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知晓多年来你一直将桃心视做家人,所以我是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殷临浠用淡淡的口吻刚刚说完,中厅就传来了将军夫人因激动过度而晕厥过去了的消息。
“你瞧!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今天毕竟是钱旭和桃心一生一次的婚礼啊,你怎么能...”
见我情绪有些激越,殷临浠便干脆揽住了我的肩膀,“放心,只要过了今日,他们想要什么补偿都行!”
“补偿?”我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瞧着头顶那张依旧清俊逼人的面孔,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这张脸是如此的陌生,“你也瞧见了刚才的情形,稍有差池的话桃心就没命了,你认为这是能补偿得了的事情吗?钱旭他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狠狠甩开殷临浠的手臂,却见他身形震了震,一双如古潭深邃的眸瞳里似凝结起了一层冰霜,语气十分坚定道,“柳媞儿不会有那个机会。”
“你如何知道?”
“因为她不过是巫教人放出来试探我们有没有在今日喜宴上设下陷阱的傀儡,一颗弃子而已,今日柳媞儿就算不死在我的手里,左右也是必死无疑了,而且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必定还会连累桃心。”
也就是说,如果柳媞儿真的是巫教人放出来试探将军府有没有设下陷阱的傀儡的话,那么无论巫教人最后得到了什么结论,反正柳媞儿都必须死,而且当时若不是殷临浠眼疾手快,恐怕连桃心都难以逃脱巫教人的毒手!
“怎么会这样?”
我如何都不能将柳媞儿那个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和巫教人绑在一起啊!
不过从殷临浠刚刚的话里不难听出来,将军府现下恐怕已经被巫教人盯上了。
若如此的话...
那我递了刀子给桃心,岂不是在打草惊蛇?
殷临浠似一瞬间看懂了我的心思,曲着手指微不可觉得的弹了我的脑门一下,“不如等那两人拜了天地以后,我就让赵舟送你回去可好?”
“不必!”我摇摇头,“毕竟是义妹成婚,我这个做姐姐的好歹也得帮着照看点才行不是?”
“行!”殷临浠眼中渐渐升起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然后俯下身以修长的手指揉乱了我额前的碎发,“夫人长大了,以后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我十分勉强的扯扯嘴角。
此刻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家伙的笑中像是藏了些狡黠在里头,那模样好似一只盯着猎物的狐狸,正思考如何享用美食一般。
可他又是如何知悉巫教人事的呢?明明我记得赵舟和张施等人调查巫教的时候,那些巫教人就和巫教士一同如空气般消失在畿城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蓦地响起了几道讨好的嗓音。
“哟,沈右相!许久不见了,此次晋国之行可还顺利?”
回过头,只见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员正满脸谄媚的围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而立在人群中央的那人一身紫色袍子,衬得他身形修长皮肤白皙,那张容颜倒是依旧星光灿烂,只是相比最后一次在西北见他时却似乎是清瘦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沉敛了些。
望着他良久以后,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结束了短暂而虚伪的寒暄,沈霄终于朝我的方向望来,与我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我明显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蓦地一亮,随后视线缓缓落在了我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双眼中猛地一愣光芒便飞速的暗淡了下去,再等他抬眼时脸上只剩下了无尽的阴冷与暗沉。
“好久不见了!素儿!”沈霄轻轻牵动薄唇,明明是在和我说话,目光却如寒刃般落在了殷临浠的身上。
“沈霄...”
这是第一次,望着眼前的人我第一次了解到了寒从心底升起究竟是什么感受,沈霄此刻浑身散发着冷意犹如苍山之巅匍匐在雪地里的恶狼,正瞪着狠毒的双眼盯着他的猎物。
那种模样令我不寒而栗。
然而殷临浠却只是瞧了他片刻,之后竟然不以为意的嗤笑开来,揽住了我的腰身往他的方向轻轻一带。
“沈右相,怎么?晋国之行可还顺利?莫不是和谈失败被人家赶了回来?”
殷临浠微微扬起下颚,明明脸上还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彻骨的冰霜。
沈霄听完也不急着生气,只将目光稍掠过了我,继而牵起唇角朝殷临浠拱手道,“如此恐怕要令二皇子失望了,沈霄幸不辱皇命,晋国大王言明对于皇上割地求和的提案非常感兴趣,故此特让沈霄回来复命并献上了晋国稀世之宝荆璧作为言和诚意,只是...”
