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杨学军将手上的空酒罐子用力捏扁,用很是寂寥的声音说:“嗯,对的,这种感情太愚蠢、太卑微、太浪费青春,所以我告诉自己别再愚蠢下去了,很累是不是?”
我有些诧异地望着杨学军,又看着面无表情的黎诗,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局。
两三分钟后,杨学军有些自嘲地笑笑,转而将那个酒罐子塞进背包里面,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你们回去,我自己再过一个山头。”
黎诗回头看了看我,微微一笑道:“你还要继续跟我走吗?”
我内心百味杂陈,不自觉地跟在她的后面,道:“你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这人脾气阴晴不定,我得贴身跟着你。”
黎诗点了点头,继续跟了上去,而我一瞬间好似也终于懂得大多数人对于我暗恋这件事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因为一旦激情过后,就会觉得这是蠢事,而这蠢事,也不是说停止就能停止下来。
就像我曾经一想到我暗恋的人,她的内心深处逗留着别人的影子,虽然我没资格介意,但我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烦闷的情绪之中,我对于阴晴不定的天气一点也没注意到,就跟着杨学军和黎诗到了另外一个山头。
这座山应该是有人在种茶树,因此山顶上面有一座小小的休息屋,能避风雨,但是挺简陋的。
我正顾着打量这个小小的房子,一阵巨大的雷声忽然在我措不及防中传入耳际,我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蹦跶起来。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我看到杨学军一脸的淡定的说:“看来要下雨了。”
镇定下来之后,玩户外的时候更危险的事情我都遇到过,这场雨在我看来倒是平常,于是我也淡定地说:“下就下吧,还好我陪着黎诗过来,有个照应。”
我的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就砸到了我的身上。
沿海地区,加上台风天气,说下雨就下雨,才不到一分钟时间,暴雨已经连绵成了一片。
我拉着黎诗往小小的屋檐下躲了躲,又拿出纸巾给她擦脸,这动作却招来了杨学军的白眼。
在一片暴雨迷离中,那些鲜绿的草下面,是暗黄色的泥泞,用淡淡的语气说:“现在没法下山了,雨不停就只能在这儿过夜了,不然很危险。”
杨学军没马上搭话,他顺手推了推小屋的门,竟然把门给推开了。
我刚准备进屋,却发现黎诗好似并不愿意进去,只是站在屋檐下,杨学军见状,他默不作声地伸手过来拽住黎诗往里面拖,黎诗被拽得踉踉跄跄的,我差点开就就要骂:你神经病啊!
却不料黎诗被她猛地一拉,就一下子被丢到了屋里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我想伸手揪住他领子,却被黎诗眼神制止住了。
杨学军好似早就打算今晚不回去了,带了头灯不说,还带了食物,他把自己的头灯随手挂在小木屋的边缘上,又把门关上了,这才用懒洋洋的语调说道:“看来不知道几点雨才会停,我们站着,床给你休息,饿了就过来吃东西。”
我最见不得别人故作清高的骚劲,嘀咕道:“之前网上流行着一句啥话来着,自作多情就是,他只是看了你一眼,你却在心里面播了一场电影。”
却不料杨学军倒是趁机接了话,用深邃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黎诗说道:“很悲催,我就是这个心里面在播着电影的人,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这不过是一个还算有些风度的男人对女人说的客套话,我却自动又自觉地觉得,这里面有一丝有迹可循的关切在里面。”
黎诗尴尬,我的脸也突兀的热了起来,这世间上居然有这样不知羞耻的男人。
迟疑了一下,黎诗最终开口说道:“余航,能把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
我掏出手机给她扔了过来,她伸手却没接住,手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可能生怕把我的手机给弄坏了,黎诗几乎和我同一时间赶紧弯腰去捡,在拿到之后直起腰来,却一下子跟我的脸贴着撞到了一起。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赶紧挪开自己的脸,而是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与我近距离地四目相对视了一下,黎诗的眼眸稍微闪烁了一下,她很快移开自己的脸。
我的心跳得飞快,有些不知所措的打开自己的背包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可一个一次性雨衣递给黎诗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容易着凉,把这个穿上。”
杨学军懒洋洋地扫了我一眼说:“她不怕冷,你自己穿。”
“她的事情不用你来指手画脚,穿不穿是她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语气太强硬,杨学军虽然一脸的淡漠,却终究没有开口反驳我什么。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我们坐在屋里沉默僵持了快三个小时,雨势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是电闪雷鸣交织,小木屋里面不时变得很是光亮,一时又暗下去。
一声巨大的响雷过后,杨学军抬起头看着黎诗问道:“那时候你真的是因为救我性命,才撒的善意谎言?可我信以为真那么久,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触动?”
