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朗朗读诏书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殿下山呼万岁之声群起而响之。这群臣子们果真是墙头草之流,不过十年已然换了三个皇帝,但听他们的声音是那样的波澜不惊,似乎毫不在意这王朝的兴衰和更替。
如此一来,世人将永远记得历史上有个宋高祖赵澈了吧?他这样想着,又好笑的微微摇了摇脑袋。怎么忘了,早在坐上禁军军官之前,郭威就替他改了名字。
赵匡胤,已经成了他现在的名字。
周世宗驾崩那年,即位的恭帝才不过七岁年纪。新帝年幼根基不稳,皇室地位岌岌可危。而在此时辽军联合北汉大举入侵,临危之际,范太后委赵匡胤以最高军权,调动全国兵马出兵奋战。
皇室们总是这样,太平盛世的时候拿你当根草,真正碰到了什么事情却束手无策,还义正言辞得来要求你保家卫国。
那日赵匡胤的掌书记赵普与他同饮,两人皆是醉眼迷蒙,忽听得赵普开口:“我有一件事,想请教大人。”
“先生请说,匡胤一定知无不言。”
“我一直想不明白汉高祖刘邦本是一市井无赖,为什么到头来却得了西汉两百年的天下?”他们两人军中的感情极好,共同商讨军事,一起出生入死,早就是患难见真情的兄弟了。
“刘邦本人并无特别的才能。”赵匡胤喝了一口酒思量着说,“只是他手下的一批人本事可是大得很那!刘邦的成功其实是他能驾驭人才,懂得用人之道。”
赵普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哦?那你说说看刘邦手底下都有哪些人才呢?”
赵普学术渊博乃这后周数一数二的人才,如此装傻充愣倒叫赵匡胤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小心翼翼答:“文有萧何,曹参,武有韩信,张良。”
“那你可知萧何来历?”赵普继续打哑谜,认真地说。
“这萧何乃是刘邦手下第一大谋士。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萧何,刘邦根本得不到这天下。”
“啪啪啪”。“精彩!”赵普手中鼓掌,口中连说不错。最后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他说的最后一句是:“这萧何,我也当得。”
当夜,军中起了一阵骚动,将领们都在议论,宫中盛传赵匡胤称帝之野心,朝廷震怒,军粮断绝,朝廷亦拒不发饷。如今主帅赵匡胤烂醉如泥,赵普提议各位将军一起召开紧急会议。
至此,便是著名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知赵普话中有话?两人共事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后周的皇朝是扶不起的阿斗,这几年更是衰颓而腐败。是他默许了高将军将黄袍披在他身上。是的,他要当这个皇帝,后周大势已去,自己虽握有军权但仍听命受制于朝廷。这大好的河山还等着他去征服,他的未来,从来都不会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的!
风将他的袍服吹得鼓鼓的,赵匡胤对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听着这震耳欲聋般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高声吼道:“朕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定当平定中原!一扫其四分五裂之颓势,效仿秦太祖,一统五岳三山,四海之山河,将大宋之威名,永远铭记于后世众人心中!”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重臣被这雄心壮志的气场所压倒,再次伏在地上大呼道。
他傲视群臣,手中紧紧握住刻有“蔷”字的玉片,从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即使你不在了,蔷儿。这江山,依然会送给你。
不知为何那天我醒的特别晚,将近到中午时才睁开眼睛,下床踱至竹屋外,竟然看见梅儿沉静地坐在椅子上,背对着窗户。她苍白的手耷拉在椅背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一片翠绿的嫩叶刺破她的眼睑生长出来,似乎还有气息,她的血管也可以清楚得看到,这画面要多诡异要多诡异。
我惊惧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棵生长在血肉之躯上的嫩苗随风招摇,似乎是在对自己新生窃喜。
“魅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怒吼,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她难道又想吃人吗?
“你知道李煜的毒要怎么解吗?你又知道为什么华妃的关雎宫从不许任何人窥探?”她对着镜子冲我说道,“那是一种及其古老的邪术,其法力的发挥是借助于黑色阴暗势力的滋养,诱惑人们脆弱的心灵,使得被诱惑者逐渐迷失本性,沦为施术者的奴仆。”
蛊蝶炼制的方法是在野外寻觅一只昆虫的蛹,用自己的血肉来滋养它后,就需要将这只蚕蛹寄养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体里面七七四十九天,这个女孩就是宿主。
宿虫易得,宿主难求。很多术士都无法将宿主的生命保持那么长时间,蛊毒寄养在体内的过程极度痛苦,常人怎么能承受?但华妃却是找到了这么一个女子,用刀子割破她的肌肤,将蚕蛹安置进去,让蚕蛹在体内温暖的环境中慢慢孵化,汲取体液和血肉。此时女子痛不欲生却不能死去,也可以说是华妃不让她死去。如果宿主死亡,蛊虫也必将会死亡。
蛊虫成熟之日,蛊蝶破体而出,庞大的体形蹒跚地蠕动着,湿漉漉的羽翅伏在女子身上,大口大口的吞噬,骨血连肉,皮毛不存……
魅姬还没有说完,我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吐了。这样害人的术法,为什么还会有人炼制?
