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中厅中徒然响起一声惊呼。
远远望去,只见得已经偏近中午略微发白的炎烈日头下,随风拂动的红色纱幔被阳光照得鲜红的刺目,中厅里却正是一派焦灼的情形。
“都别过来!否则我立马就杀了她!”人群包围的中心传来一声娇喝,声音中竟是掺杂着浓浓入骨的恨意。
“住手!”钱旭站在最前头,脸色略显青白。
这样一个在战场上勇于厮杀鏖战的大将军却在此刻双目无主双手无措,显得很是慌张的样子,“你想做什么?放下你手里的刀子!只要你放了她,你要什么都可以和我好好商量。”
“我要你们死!把那个男人给我交出来!”又是一声娇喝。
人群一时陷入了茫然,众人纷纷表现出一副愁虑的样子,却无人敢上前半步。
此时站在钱旭身边的,也不过只有钱旭的两个亲兵而已。
“柳媞儿,休得胡搅蛮缠!念在你年幼又是女子,现在若能速速离去我还能原谅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钱旭怒叱。
只是他喊得那声“柳媞儿”清晰传入了耳中,一下子唤醒了我的记忆。
对了,适才与一大帮喜娘和丫鬟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就觉得十分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现在想来...那不就是原西北州县官柳豫的女儿柳媞儿吗?
柳媞儿闻钱旭大怒,突然若失心疯般狂笑不止,“不客气?恐怕你们早已对我不客气了吧,我父亲为你们所害致死,母亲亲眼见父亲去世便自寻了短见,就连仅剩的家产都被尽数充公,令我现下有家不能回只能四处流浪与乞丐为伍,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你们所赐!”
就着人群的空隙我放眼望去,只见得比桃心矮了一截的柳媞儿右手举着一柄剑架在桃心雪白的颈脖上,左手则狠狠扼住了桃心下颚处喉管的部分。
这样子摆明了就是非要杀了桃心不可啊!
钱旭到底还在和她废什么话?
“桃心,我来救你!”
眼见着桃心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如纸,我正欲上前。
殷临浠却猛地拉住我,眼波里含着微怒,“你做什么?如今你这身子还想救得了谁?”
“我...”
“你就待在这,赵舟和惊云会护着你。”
说完话,殷临浠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赵舟和惊云。
直到二人朝其拱手,殷临浠才彻底将我丢在人群之后,而他自己则直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钱旭身边。
“柳媞儿,我奉劝你还是快放下你手里的刀子。”殷临浠双眼中迸射的光芒冷到了极点。
柳媞儿显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充满了敌意和仇视,但强硬之余看得出来柳媞儿对殷临浠的到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我虽隔着较远的距离,但明显瞧见了她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动了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倔强的狞笑,“我发过誓,早晚有一天要你们这些害了我全家的人都付出代价!去死吧!”
柳媞儿目中一狠,圆润的脸颊上带着浓浓的仇恨,手下用尽所有力气的一划...
“桃心!”
我失控惊呼一声,就要往人群中冲去。
无奈才行了两步就被惊云拉了回来,“姑娘,你先别急,瞧清楚了再说!”
这是什么意思?
我扭头瞧惊云,见她满脸的沉稳以后再转过头才知道,原来倒下去的身影竟是柳媞儿?
而桃心则呆呆立在原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柳媞儿,一张小脸被如血的嫁衣衬得煞白煞白的,犹如被抽干了血液那般,她的手里正死死攥着我交给她的匕首,匕首锋刃上染满了殷红的鲜血。
“我...我杀人...杀人了?”桃心缩着肩膀,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别怕!”钱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娘吓到手足无措,心疼的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将军,我杀人了。”
桃心手里染血的匕首“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钱旭只能紧紧抱住她,一遍遍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旁观的殷临浠面无表情瞧了眼倒在地上已然气绝的柳媞儿,之后便径直走向了我。
“走吧!”
“去哪?”我疑惑的看着殷临浠。
却见他薄唇牵起了一丝笑,“这两人的婚礼还得继续不是?我们去替他们招待宾客。”
“可...”
我有些不放心的瞧了瞧窝在钱旭怀里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样子的桃心,殷临浠却直接扶着我的肩膀将我的身子转了个方向。
“你就放心吧,桃心那丫头如今有钱旭护着,不会有事的!”
殷临浠朝我望来的眼神里带着太多令人难以言喻的心安,使得我略一愣,然后点点头跟着殷临浠来了前厅。
“可有一件事,我始终还是想不明白。”
“你是说柳媞儿吧?”
殷临浠将我扶着坐下,他自己则立在我的身侧。
“明明我瞧着桃心被她扼住了喉管,另一边是长剑贴着颈脖,在这样危险的状况下桃心又没有武功本该是绝对逃脱不了的,即便伤了柳媞儿,可伤口也绝不致命啊,怎么...”
“是我杀了柳媞儿,致命伤口在后背,桃心下的那一刀并不深。”
殷临浠不温不火的说出这一句来,引得我不由瞪大了双眼,“你杀...”
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意识到喜宴上人来人往,我只得压低了嗓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柳媞儿虽然行为偏激,但罪不至死啊!”
“那你以为我不杀她,她就不用死了?”殷临浠嗤笑,正午炎烈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令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看起来有些恍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似乎能从他那句话里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
殷临浠的眸瞳中多出了几许高深莫测,“你可知道,柳媞儿身无分文是怎么来的畿城吗?”
“你知道了什么?”
“巫教!”
那张薄唇中很是突兀的飘出这两个字。
我心下震惊。
却见他温和一笑,“不必讶异,其实是半个月前赵舟调查巫教的时候,就偶然看到她和巫教人在一起,但赵舟怕打草惊蛇便没有打扰。”
“所以,你早就猜到了她会借今天伺机报复?”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殷临浠。
他却只是垂目将所有的目光放在我身上,并不作声。
我只当这是在默认。
“殷临浠,你明明知道桃心会有危险,还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