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公交车一站一停,到达“一见”咖啡店已经将近九点,下车后,我随即向前面的广场走去,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终于发现了立在风中的宋念歌,尽管光线刺眼,但我还是能够看清她凝重的表情。
我向她走去,她也在眺望中发现了我,迎着我的面走来。
“一见”咖啡店对面,在广场西边最讨喜的地段,一家新的咖啡店正在开张,此前路过时,所有玻璃窗都挂着遮布,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我竟然不知道它也是家咖啡店。
虽然没有凑近,但是古色古香的装修,比损毁前的“一见”咖啡店更有西安特色,不言而喻,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冲着“一见”咖啡店的生意来的。
来往游客对于这家新开的咖啡店,也是相当买账,纷纷在门口搭建的凉棚里,跟着咖啡师们学习如何制作现磨咖啡。
还在装修中的“一见”咖啡店,堆满了装修材料,与对面放满花篮的新店形成鲜明对比,我不想让见面后的气氛太凝重,笑问道:“一切还顺利吗?”
宋念歌很明显的强颜欢笑,道:“还行。”
她的神情让我有些心塞,心情因为她的强颜欢笑而沉重起来,我很清楚的知道她绝不是因为对面的咖啡店开业而难过,因为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又怎么会在意经营上的事情,所以更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跟在她的身后,在“一见”咖啡店门前的凉棚停下来,她一如往常,很熟练的为我准备一杯现磨咖啡,等待的过程中,我向她问道:“今天工人怎么没来施工?”
念歌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余航,你觉得‘一见’咖啡店最大的罪恶是什么?”
我吃惊的回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念歌语气低沉,满是无奈的说道:“我现在完全没有信心继续下去了。”
“经营这种咖啡店,本来就需要情怀和勇气,我从未想过你会因为缺乏信心,而无法坚持经营下去,你不知道因为这家店,有多少人将等待重新定义,因为你的经营模式,因为这种传统的交流形式,很多人把等待变成了幸福,把心酸熬成了温暖,如果没有了这家店,恐怕人们再也体会不到等待既是一种焦虑,又是一种幸福。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定在三五年后,甚至是十年后收到自己书信的人,提前收到了信件,该有多失落?”
念歌低头沉默……
我很苦恼,却不是因为事情的本身,现代科技的确让我们的交流变得快捷了,但也让我们的交流变得廉价了。我们不再在意每一处的措辞,每一句的达意。有个小姑娘说过:现代通讯的便捷,让离别失去了意义。科技消弭了空间的距离,却不小心增加了心灵上的距离,当我们习惯了在微信上交流情感时,面对面的交流有时反倒显得陌生起来了。
我点上一支烟,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她性格一向如此,重重吸了一口烟,又放轻了语气向她问道:“究竟是何时让你动了这种念头?”
“我不想说,很多事情我不愿发生。”
我情绪压抑的难受,一口将小半支烟抽完,但还是保持着冷静说道:“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合适分享情绪的人吗?如果有,我就不多问了。”
在我的质问后,念歌一脸的无助和茫然,半晌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跟我进来。”
我一脸疑惑,跟着她走进店里。
“当时失火时,有没有调现场监控,有没有人对现场做鉴定?”
“我是失火后才赶到的,因为当时你的那个店员在场,说自己是因为操作不慎,因为和女朋友出去才导致电器起火,江莱悦因为救火还受了些伤,小孙和他那个叫小曼的女友提出赔偿,最后被江莱悦拦下来,江莱悦表示自己替他们赔偿,早上还因为赔偿的事情和我翻脸,让我替她给你转三万块钱,事情来龙去脉都清楚了,所以也没往其他地方考虑……”
念歌这才抬起头,眼里噙着泪水看着我,许久才对我说道:“江莱悦凭什么替他们赔偿?”
“你误会了,江莱悦是被小孙和他女友感动了,所以提出赔偿,也怪我当时替你擅自做主,我下意识的认为这起人为事故,你不会追究。”
得到了我的解释,念歌的泪水绝了堤般的流了下来,她抽泣着对我说道:“在前天清理现场时,我发现了这个。”
说着,念歌从柜台拿出一个铝制的小盒子,打开后放在了我面前。
盒子里面是一把被烧黑的铜钥匙,可我想不明白这究竟和火灾有什么联系。
“这把是我放在二楼储藏室的钥匙,最后在失火地点找到了,而这把钥匙是蜡烛箱子上的,那箱子蜡烛都是重要活动才拿出来的,平时也根本不需要点蜡烛,按照你说的失火是在白天,何须点蜡烛?一箱子四十根蜡烛,一起燃烧?蜡烛不放在烛台上,立在地上烧?还靠近吧台桌布?”
“你是说这场火灾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这店里的每一件物品摆放,储物间的每一个物品登记我都再清楚不过了,即便现场再被破坏,我也能够分辨得出来……我不知道小孙是出于什么目的,要烧毁什么东西,置咖啡店于不顾,哪怕纵火也在所不惜。”
“或许只是个意外呢!”
我想试图说服念歌,让她对人性不那么绝望,可我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
一个个疑惑在我心头盘结着,最会绕成一个死结,我在脑海中反复筛选,江莱悦的一系列行为在我心中渐渐清晰起来,但我无法去设想,如果是她,事情会往多糟糕的方向发展。
念歌的声泪俱下让我心如刀绞,可是此时的我,没有办法给她做些什么,如果我替她咬着牙去追查,怕是要连皮带肉撕出血了。
一阵极长的沉默之后,我低声对念歌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报警吗?”
我的问题让念歌的脸上充满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摇了摇头:“你觉得还有必要去追究吗,万一牵扯到谁进来,这种局面到时候如何控制?”
我的心一阵阵刺痛,好似再一次置身于那种让我疼痛难当的选择中,我深知念歌这样的人,平时看似朋友很多,可真正交心的极少,这次她真的是无助和孤独了。
我撇过头看向窗户外,那被烟熏黑的玻璃,已经看不清窗外的世界,灰尘早已经覆盖了透明的玻璃,连光线都不能轻易透过了
压抑中,我再次拿起打火机,走到咖啡店外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在烟雾弥漫中,思索着如何能够补偿念歌心中落下的缺憾,让咖啡店再次恢复温情……
如果这场火是小孙故意放的,那他出于何种目的,又是受何人指使,我该不该咬着牙去问个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