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俞非常感动，说：“叔武对哥哥这样恭敬，危难之时为哥哥守国，承担国君的责任，连国君的座位都不坐，让百官知道国君还会回来。主公曾经放话让国，叔武不肯即君位，连座位都不做，旁坐都不设，而是坐在东面主政。在这诸侯国弑君夺位频繁发生的年代，这样高尚的道德让人佩服，宁俞非常敬仰！”

　　武叔说：“我十分思念主公能够早点还朝，希望宁大夫劝说君兄早点回国，我的心才能放下。”

　　宁俞掐指一算，说：“六月辛未日是个吉日，这天进城怎么样？”

　　叔武说：“好，就定这一天，我带领百官到郊外迎接。”

　　定下卫成公归国的具体日期，宁俞告辞要去陈国，叔武送出朝门，百官也都出门相送，有人提出问题，说：“如果故君回来，难免对百官划分居守和跟从两部分，如果跟从的有功劳，在家居守的就是有罪了，这可怎么办呢？”

　　宁俞立即说：“我替故君来传达故君的口谕：百官不论是跟从在外的还是在家守国的，都是有功无罪。你们如果不信，我可以与你们歃血立誓！”

　　众大夫都说：“如果盟誓，就没有任何疑虑了！”

　　宁俞当即对天发誓：“行者卫主，留着守国，在外在内，同尽其力。君臣和谐，共保社稷，倘有相欺，神明殛之！”众大夫高高兴兴地说：“宁子不欺我辈呀！”之后各自回家。

　　叔武又派大夫长牂专门把守国门，吩咐说：“如果主公方面的人来了，不论早晚，当即放入。”

　　宁俞回到宋国向卫成公汇报说：“叔武没有即君位，真心奉迎主公归国，没有任何歹意。”卫成公也就相信了。

　　歂犬害怕了，他先前里挑外撅，担心卫成公归国之后叔武把他的话透给成公，卫成公会治他的罪，就又对卫成公说：“虽然太叔与宁大夫约定归国日期，怎么就知道他们不准备加害主公？主公不如提前起驾，出其不意，归国复位万无一失。”

　　卫成公听了歂犬的话，当时就要起驾。宁俞说：“臣已经和国人约定好日期了，主公如果提前回国，国人会怀疑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引起不安。”

　　歂犬猖狂起来了，依仗着卫成公的一时信任，大声呵斥：“宁俞不想让主公早点归国，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宁俞看出卫成公已经听信歂犬，再劝说就会伤害了自己，只得说：“主公如果现在就起驾回国，臣请求先行一步，以便通知臣民迎接，不失礼节。”

　　卫成公说：“好吧，你要告诉国人，寡人提前归国，是想早点和臣民见面，寡人想念他们。”

　　宁俞立即上车开路，奔向卫国。看着宁俞的背影，歂犬心中害怕，再次制造谣言，对卫成公说：“宁俞为什么不和主公一同回国，非要提前走？事情很可疑。主公应该立即起驾，不要再耽搁了。”

　　卫成公命令立即起驾，令御手挥动鞭子，驱马快速行走，一路小跑，马都跑出了汗。快到楚丘时，歂犬对卫成公说：“为了预防不测，我给你做前驱。”卫成公应允。歂犬的车子就在前面快跑，卫成公的车子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宁俞驾着车子马不停蹄地飞跑，很快到达楚丘，长牂认识宁俞，放宁俞进城，宁俞说：“主公马上就来到了。”

　　长牂一愣，说：“不是约定辛未日进城，今天才是戊辰日，提前了三天，怎么这样着急呀？你先进城给太叔报信，我在这里迎驾。”

　　宁俞的车子刚刚进城，歂犬就赶到了，对长牂说：“主公的车驾就在后面，赶快迎驾！”

　　长牂急忙让手下人把马车备好，领着手下人出门迎接卫成公。歂犬则直接进入城里。

　　叔武安排人打扫宫室卫生，清理街道，准备迎接卫成公归国。安排好之后，叔武要洗头，仆人准备好水，叔武自己动手洗头。忽然门人报告：“大夫宁俞来到，说主公车驾就在后面。”叔武慌忙擦干头发，立即出门迎接，忙着和宁俞搭话。这时歂犬在车上看见，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叔武心窝。宁俞连忙上前搀扶相救，无奈射中心脏，叔武当即死亡。歂犬做前驱的目的就是想单独杀死叔武，刚刚接近朝门，看见叔武出门，正在和宁俞打招呼，只有这一个机会了，于是立即下手。

　　元咺令宫人检查完卫生情况，就来找叔武，看到叔武被杀，又听宁俞说主公就到，认为这是主公派人刺杀叔武，厉声大骂：“无道昏君，不认真假人，还没有进城就派人先杀忠良，天理不容！我去找晋侯投诉，看你还怎么能坐稳江山？”痛哭着逃奔晋国。

　　卫成公的车驾来到楚邱近郊，长牂带着从人在路旁跪地迎接，卫成公停下车驾问：“你怎么这么快来接寡人？”

　　长牂说：“太叔安排微臣守候在城门，主公早来早迎接，晚来晚迎接。”

　　卫成公这才认识到叔武是那样的忠诚，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一心支持自己复国。就令长牂开路，车驾进入楚丘城。