沈霄话锋一转,连同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讥诮,“臣不过才刚入畿城就听闻了两件大事,这其一便是钱旭将军今日大婚之喜,我作为钱旭将军的同僚理应前来祝贺,其二嘛...殿下不如猜猜看,究竟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沈右相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小道消息了?不过如此也好,看来畿城的百姓与你这右相大人总算是开始熟络起来了嘛!”
区区一句话将沈霄这个外来人口竟能一步登天的事情挑得一清二楚。
沈霄闻言眼梢动了动,面上保持着一贯未及眼底的笑意,“殿下此话言重了,毕竟最近乱贼作祟害得皇上身患重病的事情传得是那么沸沸扬扬,臣想不知道都难,再说了...臣不过太过担心皇上的龙体而已。”
“哦?”殷临浠一笑,垂目与我对视了眼,“既然你这样担心我父皇,那不如,畿城捉拿乱贼巫教士的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也算是为父皇分忧排难了。”
“殷临浠!”
我心下一惊,连忙揪紧了他的衣袂。
可殷临浠藏在宽大衣袍里的手只是反复将我的手握紧又松开,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盯着沈霄。
“呵呵,殿下怕是说笑了吧?臣哪是那块能破案的料?”
“沈右相不会是在找借口拒绝吧?”如是说了以后,殷临浠有意无意的碰了碰他腰间别着的腰牌。
现下他挂着的不过是块普通的腰牌,可这么一碰沈霄立马会意一笑,“殿下的吩咐臣自是不敢不从,不过臣听闻皇上病前曾将国事全权交由了七殿下处理,二殿下交代这等大事与臣,是不是需要让七殿下也知悉?”
如此赤果果的挑衅以后,沈霄干脆直起了身板目光直逼殷临浠。
一时间,我立在二人中间只觉得周身空气异常寒冷,是以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殿下!”
这时赵舟如救世主般突然呈了封书信到殷临浠面前,从而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殷临浠略垂下眼帘,从赵舟手里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却是将眉心紧紧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
听我问起,殷临浠将手里的书信收好,若有意味的瞟了眼沈霄,最后扶着我的肩膀表情温和道,“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日这喜宴我看你身子不便就暂时就别再继续了,我让赵舟和惊云先陪你回去吧?”
说罢又冲身后的赵舟和惊云道,“送王妃回府!”
待赵舟和惊云领命以后,殷临浠才抬腿往中厅走去。
我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惊云和赵舟这一左一右的护卫下只得叹息着往将军府门口挪步而去。
可就在我当路过沈霄身边的时候,那厮却突然捉住了我的手腕。
“王妃难道不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也许会叫你大吃一惊也说不定哦!”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一双若黑海般涌动着暗流的眸瞳就这么直直撞入了我的眼中。
沈霄薄唇边漾起一抹轻笑,脸上的表情随之柔和下来了几分。
而惊云见他捉着我的手臂迟迟未松,立时抽出长剑架上了沈霄的脖子,一并冷喝,“放开姑娘,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前厅中所有人纷纷倒抽一口气紧张兮兮的盯着惊云手里的那柄剑。
这里头大概除了惊云以外,恐怕没人不知道沈霄的身份尊贵,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敢以剑指着他?
这在旁人眼中就和自掘坟墓没什么区别啊!
可是他们哪知,面对如此的威胁,沈霄只是斜眼瞄了瞄自己脖子上那柄寒光闪现的长剑。
然后竟旁若无人的捉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往中厅走。
“沈霄,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霄未答我,只回眸冲我温柔一笑,眼中那些防备和阴沉似在一瞬间通通被扫尽了,消失不见了。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他奉命随征凤城时,面对我所有任性的要求,他仍是那个一味包容我的少年。
而如今...
“一拜天地!”
自中厅正堂里传出礼官婉转的高呼,一字高于一字的嗓音回荡在将军府中。
众人纷纷欢呼鼓掌。
两位新人就在那些期许和祝福的目光中伏身,叩首。
“二拜高堂!”
当礼官的第二声高呼响起,人群中响起了一道尤为突兀的嗓音,“新娘子!临浠你快看,是新娘子啊!”
我循声望去,只见得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一个和殷临浠有八分相似的男子一身明黄色锦衣,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殷临浠则负手立在人群的尾末,似乎在和身边的侍卫在交代着什么。
而面对这个好动的主子,那两个小丫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最后只得求助殷临浠身边的侍卫,硬生生将活泼乱闹的傻狍子给拖了下去。
见了这情形,我不禁有些疑惑。
照着窦太妃的性子,平时殷勉就算磕着碰着都能心疼好半天,这样一个爱子如命的人怎么会应允殷勉来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