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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生母

贵女无嫡 李癸铜 2604 2024-11-16 13:55

  如果有可能,她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回到幼年时,也将一生重新来过?

  重生的她,还会选择走这条小道吗?

  这些天,郭荃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李氏见她不开怀,料想她是因生病的缘故。婉儿带给李氏的伤心,只一日便好了,毕竟是了解不深的人。

  进入仲秋,齐王殿下领兵返城了。

  得了胜战回来,整个京都城内锣鼓震天。李氏将院门扣好,没出去凑热闹,她早就得到消息,郭世充还得留在前沿继续领兵作战,离回来还有一些日子呢。齐王得胜,她不愿意去祝贺。

  李氏愤愤然地道,“本来就不容皇族小觑,现在胜了,眼睛不长到天上去了?那气焰日后还了得?”她边说话,边将手上新做好的冬衣拍得啪啪响。

  这是件百家衣,本来是要为婉儿做的,才起了个头,她就走了,李氏便说不做了,用新布料,填上禽毛,做她俩的冬衣。后来想想,婉儿就这样走了,到了阴间,连个记挂的人都没有,于是给她做了个冬衣的小样板。

  “天气冷了,这件冬衣今天就给婉儿送去吧。”

  “阿娘,我自己去送就行——”郭荃想想说,“今日满大街谈论的都会是齐王殿下,免得你听着闹心,我去吧。”郭荃将衣服收好,又说:“街上拥挤得很,天黑了我再去。”

  “你当心着点儿。”李氏为她准备了取灯,五色纸,用篮子装好。

  天幕暗下来的时候,郭荃出了门。

  她不是真怕李氏闹心,她想确定一件事,前世她看见婉儿坟前立着的那个僵直的背影是不是他……

  婉儿被葬在西城的一片小山丘处,这里是一片坟地,与其说是坟地,不如说都是些没有身家姓名人的乱葬丘,很多连碑都没有。郭荃提着一盏小灯,走得缓慢,夜间的风真的很凉,特别是从这乱葬丘刮过来的——她抓紧了外衣。

  在婉儿的坟头,她点燃了五色纸和冬衣。火光映照着简洁的墓碑,墓碑上只有四个字:“婉儿之墓。”这些都是李氏打点的,碑上连立碑人的署名都没有。

  郭荃想,这世上所有认识婉儿的人,有没有人知道她又多活了两个月呢?

  纸和衣物都烧成灰烬,火光慢慢地熄灭下去,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一手提起空篮子,一手拿着小灯,一回转身,便撞上一堵结结实实的人墙,她倒抽一口气,不由得后退两步。

  定定心神,她抬起头来看来人的脸。

  来人带着帷帽,郭荃看他的时候,他将帷帽取下。

  郭荃赶忙行礼:“瑾公子。”

  公子瑾一身玄衣,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郭荃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他周身气息深沉得很,带着薄雾的寒意。

  郭荃问:“瑾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公子瑾反问:“她是你什么人?”

  公子瑾的问话清清淡淡,郭荃却感觉到他的身子无比僵直,她垂目,缓缓说:“只是一个无牵无挂的疯妇。两个月前的雨夜蹲在我家门前,因为她说一口允州话,母亲看在她是外祖母同乡的份上收留了她。半个月前,她失足落水而亡,葬在此处。”

  “疯妇?”公子瑾冷笑,三分怀疑地问道:“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

  郭荃仰起脸,有些赌气地回道:“我知不知道她什么来历干卿何事?瑾公子,我是不是也可以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得胜回朝,不是应该醉饮庆功宴,怎么专程到此处来找我的茬儿?”

  他看重她,求而不得,便将她的所作所为妖魔化了么?

  郭荃绕过他,刚走了两步,公子瑾伤痛而低沉的声音传来,“此人是我的生母。”

  郭荃顿住脚步。

  他的这句话,这么直接,在她的耳中不断回响。

  公子瑾的头侧了侧,仿佛他刚才并没有质问她引她生气一般,他说,“我五岁的时候,她就疯了,被关在府上冷香院,两个月前,冷香院失火,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郭荃没有动,没有说话,公子瑾转过身子,看着她的背影,一转身便换了一种心境,他真挚而诚恳地说:“谢谢你,救了她,又葬了她。”

  “原来瑾公子以为我早就知道她的来历,救她葬她皆是特地做给你看的么?”还在气上,郭荃的语气中难免带着嘲意。

  默了一会儿,公子瑾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生母只是父亲身边的侍婢,因早于夫人有孕,夫人生恨,几番陷害,生母得亚父之助才安全生下我,父亲知道有子,大喜,夫人便将我抱到近身养育。”

  他的叙说便是他的回答,他肯定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她讲这些的。原野的风哀嚎着,衬着公子瑾低沉而悲痛的声音,让人心里头一阵发毛。

  “不多久,夫人有了孕,生下了瑜弟,长到两三岁上,才发现是个痴愚的,都说是我生母动了手脚……”公子瑾昂起头,深吸一口气,“那时候我才五岁,后来,生母便疯了,便一直被关在冷香院……”

  前世,郭荃给婉儿送完寒衣便走了,走了一半想起篮子没有拿,所以折转回来,远远地看见一个僵直的背影立在婉儿的坟前,她心里害怕,没有多想便匆匆走了。

  原来公子瑾早来了,等着她送完寒衣才过去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未正式见过公子瑾一面。而今世,他们纠缠至今,有了很多接触,所以他才会大大方方暴露在她的面前,怀疑她的动机也罢,倾心投诚也罢,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些话……她敢肯定,他绝对只这样完完全全对她一人讲过。

  郭荃心里也沉重得很,不敢转过身来。

  他能找到此处来,说明他的人早就知道婉儿住在布衣巷,前世,他便是知道她们母女救了她又葬了她,所以才对她上心,后来也娶了她,还是重情重义的。

  便如他之前,没有狠心伤害公子瑜一样。

  他的本质不坏。

  她知道他的一些事,知道婉儿并未亲自抚养他,他却依然敬重她,为了不惹起大夫人的忌恨,他甚至表面上从未关心过她。

  但是,哪怕他在大夫人身边长大,哪怕大夫人收他为子,他始终为大夫人所忌惮。一是因为他的生母,二是因为她的亲儿。

  所以,他才始终明白,要为自己打算。

  他无心与人争,别人却视他为最大威胁,一步一步走到最后,哪怕他毒死她,也是在所有人面前,被郭蓉逼的。

  这些,她都知道啊。她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还要如何将他恨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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