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付流失魂落魄地坐在观云石上，眼神呆滞，还停留在那扇巨门后的惊天真相中。再次俯视断龙崖畔的云海风光，他全然没了往日压抑胸怀的野心，有的只是自嘲的悲哀。

　　他忽然觉得之前的想法很可笑，父亲的话是对的，之前的他就像是看不清世界本质的孩子，嚷嚷要创造出属于自己杰作，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粗陋玩具而已。

　　癫狂的笑声在后山回荡，林付流半哭半笑，差不多快疯了，在那扇门后，当他得知了真相，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震惊中。

　　他没敢立即做出选择，这代表着他并不像他自以为的那样果敢。

　　林沧海当时沉默地看着他，最后告诉他，第一次进这扇门可以不用选，但第二次踏入此地，必将做出了断。。

　　林付流决定再想想，于是像个懦夫似的仓惶逃离现场。

　　林沧海走到他身后，说道：“我第一次进去就做出了选择，因为我的执念并没有你那么重，所以对我来说并不难选。这是我第二次进那扇门，下次须得你自己进去，我这辈子是不想再面对那扇门了。”

　　林付流状若疯狂，大笑道：“你就不怕我做出另一个选择，老祖宗是疯了吗？他自己不选，却让我们这些后辈来承担，他不是号称万年之前的屠龙者吗，还不一样是个懦夫！”

　　林沧海叹了口气，转身远去道：“你没有资格质疑老祖宗的做法，好好想想你究竟该怎么选，灵界的未来尽在你的手中。”

　　······

　　孙满月今天的心情格外不错，一路遇到下人和孙府中的管事掌柜都很有耐心地和他们打个招呼，或着聊上几句。他没有多做停留，他的父亲，也就是孙家的家主传召他商议要事，所以他尽量聊得简单，后者也识趣地不多耽误时间，主动退下。

　　推开书房的门，孙满月表现地很平静，和往日无数次进入这里一样，但他心里清楚，这一次情况不同。

　　“父亲，你找我？”

　　孙才泽破天荒地微微起身，笑道：“来了，快坐吧。”

　　孙满月暗笑一声，果然，这老狐狸要和他摊牌了。孙满月也不客气，随意坐在他对面，姿势稍有放松。

　　孙才泽沉默片刻，开口道：“最近城里出了些大事，我想你也知道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付流不再是宗主了，从以往林家的惯例来看，他已经没可能再回到这个位子上，无论继任者是谁，孙家之前和林付流达成合作肯定难以为继，城中各商号财团的势力都将会重新洗牌，孙家在城内的利益也没法再维持。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必须得承认我站错队了，不过没关系，还有你站对了方向，孙家的未来就全看你的了。”

　　孙满月故作疑惑道：“父亲，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哪站对地方，不过是和青龙府睿公子在学院有几分交情，现在他想不想得起我还难说。”

　　孙才泽笑了，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小子就别装大头蒜了，老子什么都知道。

　　孙满月被他看地绷不住了，索性不再掩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之前和陈天霸偷偷联系瞒不过你，做了违背父亲意愿的事，但我孙家不过是生意人，本本分分做我们生意就好，就算在城中地位不如以前，又有什么大不了，我孙家生意遍布天下，又不是吃他龙灵城一家的饭。”

　　孙才泽道：“我知道你并不想瞒着我，否则你会做得更隐秘一些，起码我也会晚些知道，既然我放任你搞小动作，也就默认了你的行为，咱们做生意的无论什么时候，有多大的把握，决不能把筹码放在一处，起码要留个后手，我当面反对你是为了维护家主的权威，不然我如何管教下面的人，但心底下的盘算你知我知即可，不足为外人道哉。孙家之前的立场由我而起，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个立场就算我想变，别人也不会信。”

　　孙满月道：“父亲正值壮年，还有大展宏图的余地，不急的。”

　　孙才泽道：“你刚刚说，我们孙家生意遍布天下，是不错，但你要晓得，孙家的未来在龙灵城，这一点绝对不能动摇。我老了，就算勉强撑下去，族中的许多人也不会对我服气，毕竟这次的失策全怪我一意孤行。唯有新家主上位，和青龙府重新建立密切关系，才能提振家族士气，咱们的生意才能兴旺起来，一潭死水无论怎样都盘不活，不如另寻源头，灌注生机。”

　　孙满月收敛放松的身体，绷直背脊，小心确认道：“您是认真的？”

