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在一套套令人瞠目结舌的婚礼习俗中我被喜娘来回摆弄着...又是跨火盆代表人丁兴旺,又是让我和殷临浠合髻然后捧着一盘上面摆着水仙花的喜果,顺着正堂四处分散给瞩礼的宾客,说是为了寓意新生活甜甜蜜蜜团团圆圆的。
说起来这倒算不上体力活,不过从一大早喜娘开始折腾我起,我便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的,此时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但为了不耽误婚礼的进度,我又不敢说出来,只好暗自摸摸自己擂鼓喧天的肚皮苦不堪言,直到最后手里的喜果散尽了喜娘才匆匆过来,将我手里的果盘取过,又极其小声的在我耳边叮咛了一声,“太子妃娘娘,马上就好了,再忍忍。”
喜娘极尽讨好的说完,我乘机瞄了瞄外面的天色...
好家伙,这哪里还是成亲啊?简直就是在成黑,不知不觉中竟把天都给成黑了。
总之在这一大串繁琐的流程快要将我给逼疯了的时候,随礼生才终于不紧不慢的开口仰天呼道,“礼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宾客们齐声朝我和殷临浠祝贺道,“恭贺太子殿下,恭贺太子妃娘娘!”
听完他们的话我险些就要高兴的雀跃起来,倒不是因为那些人的祝贺,而是因为心想着礼成了我就能吃东西了。
呃...大概能吃了吧!
虽然喜娘说过为了确保婚礼顺利进行我是要戒掉饮食的,但她并没说过礼成之后还不能吃东西,所以我再吃东西的话...应该不算是犯规!
当我这么想着,为自己开脱的时候,他就像是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一般。
这边我还暗暗高兴着,下一秒却被身后的人前呼后拥的簇拥在一起扶到了新房。
我不明所以,直到被扶着坐在了一处时,才透过红盖头余留的缝隙看着红灿灿的烛火下,喜娘正矮下身来,为我脱鞋。
一边还朝我殷勤一笑,出声嘱咐我道,“太子妃娘娘莫慌,奴家啊为您脱了鞋,然后您先上喜床。”
我惊了惊,内心嘀咕了一声,什么叫做先上喜床?这句话里的潜台词是不是叫我先睡觉?
呃...不吃东西就睡?
我内心是疑惑的,可我知道此时满屋子都挤遍了看热闹的人,也不好出声问她,只得就着她向我伸出来的手,搀住。
再拖着一身繁重的喜服颤巍巍的坐在了大红色的喜被上,正好坐在被子中央绣着的鸳鸯戏水的图案之上。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我一个仰头扑倒在被子上。
就着被子松软的塌陷程度,这才刚刚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屋内却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见状,我懵了…
倒是喜娘面上臊的一阵通红,连忙伸手将我给扶了起来,只见她大力的拍拍自己的大腿,又拖长音调痛声道,“哎哟喂我的太子妃娘娘嘿,奴家说让您先上床意思是坐福,可没说让您先睡觉啊!”
啊?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什么又叫做不是让我上床睡觉,而是让我先上床坐福?那不睡觉上床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闹了出笑话以后,我也就学聪明了,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喜娘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绝不再自己瞎琢磨了!以免闹了这不必要的笑话。
于是再正色了会儿,任由着喜娘重新扶住我的手臂,一边听她在耳边谨慎的小声说道,“太子妃不必紧张,只要照着奴家的话一步步来就行了。”
说罢,我微微颔首,她这才欣慰的笑了声,又将刚刚的礼数重来了一遍,使我双膝盘坐于喜被之上。
然后抬手在我喜服的衣襟上撒上了桂圆红枣莲子,只不过...她边撒,嘴里还边念念有词道,“张灯结彩新婚际,鸿雁双飞齐比翼,华年共结连理,丽日莲开并蒂时,来年喜笑得贵子,夫妻恩爱百年期。”
随着这一席话说完,连同屋内挤着的人开始一同朝我道喜,而我强忍着腹中难耐的饥饿感勉强点头朝众人示意。
片刻以后,喜娘笑吟吟的朝我道,“太子妃娘娘,您且先在这儿坐福,奴家就领着他们先出去了,等太子殿下敬完酒自会来新房为您揭去盖头的。”
什么?还得等殷临浠来?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这是什么破规矩!
我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喜娘也算是老谋深算,见我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望娘娘谨记...在太子殿下来之前,娘娘切不可擅自揭了盖头,以免触了霉头!”
喜娘说着话静默了会儿,像是在等着我回答她一般,但其实我内心是崩溃的,若是照她这么说的话,殷临浠一晚上不来那我岂不是要把腿都给坐折来?
“太子妃娘娘?”我许久没有回答她,喜娘终于忍不住出声喊了我一句。
这时我才不情不愿的从鼻子里应了句,“嗯!”
