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东面,果然是那个头领呆的房间。他在一张桌子前席地而坐,显然喝酒喝得有些醉眼朦胧的样子,双手放地桌上,仍然在自言自语,说的话不清楚。蔑然他们进去时,他迷瞪着眼睛,似乎在看,其实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谁呀,你们……谁呀?”
蔑然大声说:“我,秦蔑然!”
那个醉汉一愣,马上就倒下:在酒醉之中能够如此机敏地反应,也算是功法身心达到一致程度了。背后是他的武器,长刀、短刀,还有弓箭。他的手迅速抓住了长刀。可田苗子动作更快,上前迅速搜走了他的武器,怒喝一声:“你要敢动,立刻取你性命!”他呆住了,半躺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蔑然。
蔑然在他面前坐下,看他神态,知道他酒吓醒了一多半。他睁大眼睛,说话颤颤抖抖的:“确实……是你。你们……”他看看其他的人,“怎么进来的?”
蔑然笑道:“你领我们来的呀?”
他呆了一阵子,明白过来,遗憾似的微微晃头,坐正了。
蔑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似乎没听见,长叹一声:“我琢磨着,会有这种结果的。”他面向蔑然:“大王叫我杀你,我就觉得不对。我哪能杀了神女呢?果不其然。”他闭上眼睛,“啥话也不说了,你动手吧!”
蔑然道:“我不想杀你,也不愿意让你死。”
“啊?”汉子惊异地睁开眼睛。
“你只是徐王手里的工具,是徐王的殉葬品,我杀你何用?”
汉子争辨道:“可咱俩现在是敌人。大王让我杀你,我不杀你,大王就不会饶过我。所以,你只能动手杀掉我,才能彻底解除危险。动手吧!”
蔑然讥讽道:“你真够死心眼的!告诉你,我原先也是死心踏地效忠徐王的。可他耳朵根子软,听了别人的挑唆,中了别人的奸计,就在全国通辑我。徐王如此愚蠢,臣下再效忠他,那不就是自己往火炕里跳吗?”
汉子满脸夺涩,说不出来话。
蔑然道:“你放心吧,徐王已经没人可用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夜里,连续来了三拨杀手,共五十七人,已经全部殉难了。你是徐王的最后一拨杀手,没人再会替徐王卖命了。”
“是吗?”汉子突然泪如雨下,用力晃头。“没有那么简单!我的妻子、儿子、老爹老娘,都在王城。大王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如果我失败了,或者背叛他,大王马上就会杀掉他们的。”
蔑然道:“你可以连夜把家人转移,我可以帮助你。”
“能吗?”汉子极为震惊。
蔑然肯定地点点头。
汉子忽然失声痛哭,趴到地上,哭个不停,后来向蔑然和田苗子连连磕头:“谢谢神女,谢谢田苗子前辈!如果能救得了我的家人,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的。”
蔑然用力扶起他:“不必如此。你给我说说,徐王怎么给你下达命令的。”
汉子道:“我叫颜秋,从小习武。十六岁那年,在比武时被大王相中,一直留在他身边。一年前,他让我随同其他两人,来到这里,由我主使,组建一支秘密部队。我招集的这批人马,已经训练得相当有成效。今天早晨,有一个武士骑着快马,跑到这里,送给我一封信,是大王亲手所书,让我在三日之内,必须杀掉你。我极为震惊。神女的威名,我早已知悉,知道此事非常艰难。今天早晨,我瞒着其他人进城,决定出其不意,射杀你。可不料,弓箭刚支好,就被你发现。我便只好仓皇逃跑。哎!现在看,我确实杀不了你。”
“哦!原来如此。”蔑然沉思一阵,问:“你再说说山庄的情况。”
颜秋道:“我这山庄,总共二十八个人。除了这个平台上的房屋之外,下面还有仓库、马厩等等,共有战马三十一匹,马车六辆,各类武器五百三十一件。每半个月,少正徐今便带车来,送来各种东西。而王宫里,除了大王之外,只有少正徐今知道有我们这支秘密部队的存在。我们只管训练,执行大王的任务,别的啥也不准过问。”颜秋说着担心起来,“我的副手共有两人,全是大王的心腹。队员中的一多半,都是与副手有关系的。恐怕……”
站在蔑然身后的田苗子插话道:“你不用担心这基地里,只剩下你一个活人。”
颜秋大惊:“啊?”俄尔,再度流泪,“你们的动作真快,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是我害的他们,当不应该成立这样的训练基地。”
蔑然道:“你认我是神女吗?”
