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几个太监都是我宫里的。平时当差都好好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失了足。定是有人使了绊子。”我眼中蓄着的泪水像随时便会从睫羽跌落一样,心里深知女人泪盈于眼眶的时候是最楚楚动人的。
重光皱皱眉头,对于我的话并没有多加一词:“皇后才刚醒过来,这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吧。”
“重光,这件事我想亲自调查,决不能如此草率地就下了定论。此人谋害的乃是皇室血统,我一定要亲自审讯,以整乾坤,以肃纲纪,慰我儿在天之灵!”我说的义正言辞,语气坚定而不容回旋。重光只得答应等养好了病以后再着手调查此事。
“重光?”见他有片刻的愣神,我轻声唤道,试探性地问,“那个蛊毒……真的无药可解吗?”
“恩。”他显然不想多言,“每月十五便会毒发,若不听令于蛊主,结果会更加沉痛百倍。”
“所以唐天哲才会逼你与契丹议和?可后果如何,重光也应该是知道的吧?”
“朕知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才刚醒,还需要好好休息,朕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重光匆匆离去。我抬眼看着他消失在月光下的背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年嫁给他,他给予了我什么?名分?地位?可我要的关怀呢?信任呢?坦诚呢?
我和他的关系,俨然是君臣的分际,虽只隔着一座金銮殿的距离,但那道鸿沟,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做平常的福气,怎么就那么难?
是了!我终于认清彼此的关系,亦不过是树梢光影,草尖露珠,短暂的停留以及温暖并不代表是生死相重的依靠。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的?就连重光你,也是时候该放弃了吧!
“怎么样,决定好了吗?”女子从阴影处飘出来,声音中带着久违的兴奋,“什么时候?”
“等我报了仇,自然会同你合作。”我站在窗前,望着那光影黯淡的月色,心里冰凉一片。
“为什么不让我替你报仇?”女子有些不解,“不相信我吗?”
“魅姬,何必要问这么多?本宫孩儿的仇绝不假手他人!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亦不必在乎多这几天。”
“那好吧!”女子用嫣红的衣衫擦了擦嘴角掩藏的笑意,“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尽管说,好好享受你不多的时日吧!”
一夜无眠,我推开珊瑚长窗,窗外的后院里奇花异草开得争艳,花树株株挺拔俊秀长势极好,风动花落,千朵万朵压枝低,铺在地上,如九天玄女拖曳的长裙,清丽迷人。
如此站了会听见外面书墨打帘进来伺候了洗漱。见我醒来她也是开心的很,脸上的倦意还没有消退,看来也是熬了好些日子。我顿觉感动,这丫头跟了我许久,怕是在这宫中唯一能让我心中温暖的人了,等到时我去了,她该怎么办呢?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书墨去见了来人,不一会儿便回来道:“娘娘,您看谁来了?”
只见她手里抱着一女娃儿,扭股糖似的挂在她脖子上,眼睛亮亮地回过头来看我,一身胭脂红的樱花薄绸衣衫,打扮得十分精神可爱。
女娃儿见我看她,一溜儿从书墨手里滑下来,一把抱住我的腿,规规矩矩地请了安道:“皇母妃吉祥。”
“昭阳都长这么大了?”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抱,“这些日子都住在哪个宫里?怎么也不见得胖起来?”
旁边跟着的奶娘低头回禀道:“原先是住在魏妃的流溢宫中的。公主还小,陛下的子嗣又不多,难免生出不少寂寞来。”
我看着昭阳玉雪可爱的样子,小小的一个人却要做出大人地规矩,顿时又怜又爱。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出世就没见过几次母妃,又不怎么受重视。可魏美人毕竟是生了下来,想起我胎死腹中的孩儿,不免伤心痛苦起来。
昭阳见我低头流泪不明其理,忙拿了帕子嚷嚷道:“皇母妃不哭不哭,昭阳会乖乖的,不惹母妃生气。”
奶娘见状使了眼色在一旁赔笑道:“昭阳快亲亲皇母妃,娘娘就不会难过了。”
听闻奶娘的话,昭阳果然一眼亲了亲我的脸,白乎乎的小手将泪水拭了又拭,见她的样子,顿时减了我不少忧伤。
书墨忙又赶了来安慰道:“昭阳公主如此乖觉,皇后娘娘可别再伤心了,陛下这不才下了旨,以后公主就是娘娘的孩子了。”
他倒会安慰人,我冷笑一声,赏了昭阳一些小吃食,又给奶娘点首饰。等着奶娘欢喜地将昭阳抱下去了以后,我才重新换了语气对书墨道:“去把那抬轿子的四个奴才都给本宫叫来!本宫可要好好问问!”
不多时抬轿子的四个太监便由侍卫押着齐齐跪在了地上,看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想必是在牢中受了不少苦。如今也只得趴伏在地上,连直起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其实我心中也有几分清楚,除了那个人谁还有能力同我斗?但照例的询问却是不可少的,毕竟我答应了重光不能草率审案。
书墨瞧我不置一词,便转过身去厉声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抬个轿子竟出了这等祸事来,不要命了不成?”
“娘娘,娘娘饶命啊!奴才……奴才平日里走那条路都是好好儿的,哪知偏就那天腿脚打滑了?奴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再说,若只是一人打滑,其他三个人也有办法稳住轿子啊!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谋害皇孙啊!娘娘明鉴!”说话的内监在地上连连地磕头讨饶,十足地冤枉委屈样。
我心下微微一动,挥手让刘侍卫进来回话。
“娘娘出事时奴才便去那条路瞧过了,照理说这时候天干物燥,没理由路面上会有积水的,但奴才去瞧时却是水渍未干的模样。”刘侍卫从怀中摸出几颗用绢子包住的鹅卵石,“娘娘你瞧,奴才们一走上这样的路,怎么能不打滑?”
我接过石头一看,只见每颗鹅卵石上都长了一层湿湿的苔藓,摸在手中滑滑腻腻的。便即刻明了了刘侍卫话中的含义,此人根本是故意而为之的!天天用水将我必经之路面上的鹅卵石用水浇湿,时间长了就会长出这些滑腻的青苔来。这人根本就是事先做足了功夫来对付我!明摆着要将孩儿置于死地!
一念之下我勃然大怒,用力拂掉杯盏大声道:“该死!”
杯盏落地时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椒房宫中,一时无一人敢再说话,我余怒未消,又一劈手将桌上的珐琅花瓶掷在地上。
“娘娘,里那条路最近的就是华妃娘娘的关雎宫了,娘娘这便去问她的罪吗?”
我冷笑数声道:“哼,早知是她。这宫中也就她与我不和,除了她谁还有这样的心思和本事?只是……”
只是如今还不到时机!我靠在软软的贵妃榻上沉思,华妃的仇我一定会亲手报,但契丹大军蠢蠢欲动,留华妃在宫中无疑是最好的人质,对契丹来说也是一个威胁。我必当要把握住分寸,既让皇帝冷落了她,又不至于把她逼上死路。不对!我转念一想摇了摇头。重光顾忌唐天哲,决计不会对华妃下手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