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推开殷临浠的房门。
探进半个脑袋瞧里面,却是除了案前摆着一只青铜的四足香鼎正冒着袅袅轻烟以外,并没有看见殷临浠的身影。
“殷临浠?”
我踮起脚尖轻轻走进去。
恰好听见里间传来女子低柔的嗓音。
“殿下,你瞧这个多可爱啊!”
“是吗?被它伤了的话,你还觉得它可爱吗?”
说完这句话,女子娇滴滴的笑出了声。
只有外面的我听的稀里糊涂。
伤?什么伤?
“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暗自嘀咕了声。
随后为了能听得更仔细,我不禁将耳朵贴在里间和外间相隔的一扇屏风上。
女子娇滴滴笑完以后,才对殷临浠道,“殿下,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喜欢它了,不如你就让它伤了我试试吧?看看这样究竟有多痛苦。”
“瞧你说的,还能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东西吗?”
“呵呵...”女子又是一阵娇笑。
然后顿住道,“对了,殿下...我们瞒着二王妃做这样的事情,万一被她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了又如何?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我不是还让钱旭的人守在门外吗?放心,她进不来的!”
“可是...”
女子似还有什么顾虑,殷临浠当即打断她道,“好了,这事刻不容缓,快继续吧!”
“是!”
这声以后,里间瞬间没了动静。
只不过他们的对话,却使得外面的我依旧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殷临浠说的“这东西”,和那个女人说的“瞒着我,做这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大脑大概停顿了两三秒的时间,他们说的那些话一直盘旋在我心头。
适时,女人的第一直觉让我的脑海里当即出现了一些奇怪而暧昧的画面。
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说他们是在...
好啊,怪不得殷临浠让人特别将我阻隔在外,加上钱旭先行离去。
原来他们真的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瘫痪,已经变得不能思考,心底亦被怒火填满。
下一秒,手脚已然不听使唤的推倒了屏风。
随着“嘭”的一声凭空响起,我们三人之间的障碍瞬间消失不见。
三人视线相聚的那一刻,却是面面相觑。
此时,因屏风倒地的刹那,风扬起了地面上的尘埃,在落日透过窗子投射进来的余晖里纷纷扬扬的飞舞着,看起来熠熠生辉。
而里面两人显然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二...二王妃...”
那面容清秀的女子猝不及防的以身子挡住了什么,眼神诚惶诚恐的,仿若她身后藏着的什么,就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殷临浠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我的胳膊,皱眉道,“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让你别靠近吗?”
听完他的话,我冷笑一声,随即狠狠甩开了殷临浠的手。
“你当然是不想我进来!”
不等他有所反应,我看向了那个满脸惊慌的女子。
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意,我的心底在不断重复着:我是二王妃,我是二王妃...绝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体统。
可就算这样想着,心底的怒意仍然难以遏制的肆意蔓延。
我艰难的扯起嘴角,看着那女子嘴皮微微颤抖的样子,轻声道,“姑娘,能告诉我,你身后藏着的是什么吗?”
女子如摇拨浪鼓般,连连摇头。
可我并不理会她,便快步朝其走去。
那女子却如拼了命般护住身后,并颤巍巍的唤了声,“二王妃!你饶了我吧!”
“哈?你让我饶了你什么?你得让我知道才能饶恕你不是?”
我依旧上前。
可正当我欲伸手拉开那女子时,身后的殷临浠却猛地扯过我,低吼了声,“你闹够了没有!”
我死死盯住殷临浠那张充满愠色的脸,心里突然说不上来的难受,随之有什么从脚底猛地窜上了头顶。
“你才是闹够了没有,你带女人回来,难道我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吗...”
话说到一半,我的胸口开始一阵阵犯窒,脚步亦不由自主的往后踉跄了一步。
但现下在他的眼中,我却只能瞧见深深的怒意,却是没见他对我有一分一毫的心疼或紧张,哪怕是同情怜悯也好...竟是没有任何一丝。
“看来,真是我打扰了你的好事!”
我自嘲一笑,再次狠狠甩开他的手。
低眼,才发现我的手臂被他扼得发白,久久未见回血。
可见其用力之猛。
若不是我失去了体表感觉,恐怕都要以为自己的手已经断了吧?
“殷临浠,你怎么能对我这样狠心?”