“当然认!你的威名,不仅徐国,楚国、宋国、钟吾国、蔡国,甚至吴国,都如雷贯耳。”
“好。那我就告诉你,徐国一年半以后,将会灭亡。”
“能吗?”
“肯定能!这样,你还怕徐王吗?你还要给这个亡国之君卖命吗?你还要为他殡葬吗?”
颜秋嘴憋着,半天没说出话,泪水泫下来。
“一年半后灭亡,这么快?”
“当然快!你看看徐国周围,虎狼列视,哪一条狼不是身强体壮,鹰顾锦衣盼?上小的徐国,还在这里自鸣得意,自欺欺人。徐王如果大度一些,能容天下可容之人,会搞得孤家寡人吗?”
颜秋满脸悲切,没有声音。
蔑然道:“这么办!明天,你自己单独入城,把你的家人秘密接出来。出城后,你们直接到宋国,我会安排人带你们走的,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的地方。以后,你们就在那里安身度命吧!再不要做杀手了,不要再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你愿意吗?”
颜秋回答得很勉强:“好吧!”
“那就说定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蔑然和田苗子出来了。狗娃迎过来,报告说一切都已处理好,今天晚上他们可以在这基地里三间从来没用过的房间里睡觉。
三个人都进了蔑然的房间。田苗子道:“蔑然姑娘,你能完全相信了那个颜秋吗?”
蔑然道:“不能完全相信。”
“我看此人愚忠愚孝,恐怕很难改变心意。”
蔑然点头:“你放心吧,我明天早晨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田苗子这才有些安心,与狗娃走了。
蔑然躺在床上,反复想着颜秋说过的每一句话。颜秋在徐王身边十几年,应该是相当有感情了。徐王能把这样的地方交给他来管理,对他也是极为信任的。田苗子担心得对,颜秋可能真的愚忠愚孝,对徐王难以割舍。
夜深了,蔑然开启了自己的偷梦功能。朦胧中,她看到了颜秋。颜秋愁眉苦脸的,竟然噗通跪倒,连连磕头。
“神女大人,我是徐王一手养大的,与徐王情同父子。你的预测,我完全相信。可是,我不能违逆大王啊!即使明明知道前面等待的只有死亡,我也要为大王而死。神女,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全家。求求你!”
磕头咚咚响,前额磕出血来。
蔑然道:“你想带兵来征讨我?”
“是的。即使征讨不成,我也要以死谢大王。”再次磕头。
蔑然收起偷梦之功,再也睡不着了。看来,这个颜秋,明天回城,不是把自己的家人带出来,而是上报徐王,带兵前来围剿蔑然。
第二天早晨,蔑然起来,先见了田苗子,说:“前辈,你所料不差,颜秋,绝对不会违逆徐王的。”
田苗子道:“你想怎样处理?”
“我想再会会他。”
早餐是狗娃弄的,挺丰盛。蔑然先叮嘱了狗娃一阵,然后吃饭。颜秋也跟他们一起吃,样子非常难受。吃过饭,呆在饭堂里,蔑然对颜秋说:“你不要回去了,因为今天徐今要来,还得你出头接待。我让咱们的人帮助你,秘密转移你的家人。你给个信物就行了。”
颜秋有些发愣,随即很痛快地说:“行。”他把自己脖子上戴的一个项链摘下来:“这是我娘给我的,见项链就如见我,他们会听从安排的。”
蔑然道:“狗娃,你就去吧,到马厩里挑选几匹好马,再弄上一辆好车,前去城里。一定要秘密把颜秋的家人接出来,不要受到徐王的伤害。”
狗娃回答:“放心吧,我保证弄好。”
蔑然看颜秋的神态,心里有些发愣。因为把颜秋的家人接出来,相当于把他的家人当成了人质。可颜秋似乎根本就不为家人操心。看来,他已经抱定了牺牲家人、决不违逆徐王的决心。这其实是忠义之士啊,蔑然能杀他吗?
蔑然回到自己屋里,田苗子就跟了进来:“蔑然姑娘,我看你是心软了。”
蔑然点头,眼睛湿了:“前辈所言极是。我确实有些心疼颜秋了。他宁死不屈,忠义可嘉。这样的人,咱们还要加害于他吗?”
田苗子道:“可不除掉他,他就会除掉咱们的。再说,不除掉他,他也会向徐王报告的。那样一来,咱们连逃跑的功夫都没有了。蔑然姑娘,这后果,你还得多多思量。”
蔑然凄然地长叹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