“有了这只蛊蝶便可以在任意人的身上下蛊,使其听从命令。对于那些想控制他人的人,练习这种术法也就不足为奇。”魅姬见我疑虑解释道,“所以我们要压制住蛊蝶的毒,就必须以毒攻毒。”
“所以你用梅儿的血养这棵草,是为了帮重光解毒?”我接过他的话茬问,“是不是太残忍了?这样做与华妃那一伙人有什么区别?”
魅姬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不想再死一个人的话就好好照顾她。等蛊花成型了,我们也就离成功不远了。”
蛊蝶的克星是蛊花,根据魅姬的叙述,几百年来,由于术法太过阴毒,此术法的门徒已经少之又少,她也是在刚出凡间历练的时候巧遇此邪术的门人,出于好奇便研习了一番。蝴蝶流连于花丛,所以蛊蝶必定会听命与蛊花。
可我依旧对照顾梅儿很是排斥,从没想过要用无辜人的姓名来换取他人之命,魅姬的先斩后奏的确令我很反感,尤其是在听到梅儿几日都在无尽的痛苦中呼啸的绝望的声音。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朵花朵从身体内部生长出来,花的根部与她的植物神经紧密地联合在一起。每一时每一刻,只要那种子往上窜一分一毫,它的根部所要汲取的养分就要求得更多。以至于后来,梅儿拒绝进食,打算以这种方式来结束痛苦。
每当这时,魅姬就会使个术法让她沉睡,在她睡着时再偷偷将流质性的食物强灌进她的口中,就这样一直坚持到那一天,蛊花真正成熟的一天。
梅儿原本苍白的身体已经接近于青灰色,那是将死之人才会呈现出地颜色。可她依旧有知觉,却早已失去了说话的功能,只能用一双眼睛瞧着我,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看着,空洞而缺乏灵气。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毛骨悚然。她的血管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透过她的血管,花的根须已经插进她的五脏六腑之内,作为蛊花的养料滋润着它,但花已经并不能满足眼下的养分了。这么多天以来的器官早已萎缩,所以,在花完全绽放之前,它的根须要刺入梅儿的心脏!
第一篇花叶舒展的时候,这种痛楚超乎人的想象,梅儿的惨嚎之声惊天动地,却无法摆脱这花的束缚,随着根须迅速吸取心脏的养分,花朵也变得愈加的妖艳欲滴,玲珑剔透。
梅儿终于完成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魅姬伸手捏了个手诀,花朵离开了叶子,朝我们方向飞来。
从此以后,我的右肩上,便多了一朵晶莹欲滴的玫瑰红色花朵。
“魅儿要记住,这蛊花的邪恶之处比起蛊蝶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千万要把持住自己,万万不可迷失啊!”或许魅姬早将师傅的话抛诸脑后,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蛊蝶的控制,比起蛊花来,的确是小巫见大巫。
天边那块玉缺似的月隐没在云后,单从云缝后露出一点光,像台上的戏子被水冲花了的油彩妆。
“陛下,天凉了,就不要在窗口站着了。”惠妃将搭在手中的衣服披在李煜身上,“风寒了可就不好了。”
“惠妃可知再过几日是什么日子?”李煜重回椅子上,叹了口气问。
“怎么不知?再过几日便是姐姐一年的忌日了。臣妾这些日子不知道多想姐姐。”惠妃低头以帕拭泪,长长的水袖挡住了她的表情。却挡不住她紧紧握住的双手。
司徒蔷,当真是小看了你。皇上即使把我封了妃子,这一年来依旧是惦记着你,宫里各处妃子的宫里也不常去了,朝廷上的事也是能不去则不去。一年了,多深的感情也应该淡了啊,这还没有改变吗?
李煜还记得也是这么个夜凉如水的晚上,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儿与他畅谈,她格外的平静,像是做好了离开地准备,倒叫他惊慌失措。有些人有些事,永远只有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事,才会后悔没有珍惜。
就像现在再也见不到她一样,每天晚上也只有在梦中,才会对着前方虚无缥缈的影子,无力的握一握,再握一握。
“皇上,时候不早了,臣妾伺候着安寝吧!”司徒蔷已经死了不是吗?堂堂惠妃何必要同一个死人置气呢?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样想着,她阴骛的嘴角边又扬起了丝丝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