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什么大事?”
郭烨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一时半会儿间,还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儿,居然能把李二宝搞成这副急赤白脸的模样。
“花……花……”李二宝大口喘息,以他的体力,这明显不是累的,而是急的,甚至可以说是吓的。
“花怎么了?”
“花……花死了!”
“花死了?”
郭烨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回了一句,“死了就死了呗,人没死就成,花死了再种就是了,有什么打紧的?”
“全城的花都死了!”
这一回,郭烨可总算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微微一愣之后,他猛地意识到这看似普通的事件背后暗藏的危机,怪叫一声,拎起衣服就往外冲去!
“见鬼!二宝,快跟上来!”
“啊?”
这下子,轮到李二宝懵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话都还没说完呢,怎么郭大哥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窜出去了?
他不知道,在听明白这件事的同时,郭烨脑海里就已经开始琢磨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了。
洛阳种植牡丹的风尚,毫无疑问来自女皇陛下在二圣临朝时期就开始的大力推行,这么多年下来,洛阳的牡丹,几乎已经完全和女皇陛下联系在了一起。这次全城的牡丹大规模死亡,若是单纯的天灾还好一点,可要是人祸的话,那之后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啊!
当郭烨急急忙忙的来到徐府正厅时,遇到了同样行色匆匆的纪青璇等人,他们明显比他更早一步收到消息,此时都已经收拾停当,然而脸上的阴郁却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外面究竟如何了?”
“不知。出去看看吧。”纪青璇面色沉沉道。
众人汇成一行,涌出徐府大门,一眼望去,顿时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怎么可能?!”郭烨失声道。
只见昨晚还繁花似锦的长长街道,竟像是在一夜之间遭遇了一场可怕的寒霜,所有的牡丹,全部凋零,甚至连根茎和叶子都枯死,满地的落花和黄叶看不到半点美感,只有一派浓浓的诡异。
“这场面有点大啊……”
郭烨砸吧一下嘴巴,却觉得嘴里干涩一片,半点唾沫都没有了。
他完全无法想象,如果整座洛阳城都成了眼前这副萧索的模样,那究竟需要怎样庞大的一股力量才能做到这般。
他下意识地向街道旁一株死去的牡丹走去,想要看个究竟,但马上就被纪青璇拉住:“别浪费时间了,先去不良司,义父已经先过去了,他和薛不良令都在等我们!”
“好。”
郭烨又看了一眼那枯死的牡丹,转身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恭安坊与东城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但是因为许多不良人日常都是直接宿在不良司里,故而等郭烨几人赶到之时,还是比其他不良人晚了一步。
公事房内,只见徐有功当中端坐,薛不良令则稍稍落后一些,两人下手,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的不良尉和不良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阴沉得可怕。
当中的人群似乎还在围观着什么,偶尔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似是在讨论。
几人推门而入时,落在最外边的正好是刘西元。他看到纪青璇等人进来时,往前挤了挤,而后在林瑞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即这个曾经和他们有过嫌隙的不良尉,竟破天荒地表现出极其大度的态度来,招呼道:“纪不良尉来了。你们让开条道,让她也看一看。”
围成一圈的不良人们闻言,纷纷让开一条通道来,郭烨本来还在好奇他们在看什么,挤进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众人在围观的,居然是一株枯死的牡丹,看起来和外边大街上的也没什么不同,根部还带着泥土,估摸着应该就是刚从不良司衙门外头拔进来的。
“你现在可以看个尽兴了。”纪青璇低声对郭烨道。
但郭烨却没有凑上去看,而是随手戳了戳身边一位不良人:“兄台,你贵姓啊?”
“免贵,姓汤。”
“哦,汤兄,久仰久仰。”
“呃……”
汤姓不良人被他的客套搞得一头雾水。
“我就想问问,你们看出什么没?”
“这个……”
汤姓不良人似乎是个实诚人,居然露出一丝羞愧之色,“没有。”
“哦,那我便不看了。”郭烨耸耸肩,退后一步。
“嗯?”
郭烨的突然放弃,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不过下一刻,就见他把陆广白往前一推:“小陆,你去。”
他很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对花花草草并不擅长,这么多人都看不出头绪的枯花,自己上前多半也是白搭,倒不是直接把陆广白这个行家里手推出去,也省得叫人小看了长安不良司。
“小陆是咱们这一支的仵作,同时对奇花异草也颇有见地,让他上准没错!”郭烨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谁知陆广白一点都不给他面子,转头斜了他一眼:“聒噪!”
