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阴沉,乐天双手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眸冷淡地看了江文溪一眼,然后转向身旁的沈先非:“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只是活页夹松了。”沈先非将样本资料夹合上,望了一眼一旁在瑟瑟抖的女孩,然后拍了拍乐天的背,“你还是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自己打车回去,有什么问题我电话你。”
“嗯。”乐天轻应了一声。
沈先非走了之后,乐天眉心深锁,转身直视身后的江文溪,一言不。
江文溪低垂着头,整张脸涨得通红,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要解释一下,她真的不是有意把样本弄丢的。她抬起头刚想开口,却被冰冷的语调吓住了:“谁让你送样本下来的?!”
江文溪本来想说吕菲,但转念,觉得这时候不应该扮小人背后捅人家,所以,她选择了一言不,双眸为难地看着白魔男。
下一秒,白魔男薄薄的嘴唇便吐出她最不想听到的话:“上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是叫她卷铺盖走人?!
她瞪大了双眼,目光急切地看着他。
那个,这份工作,她才做了一个多月,而且被他硬说欠他好几千块,如果连这份每月任人剥削的工作都丢了,她拿什么还钱?就算不用脑子想的,她也可以预想到今后的日子会有多凄惨。上次在饭店被他强吻,她都没胆说要辞职,因为她没节操地不想以后天天喝稀饭啃馒头,
她抓了抓头,嘴唇微颤,急道:“乐……乐总,你听我解释——”
乐天面色冷淡,沉声怒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上班时间不务正业,帮人家抓贼?!”
“帮人家抓贼?!”江文溪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平时连只耗子都不敢抓,怎么可能帮人家抓贼?虽然她是激进一代的热血青年,而且很想帮人家抓贼,但是以她大学期间一百米跑二十几秒的龟,外加软弱无能的性格,这种见义勇为帮人家抓贼的事绝对不是她能去做的,那样就太抬举她了,“乐……乐总,我想你一定误会了,我最多只是去看人家抓贼……”
江文溪的解释让乐天不由得眯起眼审视她,在她的脸上,他只看到了惶恐、疑惑、迷茫。她跟他说,她在看人家抓贼?是他睁眼瞎?还是她睁眼说瞎话?敢情是嫌他最近日子过得太闷,专门说笑话来给他听了。若不是他亲眼看到她将那个男的抓住的全过程,他真以为自己是睁眼瞎。摆在眼前的事实,她都可以撒谎撒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知道我上班时间看人家抓贼不对……”江文溪留意到乐天嘴角之处那若有若无的讽笑之意,语无伦次地硬着头皮请求,“乐总,那套衣服的钱我还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衣服?上次他给了她很好的机会可以不用再扣工资,她十分有骨气的宁可甩他一耳光都拒绝赔偿,今天,同样为了钱,她却开口要把钱还他,只为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女人究竟在算计什么?
他讽笑望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江文溪,渐渐地,嘴角的笑容从他线条冷硬的脸上隐去。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生气,除了在酒吧她吐了他一身的那晚。眼眸之中蓦地闪出精芒,毫不留情的撂下冰冷的话语:“上去!收拾东西。我不想说三次。”
江文溪静静地立在车前一动不动,委屈的痛楚掠上胸口,一阵酸涩直向上涌,咬着牙,快步向公司大门走去。
出了电梯,江文溪就看到吕菲站着前台似在等她。
吕菲一见到江文溪,劈头就问:“江文溪,让你送个样本你怎么也能出乱子?”
面对盛气凌人的吕菲,江文溪懒懒地掀了掀眼睫,生平一次,她不想理任何人。按照白魔男的意思,她在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
吕菲看到江文溪这种爱理不理的样子就火冒三丈,凭什么这个又蠢又笨的女人只是下去送一个样本就能被调到总部,而她却被乐总狠狠地训了。
吕菲越想越气:“你到底和乐总乱说了什么?”
江文溪听到这尖锐的质问,不禁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听噪音。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抬眸木然地望着吕菲,淡淡地回道:“乐总就在楼下,你自己下楼去问他好了。”
“你——”
没搭理吕菲,江文溪收拾好东西,往电梯口走去。
“你神气什么?看你调到集团总部能神气多久。”
关上电梯的那一刹,江文溪听到吕菲尖酸的语调,一脸莫明,明明被炒了,却还以为她调走了。也许离开这里是对的,不用每天看这些三八的脸色。
背着包,江文溪迈出公司门,垂头丧气正打算往附近公交车站台走去,却看见白魔男依在车前抽着烟,似在等人。
乐天看到江文溪出来,熄了指间的半只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上车!”
江文溪一阵迟疑,怔怔地望着已坐进车内的白魔男,清俊侧脸上的表情不似在玩笑。
“你还愣在那做什么?叫你上车听见没有?!”乐天挑着眉看着江文溪,她能不能露出二种表情?
直到屁股挨着那真皮沙座位,江文溪都不敢相信她真的就这样坐了进来。
一次坐这种高档的车子,她紧张地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乐天淡淡地瞥了一眼,依旧是冷言冷语:“系好安全带!”
江文溪依言,刚将安全带扣上,车头一转便像飞了出去似的。
就算是这车子长得跟黑社会专用车一样,但也没必要这么拼吧。人家过山车在轨道上行驶,那是没有障碍物,这马路上别说四只轮的,就算是没轮的都是到处乱蹿的。还有,是要罚款,就算最少两百块,那也是钱啊……
饱受了十多分钟视觉和精神的双重催残,江文溪在乐天的命令下,终于可以滚下车。如果不是面前还有个柱子可以撑着,让她可以安神、压惊、外带喘两口气,她一定会“横尸”这地下停车场。
她只不过是想保住饭碗,怎么比中彩票还难?
“要不要找人抬你上去?”
听到背后清冷的声音,江文溪小声叽咕了一句:“不用了,我很有自知之明……”
当她抬起头却只看到他的背影,她深吸了一口气,背着包,迈着软的两条腿跟上前。进了电梯,她紧贴着电梯门,好似和他靠近了就会被电打似的。但由于她离电梯门太近了,电梯的门在合到一半,又开了。
乐天以为这女人会自觉地往后挪一挪,孰知电梯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终他无法忍受地将她往后一拉,隔着她,伸手按了电梯的关门键。
虽然只是一刹那间的接触,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江文溪闻到他身上散出的淡淡烟草味。僵直了身子,她的一张脸犹如泼了“鸡血”一样,一直延续到耳根。
望着眼前这个愣头愣脑的女人,乐天盯着她红红的耳背,皱着眉头。
真不知道她是单纯,还是单蠢。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像她这样脑筋转不弯的女人还真是头一回遇到。什么听话,什么肯干,什么嘴巴牢,还便宜?简直是……比猪还要笨!
到底是他在折磨她,还是她在折磨他。
乐天冷冷地讽道:“没乘过电梯?”
“鸡血”在漫延……
背对着他,身后那无言的威力和压迫感让江文溪的头皮阵阵麻,心中不停念着“芝麻快开门”。
“叮”地一声,将江文溪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当“江航集团”几个烫金的铜牌大字跳入她的眼帘,让她足足愣了好久,甚至忘了走出电梯。
“什么呆?!”乐天双手从西装裤口袋抽出,越过她,走出了电梯,径直向办公室走去。
从始至终,江文溪都觉得跟做一场梦似的,正如吕菲说的那样,她狗屎运地被调到了集团总部总经办,从原来一个小小的前台接待,一步登天,进了集团总部的总经办,成为了“总经理特别助理”。
身为总助是件荣幸的事,但加上“特别”二字,在江文溪看来,意味深长。
难道真被李妍给说中了?她不禁开始怀疑白魔男是不是因为那个吻,真的打算和她有一腿?
这个“不可能事件”只在江文溪的脑中停留了不到三分钟,便被无情的事实打破了。
看着眼前厚厚一叠资料,江文溪的额上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
“把这几样产品的详细资料按这个表格做一个汇总,明天开会要用。”说话的是一位戴眼镜上了年纪却非常有气质的大姐。
乐天从领着她一进总经办的门,便吩咐这位大姐“以后所有事都丢给她去做。”,停顿了一秒,补充一句“做不好就重做,直到做好为止。”,显然后面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江文溪翻了翻那几份产品资料,除了她能从图片看出来是装饰材料之外,她完全不知道这几份产品资料说得是什么。她大学里主修的是会计,不是英文啊。还有这本,为什么一定是繁体字?
江文溪痛苦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前辈,为难地挤了一句:“我能不能申请转部门?财务部就好……”
“可以,只要你能把门上总经办几个字改成财务部三个字,我不反对。”姓严,单名一个素字,是乐天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严素,严肃?
没想到中年大姐也这么幽默,好会说冷笑话。
江文溪认命地垂头继续看资料,三分钟之后再次抬头,硬挤了一丝笑容:“那个……有没有现代英汉字典?没有的话,牛津字典也成。没有?那好吧,我问百度大叔……”
严素嘴角不停地抽搐,盯着江文溪看了三秒钟,俯身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调出一张表格打印出来,放在江文溪的面前说:“好吧,你今天就核对这张工程预算表上的数字,预算表上的工程量和定额单价,参照这张表上的,”严素将另一本厚重的文件夹丢在江文溪的面前,打开,手指并在其中一张表上敲了好几下,“下班之前在电脑上修改好交给我。”
江文溪望着两张表格,怔了有数秒。
灰土垫层?现浇构件圆钢筋?水泥砂浆防滑坡道?这些都是什么个概念……
不过无所谓了,如果真当会计了,什么名字对会计来说都是一个样。
严素看她面露惊诧之色,不由得跟着心中一紧,额上冒黑线:不是要调财务部吗?这么简单的表格,难不成连加减乘除也不会算?幼稚园毕业?
“有问题吗?”严素见她沉默了,忍不住问。
“哦,没问题。”
“下班前能搞定?”
“能。”
严素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到原位,心念:