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然醒了过来。她起先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后来瞪大眼睛,才看清,她是躺在一张床上,旁边靠近墙壁有一盏油灯,亮亮地照着她。动了动手,才发现,她被绑在了床上。
“谁,谁绑我?”她叫起来。
没有回答。
她侧着脸,四处看。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墙壁是岩石面,疤疤瘌瘌的。她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感觉到凉气正在侵入她的身体。
她想起来了,她是在马车的暗箱里昏迷过去的。昏迷之前,她闻到了异味,一定是中了毒。看来,那马车不是金砚或者吕离命令人赶走的,而是那些黑衣蒙面人干的。她被劫持了。
她大为恐慌。她曾经在夜里遭到黑衣人的袭击,想刺死她。现在,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活吗?
天哪!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六神无主。她实在没有这种经验,一时想不出个准主意来。
她唯有全身缩在床上,希望能够躲避灾难。
她听到了声音,是从石壁的一侧发出来的。她偷眼看,发现那个地方正是石壁的拐弯之处。声音明显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闭上眼睛,身子却抖成一团。
脚步声到跟前来了,一个声音重浊的男人开口了:“你别装了!”
这正是典型的徐国口音。蔑然现在已经熟悉了这种口音。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个子高大,身体粗壮,没戴面罩,黑黑的头发束起来,眼睛很凶狠。
蔑然突然不害怕了。这也许是多年的拳击训练养成的:一旦明确危险不可避免,竟然镇静起来。
“你是谁?”蔑然嗓子发哑,可随即清清嗓子,平躺着,却更加镇静,以下命令的口气说:“解开我的绳子!”
黑大汉挺吃惊:“嘿!果然是神女,不仅不害怕,还敢指使我?行,解开就解开,你以为我怕你?”
黑大汉伸手到床下,可能那里有绳头,一拉,蔑然顿时觉得身上的绳子松了。她扯掉绳子,倏地蚽到地上。她脚上仍然穿着那双牛皮靴子,很轻便。她架起双拳,在地上溜了几圈,身体完全轻松了。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绑架我?”跳到黑大汉面前,虎视眈眈。
黑大汉十分惊讶:“嘿呀!没有三泼驴屎高的小崽子,还敢对我示威?”
一拳砸来。蔑然看清了,他动作笨拙,拳头凶狠,却不讲究任何策略,是个二武子手,与吕离没法儿相比。蔑然立刻不客气,狠狠砸出一拳,正中脸部。黑大汉噔噔噔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石壁前,头差点儿撞到石壁上。蔑然不失时机地扑过去,冷冷地蹲到他对面。黑大汉蚿晕好久,才清醒过来。
“妈的!你……”
蔑然见他出言不逊,再下重拳,砸在他另一侧脸上。黑大汉这回眼睛直翻白,鼻血流出来,好长时间,也没醒过来。
蔑然倏然站起,朝石壁的拐角处跑去。只见石壁那面,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似乎又往左侧拐去。她急急地往前跑。却不料,鼻中又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她有些眩晕,眼睛慢慢合上,脚步也越来越慢,最后倒在地上。
醒来时,发现自己再度被绑在床上,不过只绑着脚和手。靠坐在床上。她想动。却动不了,原来脚和手上各有两根绳子,拴在床底下。
她的面前,站着那个被打的黑大汉,旁边还有一个精瘦的二十多岁的男人。
“你醒啦?”黑大汉立刻恼怒起来,伸拳就要打。精壮汉子忙把他拉住,陪着笑脸说:“专羽大哥,这人是不能打的。要是打她,咱哥俩的脑袋,就得换个地方了。”
黑大汉原来叫专羽。他恨恨地缩回手,仍然瞪着眼睛:“那咋办?我白让她打了?这小鸡崽子,”他竟然用了这样一个词儿,“不收拾她,她不知道厉害!”
精瘦汉子说:“大哥,再等一等,让她……”俯耳低言几句,黑大汉才连连点头,大声说:“那就先饶她几天!这个仇,我肯定报!”
蔑然现在倒不怕了。她听明白了:他们关押她,是想让她做事。在没做事之前,她是安全的。她要充分利用好这短暂的安全期。
“喂!”她大模大样地喊,“你们是谁,敢抓我这个神女?”
精瘦的汉子不屑地撇撇嘴:“啥神女啊?你唬谁去!我们知道你的底细。这位,”他指指黑大汉,“是我专羽大哥。我呢,你就称我沈行吧!我们要跟你商量事儿。”沈行一招手,与黑大汉分坐在床的两侧。沈行说:“告诉你,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对,对,是这样!”黑大汉补充。“你要是不同意,那就是找死!”
蔑然挺吃惊。怎么,他俩知道我的底细?可这底细,只有谢精良、金砚才知道啊!难道谢精良和金砚,就是绑架我的主谋?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蔑然在心里告诫自己:秦蔑然,你不能再傻了,再莽撞了,要好好分析,注意防范。眼前的情况很复杂呀!
沈行说:“秦蔑然,你听好了,我们要借用你神女的身份,由你出面,帮助我们办一件事儿。如果办成了,我们就放你。”
蔑然终于理出个头绪,似乎明白他们要她干什么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们让我做的,是徐国玉玺的事儿吧?”
