉,“啪”得一一挑断,一共一百零八根,挑到第十根的时候他就扛不住全招了,可是我很好奇,一个人到底有多少经脉呢?现在知道了,一共一百零八根。”
我的脸色愈发的惨白,身形摇摇欲坠。我不敢靠在墙上,更不敢跌坐在地上。脚下的石板凹缝中镶着浓浓的新鲜的血液,森然的白骨,断裂的指甲都在里面安静的躺着。
不能走,不能走。我用牙齿咬住下唇,定定地看着最深处一扇紧闭的小门,今天一定要见到瑾妍!一定要!
“就在里面了,皇后娘娘自己进去吧。”他指指幽暗的洞门,笑意盎然地开口。
我一只脚踏进去,门从外面合上了。吞了一口口水,脚步下意识的朝里面挪动着。
“瑾……瑾妍!瑾妍!”声音在空荡荡的黑屋中回响,无人应答。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声。
四周都没有人影,是唐天哲骗我吗?我有些疑惑,转身欲回去。额头上是水吗?头上忽然有滴滴答答的东西滴落,落在我额头上。我用手一抹,就着昏暗的窗口一瞧,立刻就如被火灼了一般跳开了。
血!是血!我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一般呜呜的发不出声音来。缓缓仰头朝上看去,瑾妍被双手分开凌空吊在刑架上,我说她是瑾妍,因为她的容颜还完好,除了有些苍白之外连一丝伤都没有,完好得诡异。她整个人被拉开钉死,手镣钉在掌心中,沉重的脚铐挂在脚环上,整个人成“大”字张开,浑身血红已经毫无气息可言。
仿佛有冰冷的双手拂过脊背,脑袋不由自主地一回,竟然看到墙上挂着的绵软米白色的东西,整整的一大张。我不敢往下想,用手狠命地拍着门,嘴里抑制不住地泛出酸水来。
“皇后娘娘见到人了吗?”唐天哲的声音如沐春风,在我听来却如同地狱的召唤。
扶墙呕吐,连胃里的苦水都被吐了出来。我指指墙上挂着的东西,回过头来狠狠地盯着他。
“哦,那个东西啊!”他耸耸肩,声音得意万分,“人皮呀,花了我好几天功夫呢,这么完整的可是罕有的。”
“你简直是恶魔!”我歇斯底里地喊道,“瑾妍犯了什么罪?你如此草菅人命用这么残忍的做法对付她,你疯了吗?”
“她嘴硬的很,不过好在死前把该说的都说了,有了认罪书皇上一定不会怪罪我的。”他抖抖手中拿着的一张薄纸。
“你这是屈打成招!人人在你眼中都是如此轻贱吗?”
他不答话,自顾自的研究起那张人皮来:“这玩意用途可多了,做灯笼做装饰都可以呢。”
我忽然轻声笑了,边往外走边回头对他说:“唐天哲你知道吗?我真庆幸司徒蔷没有选你,她从没想过你是如此不堪的人,真是万幸现在看清了。”
终于看见了久违的光明,我用手挡了挡大好的日头,书墨迎上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告诉刘侍卫,三日之内,将唐天哲的一切重新调查!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自从宗人府回来以后我便寝食难安,胃中老是泛酸,眼前总是浮现出刑房里的情景。似乎又回到了七月鬼节时魅姬来临前夕。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大快朵颐,要是让她知道宗人府里面的事情,没准会兴奋地跳起来呢。
伸手点燃凝神香,将书墨递上来的中药一并喝了,歇了会才懒懒地请成太医进来。陈太医是司徒宗特意为我在宫中寻来的,后宫行事波谲云诡,一不留神就会令人有机可趁,步步为营总是好的。
用手搭住我手腕上的脉搏,摸着花白地山羊胡子半晌不做声。约莫有半柱香时间,成太医开口问道:“不知娘娘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成太医怎么问起这个来,红着脸掐指算了算:“有一月有余了,前些日子淋了雪,想来是有些影响罢了。”
他又重把了脉才表情凝重的缓缓开口说道:“娘娘的脉象甚是奇特,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喜脉。”
我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喜脉?那就是说我怀孕了?竟然怀孕了?我欣喜万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猛地掀开帘子攥住成太医的袖子:“你查清楚了吗?本宫是不是真的有喜了?”
成太医点点头,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和放松:“老臣行医几十年,喜脉还是分得出的。但娘娘体内还有另一股气息在游移,请娘娘准许老臣再看看。”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包,从中抽出一支银针来往手上的一个穴位刺下去。我“啊”的一声痛叫,手抖得更厉害。成太医边转动着银针边解释道:“娘娘的穴位会有刺扎般的疼痛是因为体内不寻常的气息在作怪,等会就会有结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