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雨声大作,风将窗户和门打的砰砰作响。我醒的时候,周围除了书墨以外一个人影也瞧不见,整座宫殿就如同空巢一般死寂,许是重光已经下了禁令,椒房宫里大有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景象。椒房宫,时隔百年,再度步向了陈阿娇的后尘,这里,成了我固步自封的牢笼。
书墨的眼睫毛闪了闪,睁开了眼睛:“娘娘你醒了。”她的声音中带着焦虑和惊喜,“您可吓到我了,太医说你急火攻心,接着皇上的圣旨就到了,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苦笑着说:“我以为我在他的心里是不同的,没想到他也不过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妃子,甚至连安美人都不及。”
“娘娘您去见安美人了?”她惊讶地说,“皇上今儿早上将安美人晋封为安夫人了,是与您的圣旨一同发下来的,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我闭上眼睛:“他变了,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变得我很害怕。”
安夫人是目前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了,炙手可热的程度连皇后也要给她三分颜面。皇上日日流连于安夫人的流连宫中数日不上朝,政务堆积如山。他是铁了心的要亡了这大唐的江山了。我几日未出,所有的消息都是书墨告诉我的,从她忧心忡忡的话语中,我也能感觉得到当今朝中的态势,在这么下去,中将只有一个后果。
取而代之。
司徒蔷,你谋划了那么久,真的就这么甘心与这样的人同生共死吗?
“书墨。”我用银簪剔亮烛光,“你去把皇上身边的郑公公请来,留心不要让别人知道。”
书墨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窗户,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进来吧。”
郑公公抖抖索索地准备下跪向我行礼,被书墨一把扶住了。
“郑公公不必多礼,你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我也该敬你的。我听书墨说,皇上打小儿就是你服侍的,想必你是很了解皇上的吧。”我笑得温和,自古以来,与皇帝最近的不是妃子而是内侍,他所了解的远远比我们要多。
果然郑公公的神色间有一闪而过的得色,他伸手理了理拂尘,才开口道:“娘娘严重了,老奴对于皇上的习惯秉性的确也略知一二。娘娘深夜差人来寻,想必定是要询问什么吧?”
我对书墨使了个眼色,书墨从水袖中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郑公公,郑公公余光瞥了一眼纸上的数额,飞快地将银票落入自己的袖中,这才笑着对我说:“娘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老奴定当知无不言。”
“郑公公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说客气话了。皇上有几天没上朝了,你都知道吧?”
“老奴知道啊,皇上这两天有事情要忙,于是便取消了早朝。”郑公公也不以为然,上不上朝原本就与他没什么关系。
“有事情要忙?”我一挑眉毛,“什么事情?”
“这个恕老奴不能说了。”他一副老僧入定的状态,不再开口。
我压了压语气,又问道:“那皇上这几日里可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呀,就是同安夫人走得近些罢了。”他专挑世人皆知的实情讲,这个老滑头果然哪方都不得罪。
眼看再这样下去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好孤注一掷了。
“你说没什么?”我紧紧地盯着他,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不上朝不批奏折也叫没什么?朝廷内外怨声载道流言四起。你作为皇上的近身内侍,不劝谏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里支支吾吾,若是皇上有一天恢复了正常,我第一个叫他治你个怠慢不周之罪。”
我也不看他的脸色,口气却愈加狠厉:“你以为你可以瞒得了什么?皇上放浪形骸举止癫狂乃是我亲眼所见,这与他以往温和的性子大相径庭。你若是不说实话,这个黑锅是准备自己背了?”
其实我也只是在赌,我虽然不知道重光到底怎么了,但他的确是有异样,而且十有八九与安夫人有关联。郑公公寸步不离重光,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汗珠子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好半天才颤抖的说:“娘娘息怒啊,皇上这几日没去上朝,其实,其实是在炼丹。”
“炼丹?”这个说法倒是稀奇,“皇上还会炼丹的吗?”
“不是皇上,是安夫人找来的得道高人给的方子照着练的,服用了以后就如腾云驾雾一般。”
“那不是和仙人一样了,这个丹药有没有别的名字?”我有些好奇,这玩意越听越渗人,都觉得有些像后世里的鸦片和毒品。
他想了想说:“高人在介绍这个丹药的时候说以往的朝代里也有许多人服用过,似乎以前是叫五石散。”
“五石散?”我惊呼出声,“皇上服用了有多久了?是天天都在服用吗?”
“娘娘也听过五石散的吗?高人是云游四海的名士,把方子给了安夫人就走了。眼下应该是安夫人收着的吧,皇上服了有七八日了吧。”
我叹了口气,原来是五石散,没想到瞎闷乱碰的还真的猜对了。五石散这种相当于近代的毒药和春药的在魏晋南北朝兴起的东西,形成了魏晋人事的癫狂风骨。竹林七贤对于这种散剂的热爱无以复加,几乎日日不离。那些清俊通脱,烟云水汽而又几追仙姿的气度,无一不是与五石散紧密联系的。
“郑公公。”我用手抚了抚额头,颇感此事棘手,“你先下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吧。今儿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
郑公公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蜡烛在房中明明灭灭,映照着我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安夫人控制着重光五石散的用量,重光服了有七八日,若是要戒掉的话应该也不会特别困难,但我如何向重光说的清楚呢?他现在根本就不清醒呀。真是个难题。
夜色逐渐浓重,我独坐在床边想着事情,书墨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旁。过了许久,我的视线终于恢复了丝丝清明。
“书墨,你替我寻一套宫女的衣服来,我要去趟流连宫。”我嘴角扬起笑意,如果我将五石散都毁了,那安夫人会作何感想呢?
“娘娘,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吧?让奴婢和你同去吧。”书墨着急地开口。
“不,你有更重要地事情要办。”我将一个荷包和皇后的令牌一同交与她,“你去一趟御林军的总营找刘侍卫,他与我有些许交情,你就说我是杏儿的姐姐,他必会帮忙的。”
杏儿,那个丫头,我记得以前她和我提起过在宫里有个做侍卫的哥哥,她的表情骄傲而柔和,许是想到了和家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光。没想到当初她无心的一说竟然这么有用。
“你和他说……”我附耳过去,等书墨听清了一切领命离去之后,我才换上了衣服,朝流连宫走去。
深夜的流连宫安静的连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我尽量放缓脚步,慢慢的朝里移。我边转头看床上两个呼吸平稳的人,边手脚并用地四处寻找,翻遍所有的大小盒子和抽屉,甚至连床底都找了个底朝天,也不见那什么五石散的踪迹,按郑公公的描述这个像丸子一样的小东西安夫人应该是不离身的呀,我不免有些泄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