沈行与专羽大惊,直愣愣地盯着蔑然。蔑然明白了,自己的话击中了要害,他们确实是为玉玺而来。可他们究竟要利用玉玺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那两个人惊讶过去了,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可见他俩的分析判断能力都是不足的。专羽摸着自己的脑袋,对沈竺疑惑地说:“咱可别弄错了。她……真的是神女呢,啥都知道。”
沈行一时没说出话来。蔑然想起父亲在拳击场用过的招法:只有再下重拳,才能彻底震唬住他们。
蔑然忽然有了主意:“这玉玺,就是你们偷的吧?”
“对,对呀!”
蔑然冷嘲道:“瞧你们的模样,哪像干大事儿的?”这句话,是妈妈平时逗爸爸用的,却被蔑然情急之下挪用过来。“说话咋这么费劲呢?别磨唧了,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怎么做?”专羽有些疑惑。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你是神女,你竟然不知道怎么做?”沈行突然笑起来:“你是啥神女呀!原来,你也不是全知道啊,把咱俩唬得够呛!”
蔑然一想,坏了!刚才的问话露馅了,必须得弥补,可咋样才能把漏洞堵上呢?她做出冷笑、不屑一顾的样子,说:“你们不信我,就拉倒!姑奶奶,懒得理你们!”
她靠在床头,头向旁边一歪,不看他们了,心里却在打着主意。
“嗨嗨嗨?”专羽叫起来,“小鸡崽子,我打死你!”
蔑然蓦地转头,直视着他:“你打吧!你要再敢动我,神都不饶你!”
沈行忙使劲拉住专羽:“哥,哥,别跟她一般见识。”挡到专羽面前。“喂!秦蔑然,你说说,为啥不知道我们要找你做什么?”
蔑然扭过头,理也不理他。
专羽还要发火,沈行使劲挡着他,开始说小话:“秦蔑然,我们服你了,还不成吗?你就告诉我们,为啥不知道我们要找你做什么?”
这话问得很笨,蔑然觉得机会来了。她转过头,轻蔑地说:“你求我?”
沈行点头哈腰:“是求你,是求你!”
“这才像话!”蔑然一副高傲的架式,“那本神女就告诉你,对发生过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对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预测不准。原因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有多种选择。”
“对呀!”沈行身后的专羽忍不住发话了,声音竟满带着钦佩,“我们原先,不就是想给令尹栽脏吗,后来才选择了大司马。”
沈行的眼珠子转着。这小子,看来比专羽要灵通点儿,但也只是“灵通这点久”,智商高不到哪里去。他说:“你的话有道理!那好,你就替我们选择吧!你面见徐王之后,就摆祭台,寻找丢失的玉玺。这玉玺,现在就在大司马徐成的府上。”
“大司马?”蔑然不知道这是个啥官儿。“难道你们想给徐成栽脏?”
“正对!”
“好吧!我答应你们。你们可以放我了吧?“
“那可不行!我们不会轻易放虎归山的。我们要带着你,到你住的那座城市看一看。”
蔑然大为惊讶了。他们要带她去哪座城市,难道是穿越,回到她生活的城市吗?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蔑然不敢再作声,因为她不敢提“穿越“、”二十一世纪“这些词儿。这是她顶天的秘密。正如金砚说的,如果她说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古人很可能认为她是怪物。
两个男人架起蔑然,把她脚上的绳子解开了,双手仍然绑着绳子,带着她走。蔑然心里充满恐惧,下意识地跟他们走。他们沿着刚才蔑然看见的那条走廊前行,两侧都有规律地放着油灯,火光很稳定。走了一会儿,似乎是向上行,不断地上行。接着,起雾了,好大的雾儿,把他们笼罩住了。蔑然仿佛又回到了穿越那天,在大雾里左冲右突的境地。蔑然仍然不敢作声。他们在浓雾里走了好久。蔑然觉得好象是在转圈儿,可又不像转圈儿。前方蓦地亮了,光亮很柔和,仿佛来自上方。蔑然她们走进了一座房子。呀!这不是那天,她与芳子被金砚绑了头发之后,进的那间咖啡馆吗!对,正是那间咖啡馆!原来,他们真的穿越回到了现代!
“放开我,放开我!”蔑然大喊大叫,使劲挣扎。她要逃离,要回家,看爸爸妈妈!可是,那两个汉子竟把她架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蔑然忽然听到了音乐声,正是咖啡馆里播放的音乐声,现代的音乐声!蔑然一转头,看见咖啡馆的一个房间里,坐着两个姑娘,在亲密地谈话。这是谁呀,这么熟悉?蔑然呆住了,这是自己与芳子坐在那里喝咖啡!两人的背后的墙上有个挂历,好大的字体,现代的简体字,看得很清楚:2013年6月7日,正是自己与芳子受金砚捉弄后,在咖啡馆喝咖啡的时间!
天哪!这是咋回事儿,咋穿越到那天了呢?
两个汉子忽然下了大力气,把她架走了。蔑然大喊大叫,可喝咖啡的她和芳子,都没有听见。面前又出现了浓雾,咖啡馆不见了,他们又在浓雾里走。好一会儿,眼前一亮,原来又回到了关押蔑然的那个房间里。蔑然被重新绑到床上。
沈行和专羽均是一脸的得意。沈行说:“你看明白了吗?如果你不听话,我们就到那座城市,杀死你的父母。你要听话,你父母就活:你要不听话,你父母就死。”
蔑然突然哭嚎起来,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的哭嚎。两个男人则幸灾乐祸地站在旁边,看她哭嚎。
蔑然、沈行、专羽都没看到,在石壁拐弯处,出现了金砚。他身着一套相当艳丽的宽大衣袍,头戴春秋时期流行的男人高帽,正在偷窥。他脸上露出阴阴的表情,悄悄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