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素,38岁,单身。
江文溪尊称她一声严姐。
严姐是江文溪在工作上碰到的一个好人,也是最有耐心教导她的。工作中,若是她做对了,严姐会给予赞赏,做错了,也只会说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虽说江文溪顶着一个总经理特别助理的头衔,其实大部分的工作还都是由严姐完成的,她只能跟在后面做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在这里,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除了一墙之隔的那个男人。
饭店还在装修,白魔男必须两边跑,虽然每天都能见到他,所幸,面对他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过一小时。
那个吻之后,江文溪每次见到他都不太自然,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自己安排在他的身边。如果说他心存内疚,可是从日常工作接触中,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究竟哪里内疚了。
就好比刚才开会,她也是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却被他指派做会议记录,可她根本没学过记,他讲话那么快,还夹杂着那么多专业术语,整个会议从头到尾,她听得是云里雾里。
会议结束后,他就问她要会议纪要,她只能立在他的面前,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这一站居然就是站了一个小时,他没有叫她离开,也没叫她不离开,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埋于一堆公文之中。
但凡进入总经办的人,都会瞄一眼她,不约而同地露出极度同情的眼色。
不过,知道他对她没什么“不良企图”,让她神经放松了不少,起码不用再担心再次被非礼。
她时不时抬起头,偷偷地瞄向那个面色清冷的男人。
莫明其妙地成为他的特助也有好几天了,她留意到他那头银白色的头并不是染的,而是本来就是这样,而关于他那头银白色的头也是全公司同事最爱八卦的。
偶尔,她会在洗手间内听到女同事议论工作中的他,看起来格外的迷人,思维敏捷,态度严谨,眼光独道,处事不惊,即便是额上的青筋直冒,他也会以极为平淡的语气吩咐下属该如何去做事。
现在,从她的角度看上去,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他,加上那俊朗的外貌,确实是非常迷人。可是,哪有像她们说的那样好,什么鲜少动怒,每次对她,不是横眉瞪眼,就是一副想吃人的模样。她怎么都忘不掉刚进江航时,他陷她于不义的事。
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她为了一斗米而折腰,可见他这人有多么的道貌岸然。
脚真的很痛,她微微动了动右脚,便听到正对面坐着的男人轻咳了几声,吓得她赶紧又站好,不敢乱动。
这几天冷空气突然来袭,也许是受了点寒,乐天感觉嗓子有些痒,端起杯子想喝口水,却空空如也。
他起身,越过江文溪,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
蓦地,他转过身,凝视着眼前站了约莫一个小时之久的江文溪,皱了皱眉,说:“在这里竖电线杆这么久,不用做事?”
“啊?”江文溪猛地抬起头,对上乐天幽黑的眼眸,垂下眼帘,想了几秒,小声地说,“你没让我出去……”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语气……
连咳嗽了几声,乐天烦躁地走回办公桌前,将水杯放下,骤然转身,愠道:“江文溪,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文溪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满脸怒的乐天,抽*动着嘴角疑惑道:“啊?故……故意?”
他那是什么口气?好像她是白痴一样。她干嘛像白痴一样故意在这里站一个小时?
乐天咬紧了牙,在心中咒了一声,如果不是他见过她的真面目,还真是被她逼真的演技蒙混过去。
不知道当初是不是灵魂出窍,才会相信她朋友的话,同意给她一次机会,更是鬼上身的才会拿她当挡箭牌强吻了她,如果没有那个吻,他根本不可能带她回集团总部。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以她那天抓贼的身手,那样敏捷,除了沈先非的女人,他想,换做任何一个他认识的女人都不可能做到。还有那晚,她可以一身傲骨不记后果地甩他一记耳光,只为出一口恶气,而眼前的她,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从他将她丢给严素到现在,他就没有见过她哪天不像个小媳妇一样。
他从未见过哪个人,可以像她这样做到转瞬之间变换成另外一个。如果说,她想以这种方式来得到他的注意,她成功了。
这个女人费尽心思混进江航究竟是什么目的?
“江文溪,你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他说。
“演戏?”她对当明星一点**都没有,她只想当警察,只可惜身体素质不争气,现在只能当一个任人宰割的绵羊“特助”。
还在演戏?