郭烨的笑声戛然而止,讪讪地笑了一下,就退到了一边,把场地完全让给陆广白。
在陆广白仔仔细细检查那一株枯死的牡丹时,薛不良令指着旁边一位不良人道:“这位何副尉,也是专攻花草方面的学识,他此前也查看过这株牡丹……”
“看出什么了吗?”陆广白一点都不知道客套,头也不抬地打断道。
“这……”
何副尉的脸色有点难看,“没有任何毒药或者虫害方面的痕迹,卑职实在看不出任何人力为之的痕迹。”
“这绝不是天灾!”
薛不良令“砰”地一拍案几,大怒道,“牡丹昨夜枯死,今天城中就流传起对陛下不利的流言,你要本令相信这仅仅是巧合吗?”
“流言!?”
郭烨心头一紧,“是何流言?”
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果然有人借着这一城牡丹的枯死借题发挥。不管制造流言的人,到底是不是万花枯死的始作俑者。但完全可以想见,一旦有不利于女皇陛下的流言流传开去,朝野必定大乱。到时候,以陛下的手腕,怕是要动雷霆之怒,重演立朝之初的局面,杀得人头滚滚!
“流言的内容,你们只要稍加打探其实也不难得知,本令这边就不瞒你们了。”
薛不良令深吸一口气道,“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直指陛下昏庸无道,王大将军兵败契丹,以及如今的满城牡丹死绝,皆是上苍警示,若陛下再不退位让贤,归政于李唐,则天下必乱,有生灵涂炭之忧。”
薛不良令的话,浅显直白,但是却说得人不敢接茬。因为其中每个字都是犯忌的。
最后还是纪青璇迟疑了一下,看向薛不良令,道:“莫非,是故李那边的手笔?”
“未必。”
薛不良令摇头,“若按常理来分析,若是他们所为,不应说什么归政于李唐之类的话,这不摆明着告诉别人他们有鬼吗?所以这应当只是个幌子……但也未必。”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徐有功沉声道,“如今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必须要赶在事情闹大之前,把这暗中兴风作浪之人给挖出来!不然迁延日久,陛下未必不会重新宠信丽竞门,届时,又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枉死在丽竞门的屠刀之下了!”
徐有功的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些事是不是李唐宗室的手笔未可知,但是总归是针对女皇陛下的。可女皇陛下登基数载,治下盛世繁华,又岂是凋敝几朵牡丹花可以动摇的。故而此事扩散之后,最终的结果可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扫荡。
徐不良帅的话音落下没多久,陆广白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像是完全没受到众人讨论的影响,道:“的确,没有毒素,没有虫害,何副尉的判断大体上是正确的。”
“我就说嘛……”
“不过,何副尉,你似乎漏掉了一个最简单易行的办法。”陆广白接着道。
“什么?”何副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看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对这个办法,也隐隐有了猜测。
“沸水。”
陆广白做了一个倾倒的手势,“只需一壶沸水浇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我们目前看到的效果。”
然而,这个合情合理的猜测,却是瞬间激怒了薛不良令,他猛地一拍案几,怒道:“荒谬!难道你要让本令相信,昨晚有一大批人,拎着沸水将这洛阳城中的牡丹挨个浇灌了一遍吗?”
的确,陆广白的猜测,放在一株牡丹,甚至一小片的牡丹上,都是最简单易行的,可要是扩大到整座城池,那就显得格外荒谬了。
别的不说,如何瞒过晚间执行宵禁的金吾卫,就是一个绝大的难题,遍布全城的岗哨和金吾卫,难道都是死人不成?
“陆某也只是说出自己勘验的结果罢了。”陆广白却是不为所动,语气依旧淡淡。
“薛不良令,稍安勿躁。”
徐有功抬手虚按,止住了薛不良令的怒火,然后才看向陆广白,“陆副尉,你确认自己所言属实?”
“陆某只是说出了自己勘验的结果。”陆广白依旧不卑不亢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是吗?”
徐有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真是如此,你可真给本官找了一个好大的麻烦啊!”
闻言,郭烨不由苦笑着喃喃道:“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