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领命,闪身出门布置相关事宜。殿中顿时寂静,唐天哲转身至书架右边,将一个不起眼的石头敲了敲,地下室的门咯咯打开。面具撕离,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嘴角轻轻朝上一扯,拉出一个弧度。
司徒宗,我终于可以替家人报仇了。
层层月色笼罩,夜色茫茫,遮住太阳最后一丝余辉。黑夜,身体的使用权是魅姬的。其实近些时间以来,即使在白天,一旦她要用这身体,同样不需要经过我的批准。我没有能耐挣脱她的束缚,她却可以随心所欲进出自如;我听不到看不见她在外面做的一切,她却对我的行为举止了如指掌。这样的落差叫我不安,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一切才是个头呢?
“采莲姐姐,云妃娘娘找你。”小宫女殷勤地接过灯笼,下一刻被告知云妃娘娘找的是采莲,方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屋通报。
“来了来了。小萍,替我看着林夫人,哄她睡觉。我去去就来。”采莲提起裙摆,匆匆朝大门口跑去。
那个叫小萍的丫头晃晃脑袋,奇怪,采莲怎么这么高兴?简直……简直像是去见情郎一般。
“林夫人好着呢!吃嘛嘛香,睡得又好,白养了几斤肉回来。”采莲嫩绿色的裙装随风微微轻摆,整个人恰如春风里的条条碧柳,妖艳异常。此时倒是撇着一张殷红小嘴似有不满,“人家真是伤心,好不容易来一趟,尽是问些那个疯婆子的事,你难道就不像我?”
明明是身姿曼妙的少女,口中发出的却是男子的声音,魅姬没忍住,扑哧笑开来,拉着他的水袖笑嘻嘻道:“怎么不想?日思夜想呢!只是林夫人此事事关日后成败,我不得不早做打算那!”
“这事情你急也急不来。”流云沉吟着,“她肚中的孩子才四个月,就算是不足月生产的话也得再等上四个月,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相关事宜,这里有我担着。”
“好吧!反正有你在这里守着,我自然也可以轻松些。”
“不过你该怎么补偿我?”流云举起手指给她看,好不委屈,“日日打扫手指都粗了不少。你看,这边,这边还红了。”
果然见到白皙如玉般的指头上有些许烫伤的痕迹,结了一个晶莹剔透红红的水泡。魅姬既好气又好笑地甩过一瓶烫伤药膏:“叫你不要去御膳房偷吃了,那炉子上的东西能不是滚烫的吗?”
流云惊奇地看了看一脸笑意的魅姬,她这都知道?
“我做宫女时也偷吃过。”魅姬猜到流云的心思,解释道:“当小宫女时每日不是稀饭就是馒头,连个肉末都看不见,真是感觉要吐了。于是也跑去御膳房看看,东西倒是新鲜出炉的,但人家都是带着毛巾手套进进出出,用手拿的话怎能不烫伤?”
替他细细擦好伤口,魅姬从怀中拿出一张令牌又道:“这是我宫里的牌子,你要是不想吃宫女的饭菜可以到未央宫来,我会叫人帮你准备好吃的东西的。”
“小姬对我就是好!”流云凑过去,吧唧一声在她脸颊上留了个印记,“到时不要怪我日日打搅就好了。”
魅姬刚想说什么,忽然眼睛一闪,似乎有人影从身旁飞速的越过,再看流云,似乎也发现了那几人的踪迹,此刻正看着她,征询她的意见。
为首的那个,似乎是唐天哲身边的侍卫啊!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吗?魅姬暗自思量着,脚下却步步生风,紧紧跟着那些人。两人跟了一段路程,前面的小队人马终于停了下来,一闪身跃进了旁边一幢大宅子里。
怎么是这儿?魅姬一时没回过神来,只是紧紧盯着门上金光闪闪的大字。
司徒府。
宫中平静依旧,像是飓风前夕时的海面,连一丝涟漪也看不见。却不知、那海面下,早已酝酿了无数的阴谋与不诡。时机,像是已到瓶口的沙漏,呼之欲出般的紧张,渔人在海面上撒下的大网,也在等着这个时机收获那硕果累累的果实。
几日早朝时,户部尚书递上手中的奏折,不无担忧道:“皇上,臣昨日视察江宁城郊外的情景,那里爆发了瘟疫,贫苦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有这回事?”龙榻上的李煜皱起了眉头,“照理来说不会呀!冬季时候才发放了钱财和物品的。”
“但臣听说……这些百姓似乎并没有收到朝廷的资助,就连当地的官员,臣也询问过了,也没有拿到一分钱啊!”
“听说这次瘟疫的病因是因为当地人们吃了不洁的食物。”户部尚书将一块用绸子盖住的红案呈给皇上看,“这些东西,就是当地灾民吃的东西。”
内侍接过来一看,红案上放着树叶树皮,上面还蠕动着白色的小虫。唐天哲有些内疚,想起以前做俘虏的时候也是馊饭馊菜吃过来的,但至少还可以看见米粒菜叶,实在吃不下去了走几里地爬上棵树也能偷到果子,哪里沦落到了要吃树皮的地步?
“这些白色的虫子……是白蚁?”
“会皇上,正是白蚁。城郊大饥荒,开始时还能吃点米糠,到后来只能啃树皮果腹,而臣去看的时候,每棵树上都已经是光秃秃的,灾民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人抢走了食物,总是拿到可以吃的东西便看也不看立即吞咽。这才引起了瘟疫。”
“这么说来,就是物资发放不到位了。司徒宰相,这些东西不是都交由你负责的吗?朕还很信任地让众卿家把钱都交给你处置,现在钱呢?物资呢?”李煜厉声说道,隐隐含了怒气。
那日唐天哲一声令下,便有黑衣人五六个连夜潜伏进了司徒府,分工合作明确。先是小耳房失了火,天干物燥难免会有不留神的时候,于是大部分人都被派到了这边灭火,耳房里又是酒又是蜡烛的,怎么也不能波及到其他的屋子呀!而后守在仓库外的小部分侍卫,忽然眼前一闪,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库中存放的主要是募捐得来的白银和米粮,屋后有马车接应,这些人几个来回就全数搬运完毕。等司徒宗穿好外衣前来查看时,仓库早已空无一物,顿时天旋地转,急急忙忙秘密地封锁了出城的城门,又在城中仔细搜寻,那些人却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掘地三尺不见人影。
“老臣……有罪!”司徒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腿止不住地颤抖,“众人交给老臣的钱财,于日前才刚准备妥当运往灾民处。但……但是,三日前府中忽然来了五六个黑衣人,把那些钱……全部偷走了。”看来瞒不下去了啊!司徒宗额上冷汗不止,本来还快马加鞭地让家丁送上宰相文书好叫当地官员先将此事压下,没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户部尚书一来,就给自己出了这么大的难题。
“那些钱?”李煜牙齿咯咯作响,拍的龙案嗡嗡,“你可知你口中的那些钱足以令你倾家荡产?你口中的那些钱,够朕的百姓舒舒心心过上三年五载的好日子?司徒宗,轻描淡写的一句偷了就能推脱所有罪责么?”
“老臣不敢!老臣愿意受罚!”事到如今,司徒宗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暗暗算过一笔账,一个人三万两,共五十个人的话就是一百五十万两,把自个儿府上赔上了,这些钱还是个天文数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