乐天冷笑出声:“江文溪,你想法设法和你朋友在酒吧里演出那场戏,究竟有什么目的?”
“酒吧里?”那天晚上她喝醉了,后来生的事都是李妍告诉她的啊,“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啊。”
微眯着眼,乐天缓缓走向她。
好,她想玩,是吧。他陪她,陪她玩到底,看看她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乐白魔男,他脸上那种看来有些“不怀好意”神情让江文溪心底一阵毛,身子不由自主地慢慢往后退去。
一个一步步往前逼近,一个一步步向后退去。
直到身体抵住了墙壁,再也无路可退,江文溪紧张地双手贴着墙壁,凝视着眼前就连板着脸都看起来那样俊朗的男人。他究竟想干嘛?有话就好好说话嘛,干嘛非要将她逼得靠墙站。
她窘迫地颤着声说:“乐……乐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如果你还怪我那晚非……非礼你,可后来你不也‘礼’尚往来了吗?”换句话说,还是她比较吃亏啊。
“‘礼’尚往来?是吗?照你的话说,那我是不是也该打你一记耳光才算是‘礼’尚往来?”乐天轻勾了勾唇角。
江文溪瞪着双眼,望着他那双看似阳光明媚实则阴沉无比的黑眸,难以置信地微张了张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这男人在瞎掰!上次还说她上班抓贼,根本没有的事,纯属污蔑。
瞬间,乐天挂在嘴角的淡淡笑容迅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俊眉向上一挑,难以抑制的怒气:“难道那一巴掌是我自己打自己的?!”
江文溪后脑勺抵着墙壁,黑亮的眼睛瞪着他举起的右手,脑子里嗡嗡作响。眼见他的手就要挥下来,她的身体本能地往下缩了缩,声音软软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眼见江文溪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乐天静静地凝视着她,举起的右手缓缓放下向她的脸颊伸去,似要抚摸上她的脸颊。
江文溪困惑地抬眸,在她眨眼的一刹那,他已将手抵在她耳后方的墙壁上,而她被困在墙壁与他之间。
“还在装?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帮她回忆?该不会他是又想非礼她了吧?可这里又没有他的情敌和情人,况且她长得这样无公害,何来魅力蒙他三番两次相中?上一次,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才会被他非礼,但这一次绝对不可以。
咬紧了牙根,江文溪抬起双手用力地向前伸去,试图要推开这个变态的男人,孰料,双手尚未触到他的胸膛就被抓住了。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阿天,关于饭店装修——”江怀深望着眼前姿势暧昧的一男一女,怔了几秒。
听到江怀深的声音,乐天急忙松开了抓住江文溪的手,急转过身,惊道:“江董,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怀深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刚刚到。那个……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解决,下次记得关好门。”说着,江怀深便退了出去,顺便“好心”地将门带上。
江文溪自来了江航就没见过大老板,听到白魔男叫一声“江董”,整个人僵滞,好似站在冰天雪地里再被人泼上一盆冷水,从上到下凉透了。原来大老板长得是那个样,一张脸比电视里黑社会的头目还要冷酷,她在心中惨叹一声:完了,被大老板撞见这种场面,她的饭碗肯定保不住了。
乐天回转头,看到一脸呆滞的江文溪,扬了扬眉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打算再竖了一个小时的电线杆?”
如获大赦,江文溪低垂着头,侧着身体,从乐天身体前狭小空间艰难地慢慢移过,手刚搭上门把手,又听到乐天讨厌的声音:“下班前,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交一份会议纪要在我办公桌上。”
江文溪撇了撇嘴角,转动门把手逃似的出了这间办公室。
一出门,她便看到了立在门外的江怀深,一想到他那句“下次记得关好门”,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恭敬地行了礼,道一声:“江董。”
“嗯。”江怀深细细地审视了她一番,淡淡地应了一声,再度推开办公室的门,迈了进去。
江文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脚无力地走回办公桌前。
严素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盯着她。
思想斗争了三秒钟,江文溪向严素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严姐……”
“会议纪要放你桌上了,看不懂再来问我。”严素淡淡地笑了笑。
“呃?”江文溪回望见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不好意思笑了笑,“谢谢。”
江文溪刚坐下来,便听严素说:“如果下次进乐总办公室的时间比较长,一定要记得把门关上,而且要关好。”小心隔墙有耳。
江文溪脸一红,急道:“严姐,你和江董真的误会了,其实——”
“丫头,其实我只是想说,你和乐总吵架的声音很大,让人没法安心工作。”
“啊?!”