　　宁俞带着眼泪来到卫成公的车前报告说：“叔武正在洗头，听说主公驾到，连忙擦干握着头发出来迎接，不知怎么被主公的先驱杀死，这使微臣失信于国人，臣罪该万死。”

　　叔武被害，宁俞有什么罪？都是卫成公握权不放，胡乱猜疑导致的恶果，有罪的是卫成公！他成就了叔武的忠孝节义，却暴露了心胸狭窄疑心过重的卑劣品质。听说叔武被害，卫成公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对宁俞说：“寡人已经知道贤弟叔武死的冤枉，你不要再说了。”说完就催促车驾快走，急忙来到朝门，百官听到消息纷纷过来迎驾。宁俞把卫成公领到叔武的尸体处，看到叔武两眼睁着，好像看着自己。卫成公坐到地，把叔武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用手抚摸着，放生大哭：“我的好弟弟呀，你为了我守国，因为你做工作才使我回国，哥哥回来了，还没有见上一面，你就死了！痛哉！哀哉！”叔武眼睛闪亮放光，就像活着一样，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宁俞说：“前驱胆敢杀死监国太叔，和弑君没有什么两样，必须诛杀，用来祭奠太叔之灵！”

　　卫成公说：“准奏！”

　　歂犬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跑，宁俞命令武士抓获，押到卫成公面前。歂犬辩解说：“臣杀叔武，也是为了主公呀！”

　　卫成公大怒：“你诽谤守国大臣，离间寡人兄弟感情，制造混乱，擅杀公族，现在又归罪寡人，杀你十次也抵不了太叔一个命！左右，斩了歂犬，给太叔祭奠亡灵！”接着又对宁俞说：“宁大夫主持，以国君之礼安葬太叔。”

　　臣民看到叔武被杀，一个个都提心吊胆，担心被冤枉。看看歂犬被诛，厚葬叔武，心情才开始安定下来。

　　大夫元咺一口气跑到晋国，见到晋文公就跪倒在地失声大哭。晋文公令人把元咺扶起，说：“大夫有什么冤屈，慢慢地说。”

　　元咺声泪俱下地把卫成公猜忌叔武，派前驱射杀叔武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诉说一遍。晋文公听了气得火冒三丈：“这个卫侯怎么这等昏庸，一定要好好治治他！”接着又安慰元咺一番，留在驿馆休息。

　　晋文公想，虽然城濮大战打退楚国的势力，天子命我为方伯盟主，诸侯表面上归顺，但是各国并不太平，小小的卫国还发生动乱，楚国的势力还没有消除，霸业需要巩固和加强。于是就大集群臣问策。晋文公说：“寡人依靠各位爱卿的倾力支持，蒲城一战大胜，践土会盟，天子亲自出京到践土慰劳奖赏，许多诸侯到会，伯业已经建立，可比齐桓公。但是，还有秦国没有入盟；许国不来参加会盟；郑国虽然参加会盟，但是还有二心，脚踏两只船；卫侯刚刚复国，又擅自杀害参加会盟的弟弟。如何令诸侯履行盟约，谨遵誓言，做到天下归心，还要请诸位爱卿提出好的主意。”

　　先轸第一个发言：“聚拢诸侯，讨伐二心，这是伯主的权力和职责。臣请秣兵厉马，时刻备战，等待君命。”

　　文公说：“军事力量是保证，很重要。”

　　狐偃说：“霸业离不开兵力，但是还有更重要的，就是以德服人。霸业必要依靠霸道，首先是道义，这是根本；其次是兵力。二者都不可少，但是要摆正关系。从齐桓公的霸业，到主公的霸业，根本的一条就是挟天子令诸侯。天子之意是行使霸权的依据。现在天子亲自来行赏，主公没有去朝觐谢恩，礼节上有缺欠，怎么让人佩服？当前，主公应该以朝王的名义召集诸侯，通知到了不来的，主公就可以用天子的命令出兵讨伐。朝王这是大礼，讨伐慢王之罪，这出兵的理由非常充分，出师有名。尊王而有理，出兵而立威，霸业可以巩固。”

　　赵衰说：“子犯讲的很好，很有道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带领诸侯集体朝王不一定能办到。”

　　“为什么呢？”文公问。

　　赵衰说：“诸侯集中朝觐天子的制度早就不执行了，自平王东迁以来没有搞过。现在晋国已经强大，主公以盟主的名义可以把中原的诸侯都聚拢来，各国诸侯都带兵马，可以使天下诸侯都震惊，以此立威。但是如果兵临周都洛阳，天子也会震惊，担心自己的王位不稳，所以这样的朝觐活动周王是不会批准的。周王不准，主公就失掉了面子，降低威信。”

　　文公有点着急了：“子余的话讲的很有道理，不大合诸侯，我们的霸业将如何继续？”

　　赵衰说：“大合诸侯还是要搞的，地点不是在周都，可以在温地。请天子以狩猎的名义带兵去温地居住，主公带领诸侯去温地拜见。为什么选择温地呢？第一，那里有太叔带新建的王宫，设施齐备，不用再新建，周王住在那里也方便。第二，东方的诸侯去温地路途比较近，他们也方便。第三，天子狩猎居住可以有重兵守卫，在都城王宫安排重兵就不妥。诸侯兵马住在城外，只身去见天子，周王有安全感，不会担心诸侯有不轨行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