　　孙才泽庄重道：“这种大事还能开玩笑不成，我宣布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孙家第七十三任家主，明日召开家族会议，族中长老，灵界各地分号掌柜管事都早已汇聚府上，就等你的继任仪式。”

　　孙满月不安道：“这太急了吧。”

　　孙才泽抬手道：“事急从权，你也着手去准备和青龙府的洽谈，家族会议需要你拿出一个振兴家族的方案出来，能否服众，就看你的了。你接过我的位子后，我也该腾出地方了，后天就该启程回家族祠堂养老，不然我老在这里，你怎么能放开手脚做事。”

　　孙满月只感觉肩头忽然沉甸甸的，面对父亲期待的神色，他必须有所回应。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孙满月斩钉截铁道。

　　孙才泽露出欣慰中带着落寞的微笑，挥了挥手，孙满月欠了欠身，退出书房，带上房门，再转身时，已是不一样的风采。

　　孙满月笑望园中花鸟，踌躇满志，暗道：“从现在起，就是我孙满月的时代。”

　　孙府新老交替的仪式过后，孙才泽的马车刚驶出龙灵城，孙满月就迫不及待地以孙家家主的身份跑到青龙府，和睿公子见了一面。

　　卧龙苑中，睿公子在池塘边和几个灵具大师正在看着一堆设计图纸讨论着什么，一张案几上放着几个初具雏形的灵具试验品，从几支零散的短小灵箭来看，应该是发射灵箭用的。

　　睿公子闻声抬头，冲他挥了挥手，孙满月含笑靠近，随意在一张矮凳上坐下。睿公子又和几位大师商讨了一下细节，才打发走了他们，叫千寻去烧了一壶好茶，这才和他对几而坐。

　　“这是按照我构思，让灵具师设计的，内置灵纹阵列，将这小号灵箭放置在凹槽里面，只需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即可，我试过了，单只灵箭发射的威力不必青龙军使用的破灵箭小，再调整一下，还有提升的空间。”睿公子神采奕奕地向他介绍。

　　孙满月眼前一亮，拿起一架灵具仔细端详，说道：“有三个凹槽，这玩意儿能同时发三支灵箭？”

　　睿公子道：“就你眼睛尖，是三支箭同时发射，就是普通士兵使用也能大大提高命中率。”

　　孙满月越看越爱不释手，说道：“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想的，连这种大杀器也能想到，先不说使用灵箭了，如果只是用普通箭矢，那黑龙军人手配备一架这玩儿，战力何止提升一倍！”

　　睿公子道：“然也，且不说弓箭手训练不易，战场上使用动辄几十石的黑木弓，对体力的消耗巨大，用我这个灵具，去掉其中价格不菲的灵阵，用普通材料制造，就完全可以替代黑木弓，保养上也没有那么多忌讳，别说是军卒，普通老百姓也能使用。”

　　孙满月赞叹道：“这个价值可就大了去了，此物一旦广泛使用，势必会对传统的军队造成冲击，七大家族的人定会想方设法地窃取你的发明，不惜人力物力也要仿制出来。最重要的是，一旦步兵配备这利器，骑兵的冲锋和机动优势将当然无存。”

　　睿公子笑道：“要模仿很容易，只需搞到几个样品就行，我也没想藏着掖着，但是内置灵阵的成品灵具可就不是轻易仿造得了的，对材料的要求和灵阵刻画的精确度相当苛刻，差一丝半点整个就报废了，我也是和大师们演算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可行的方案。七大氏族虽然也养着些灵具师，但是以他们的水准复制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孙满月有种不祥的预感：“你造这玩意儿，不会是要讨伐七大氏族吧，龙灵王决定要统一灵界了？”

　　睿公子嘬了一口茶，道：“可不敢瞎说，老祖宗想一统灵界，一万年前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捣鼓着玩，顺便准备些后手，以防不测。你知道，最近出了些事，和七大氏族撇不清关系，我怕他们哪天头脑发热，聚兵围剿我龙灵城。”

　　孙满月若有所思，想到了点子上：“造这玩意儿的材料可不常见，即使龙灵城资源雄厚，也捉襟见肘吧，况且普通不带灵阵的成品也需要大量的上等木料和金属，以及可以干活的精干工匠。”

　　睿公子递过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清单，说道：“这些当然得需要一个可靠商家合作才行，你才走马上任，想必迫切需要一笔大生意在家族竖立权威吧。”

　　孙满月笑嘻嘻地接过清单，边看边说道：“还是你懂我，这兄弟没白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