最后得到了我的应允,喜娘终于美滋滋领着一群人出去了,周围也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而这新房大概与正堂离的不是很远,此时窗台正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酒席间人们碰杯畅谈的声音。
使得我内心一阵哀嚎着,然后摸摸自己已经叫的不成样子的肚子,脑海里浮现出殷临浠大吃大喝的画面。
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的揪住了头上的红盖头,真想一把扯了它!
可是转念回想起喜娘的话,又使我狐疑的放下了手,心想着...若我擅自揭去了盖头不会真的惹来什么霉头吧?呃...我怕是已经足够倒霉了。
这回还是不与上苍做斗争了吧!
悻悻放下手,我才低头…猛然之间瞧见了自己衣襟上的喜果...眼前一亮。
对啊,喜娘只说了让我别揭盖头吧?可没说不让我偷偷吃点东西吧…嘿嘿…
也不知道殷临浠那货是在外面待了多久,我想大概是他自己吃饱喝足了。
等到我吃完了一整个衣襟的喜果又连着打了好几个瞌睡时,新房的门才被吱呀的推开了,一道颀长的红色身影钻了进来。
“殷临浠?”我探究似的开口,始终不敢抬手掀开这诅咒一般覆在我头顶的红布。
而殷临浠听到我在低呼他,却只是一愣并没有立马朝我走来,而是兀自走向了盖着红底金花桌布的桌子边,又慢悠悠的抬手为他自己斟了杯酒。
这使我原本平息的怒火突然窜回了头顶,连同音调都高了好几分,“殷临浠!我叫你没有听见吗?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儿等了你多久?你倒是好了,吃饱喝足了,可我呢...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要不是喜娘说自己掀开盖头会触霉头的话,本公主才不等你呢!”
我无比委屈的一股脑说完,惹得殷临浠怔住,手顿了片刻才放下酒杯朝我走来。
到我身边时踌躇了会儿,顺便拿起了床边一支红木的秤杆。
“你可知道,掀开这个红盖头以后我们就真的要以夫妻相称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耳边响起两声步子落定的声音以后我抬眼,就着红盖头的空隙,跳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皮靴,随即我呵呵低笑了声,“自然知道,其实在来鲜虞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听他似有若无的叹息了声,然后随着眼前的盖头突然不翼而飞,一时间灯火辉煌的使我睁不开眼睛。
半晌揉了揉不适应的双眸,待光线渐渐弱下来以后,才终于看到了殷临浠。
于是四目交接时,两人纷纷一愣。
原本我以为平时的殷临浠已经足够祸国殃民了,此时见到他那张脸时却更是不禁让我联想到“妖物”一词。
怎么说呢...
只见站在我面前的这只绝色“妖物”身着一身玄端礼服,上面绣着雅致的镂空云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大红的下裳下脚踩一双黑色皮靴,整个人即便是那么端端的站着就已经显得贵气十足了,加之红玉发冠束着他整齐的墨发,令底下那张如画的眉眼间只是淡淡扯了扯嘴角就如此摄人心魄的魅惑。
“咳,”不知是不是被我盯的不自在了,殷临浠别开眸子,修长的手指朝身后一曲道,“你不是说饿了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嚯,可没把我高兴坏。
只见方才他斟酒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只色泽油亮,香味扑鼻的烧鸡,看来简直就像是在向我招着无形的双手,企图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全给勾出来般,馋的我口水直流,真恨不得用目光就把它给吃了。
但无奈刚刚盘着腿坐了许久,要起身时腿脚竟一时失去了知觉,我只得恨恨的看着烧鸡涨红了脸,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殷临浠不知所以然,只是看着我怪异的样子,挑眉道,“怎么?不合你胃口吗?”
怎么可能?
我艰难的抬眼瞧瞧他,头摇的像支波浪鼓,要知道...当一个人在饿到极点时,任何食物在他眼里都是这世上最美味的。
可是见了我的样子以后,殷临浠就更加纳闷儿了,“那你怎么不去吃啊?”
“我也想啊!”我干笑两声,指指我已经麻痹的小腿尴尬道,“腿...腿麻了。”
见状殷临浠愣住,而后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在瞧着我盯住烧鸡“火辣辣”的眼神里,俯下身,一把将我从喜床上捞了起来。
又在我无比错愕的目光里顿了顿,神色别扭道,“你不是腿麻了嘛!”
说罢,他放在我腰间的大手紧了紧,踱步走到了桌子边将我轻柔放下,又抬手捋了捋衣摆坐在了我身边。
我呢,索性没心情与他客套了,一心只想放出肚子里的馋虫。
于是狼吞虎咽了起来,倒是殷临浠望着我这饿到要吃人般的架势突而讷讷开口道,“你...莫不是饿疯了?”
我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鼓着腮子含糊不清道,“让你去饿一天试试。”
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
殷临浠眉眼间浮现一丝诧异,正想开口说话…
“嘭!”新房的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怪响。
我拿住烧鸡头的手僵住,与殷临浠对视了一眼,怎么回事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隐约直感觉到殷临浠的表情在那声怪响传来以后变得越来越冷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