江怀深在沙上缓缓坐下,随手点了支烟,想了想说:“最近辛苦你了。”
乐天也在沙上坐下,点了一支烟,故作深沉:“嗯,k.o.开张几个月来生意不错,现在感觉地方太小了,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你要不要考虑把隔壁的地方全买下来送我?”
江怀深哈哈大笑:“你这臭小子越来越损。”
k.o.虽然位于中山路酒吧街区,但地理位置最特殊,整橦楼独居一东南角,所谓的“隔壁”就是三面是步行街,一面是广场,这些地方都归市政公用事业统一规划。
乐天吸了一口烟,笑道:“你不也是?一开口就让人鸡皮疙瘩直起。”
“好了,言归正传,我听说装修出了点问题,有一批板材检验甲醛释放量检测不符合限量标准?”
“嗯,已经退回给供货商了,新材料明天进场,不影响工期。不过,在预算成本最小化前提下,开业时间我不打算提前。日趋严重的环保问题是现代人最为看中的,打造‘绿色饭店’将是江航餐饮行业的要目标。”乐天向江怀深汇报了整个装修进度,并简述了自己的观点,宁可晚几天,也决不可因为赶着开业,而让客人坐在满是刺激气味的包间里用餐,这也是他坚持对所有进场材料有害物质限量标准严格把关的原因。
江怀深对乐天的能力置信不移,谈完了工作,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乐天,半晌,问了一句:“阿天,过年你要3o岁了吧。”
挑着眉,乐天轻咳了几声,说:“深叔,你不用隔三岔五地就提醒我的年纪有多大?”
江怀深笑了笑:“刚才那个女孩,就是敢在k.o.里当众用酒瓶砸你的女孩?”
“嗯。”乐天又咳了一声。
“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有草何必又乱跑?如果有心的话,再送你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
乐天轻轻地弹了弹手中的香烟,烟灰从指间飘落,静静地,落入水晶烟灰缸中。
“阿天,你是时候该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了。”
深叔走了许久,这句话一直在乐天的脑中挥之不去。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过女人,但他的心始终再没有为谁动过。自从被关进那里,他将他日夜苦等的女人从心里一点一点地慢慢挖出,他便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了。不,准确的来说,他的情早在那时已经用尽,心也跟着死了。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孤独地在喧嚣中缓缓地安静,一直安静到所有都变得很默然……
一个心已死的人,如何还能再活一回……
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
如今以他的身份、金钱、地位,一样都不缺,唯独缺得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可以过日子的女人。
他嗤笑一声,静静地看着淡淡的烟雾在手指尖绕过,慢慢地散开,绕过稍,向空间弥漫。深深地吸了一口,将所有苦涩全数咽下,不让一缕烟飘出来,全部化作乌有埋在心中环绕。
过日子,不过是日子一天天的过。
江文溪轻敲了敲那扇门,里面的人没有反应,她轻轻地打开门,探了个头,看见那个男人闭着眼独自一人斜依坐在沙,默默地抽着烟,着呆。
“乐总,会议纪要我整理好了。”她硬着头皮挤了一句话,迅将两页纸放在办公桌上,未待某人睁开眼话,便逃似的出办公室。
其实,江文溪从进门的那一刹,乐天便微眯着眼在注视着她。
这女人,没有绝色的相貌,最多有双黑亮动人的大眼睛,看似细腻白皙的皮肤和柔亮顺华的长;没有高雅的气质,最多举止淑女,只不过有点过了头,换个字眼就是笨得像头猪。
兔子改吃窝边草,那也要草的质量好,何况他又不是一只没品味的变态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