“没有,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早知道如此,当初你又为什么要劝我活下来,我坚信了那么多年,可等我反应过来,所谓美梦成真,不过是施舍一场,你不知道我差点把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酸涩喷薄而出,要不是这个傻子在,我真想冒着雨领你到我当年跳崖的地方看一看。”
我指着自己鼻子道:“你骂我傻子?”
杨学军很是意气阑珊,根本无心理会我,强忍着将要奔腾的热泪,装作丝毫不在乎地说:“你不必因为我曾经选择自杀而同情我,其实我早就该死,也好过现在让我难堪至死,我不过是曾经做了一件蠢事而已,你不必时时拿来提醒我曾经有多蠢。”
“提不提醒,你都很蠢。”我噎道。
“你能不能别随意打断我说话?”杨学军说话冷的似冰。
“行行行,丑话说在前头,你丑你有理,你丑你先说。”
杨学军被我的泼皮话弄得有些无语,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一看到她用言语撩拨黎诗就想怼他几句……
话题就此打住,我不客气的拿了一些包装食品和黎诗一人一半吃了起来,也不管一旁抽烟的杨学军表情有多难看。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出奇的慢,也相当安静,我和黎诗就这么背靠着背,在半睡半醒中度过了一夜。
……
一夜暴雨后,次日清晨趁着雨还未下,我们赶着时间下山,我和黎诗走在后面,而杨学军一人走在前面,他小气的样子,真看不出来身价上亿的派头。
可能是他走得太猛,一个脚底打滑,像个在楼梯上滚落的篮球,一跳一跳的往下滑了十来米。
原本以为他会大叫喊疼,却不料他一点也不想向跟在他后面的“黑脸鬼”求助。
我上前看着“身残志坚”的他咬着牙挪了一步,痛一下子加剧,咬着牙眼泪都快痛掉下来了。
这时候,我将包递给黎诗,又叮嘱她注意脚下,然后在杨学军向黎诗发出求救信号前,一个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他却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我也很不耐烦的数落道:“你腿是租来的急着还啊,让你走那么急,崴脚高兴了吧!烦死你这个人了,换着法子来占我便宜,一大早的要抱你一个大男人,长得跟麻杆一样瘦,一点手感都没有,你说说,此刻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抱你这样的!”
骂完后,我随即粗暴地将他的背包扯下来,然后随手一扔,又问道:“腿有没有伤到?”
杨学军很排斥的瞪着我,咬着牙忍着疼痛。
这时候,黎诗劝慰道:“你哪里疼就跟余航说,他经常跟旅游车队跑,学过应急处理,实在不行就叫救护车。”
他摇了摇头道:“应该是肌肉拉伤,疼点没大碍。”
我捏了捏杨学军大腿,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此刻我早已忘了他是合作的客户,就觉得这是一不靠谱的倒霉鬼,一个弯腰下来,让他上了我的背。
杨学军困窘不已,手忙脚乱地挣扎想要下来,被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是捏了一下他大腿威胁道:“你最好在我想把你扔下去之前停下来,跟个老泥鳅似的,油头滑脑!”
一旁不知所措的黎诗,被我这一句话逗笑了,却又拼命假装严肃脸,相当憋。
可能是被我脸上的凶巴巴的表情吓到了,杨学军像个橡皮泥一样粘在我身上不动了,这位在职场叱咤风云的总裁,立刻像被掐住咽喉的鸣蝉一样噤了声,他哪曾想到,自己提出要骑行、要上山,会出这样的事情。
路难走,加上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我的体力透支很严重,后半程完全就是靠毅力在坚持,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乡道上,我弯下身子,将杨学军靠在旁边一根柱子上。
我喘着粗气,杨学军盯着我正看得出神,我突兀地低下头来,有些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作为一个男人,也不懂得矜持!”
杨学军有些讪讪地收回了目光,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车子是没法骑了,要不然我给你找根棍子,拄着走?”
杨学军又是瞪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是想让我在黎诗面前出尽丑是吧?”
我竟然无言以对,想想还真是,我怎么跟个护妻狂魔似的,关键我和黎诗只是普通朋友啊!难不成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