为了不让眼泪落下,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有什么液体顺着唇齿蔓延开,我的视线才开始变得模糊。
“既然如此,殷临浠...”我以衣袖狠狠擦了擦双眼,又朝他摊开双手,“给我休妻书吧,你我两人便自此银货两讫,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与我无关!”
“你...”殷临浠低眼看着我的双手,微微一愣。
再抬眼瞧我时,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不是正好吗?你如此护着她...”
我望向拼命护住身后的那女子,继续道,“我早说过,我绝不愿意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所以你们既是你情我愿的,我便成全了你们!我退出!这个王妃之位,也让给她来做好了!殷临浠,你我之间便是两清!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等等,二王妃,你太激动了!”
那女子面有难色,又碍于身后,不得上前。
殷临浠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满目的不可思议。
“你是认真的?”
“没错!”
殷临浠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后凝重的看着我,“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从头到尾有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丈夫来信任?”
我愣住。
殷临浠却凄惨一笑,“其实没有吧,无论是当初钟离灭国,你一心想去救你父皇也好,还是如今这般也罢...你全都在凭你自己的意志来行事,你宁肯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宁愿将所有赌注加诸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就算冒着会一败涂地的风险也未曾信任过我,难道不是吗?”
“殿下,你别再说下去了。”
那女子小心翼翼的瞧了我和殷临浠一眼,仿佛生怕我们会再说出什么狠话来一般。
我亦“噗嗤”笑开,眼泪却不争气的簌簌落下。
“殷临浠啊,你终于说实话了。你说信任...你何曾就知道我没有信任过你?当初钟离国灭,你父皇将十万精兵的血债算在我的头上,欲杀了我,你为了保我不惜与群臣作对,你当我不知道,但我怎么能当做自己不知情呢?”
“你...”听我提起这件事,殷临浠彻底愣住,“你是怎么...”
“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是金雅告诉我的,为了不拖累你...亦为了能活下来去救父皇,我只能选择只身远走他国!”
“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殷临浠的眸色渐渐转为心疼。
我却依旧冷笑,“告诉你又能改变什么?你为了我本就几乎丢掉了性命,难道还要你陪着我一起去楚国赴死吗?若如此,还不如押上我的一切,搏命一试!”
“可是你怎能忍心,让我误会了你那么久!”
“那又怎么样?现在你不也照样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了吗?”
“我没有!”
殷临浠声嘶力竭的低吼。
我置之一笑,“行了,殷临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你们之间的对话我已经听的一清二楚了。”
殷临浠皱眉,却未开口解释。
我的心下终于凄凉,随即故意硬着心肠开口道,“所以,拜托你还是给我休妻书,放我回归自由之身,我会感激不尽的。”
“你为什么总是能轻易说出这样狠心的话?”
殷临浠的嗓音里抑制不住的颤抖。
“给我吧。”我微微阖眼,心情其实久久未能平复下来,反而愈像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可嘴上仍旧故作镇定,“早在畿城的时候你就该给我的,不是吗?”
殷临浠彻底呆住。
良久才苦笑开,并讽刺了句,“你真自私!”
“随你怎么说,我绝不接受有半点污痕的感情!”
“哦?若我非是不依呢?”
殷临浠敛起面上的痛色,突然换做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靠近我。
气息微屏,“我就是不依,我要你一生一世被这纸婚书绑在我身边!而且你不是以为我和她有染吗?那我便娶了她给你看看!”
殷临浠未回头,倒是他身后的女子面上大红,继而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你在说什么呢?”
我略朝她投去目光,才发现她低声嗫嚅,眼睛里却分明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殷临浠你真是疯了!”
我的手指捏紧成拳,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身欲离开。
“你给我站住!”殷临浠捉住我的手。
微微眯起眼眸道,“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如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主性子耍够了吧?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我也受够了,但就算是死我们也绝不能和离,因为你是和亲来的,若与我和离恐怕陷鲜虞于不义境地,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本以为我能毫不在意的,岂料听了这番话以后,我的心底竟会像被抽空了一般,痛的无法呼吸。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如你所言,我就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爱耍公主性子,不知好歹的女人!告诉你,就算缺了你那纸和离书,我依旧会离开你!”
说完,我奋力甩开他的手,含恨而去。
只是...气头上的我却未能瞧见身后那道落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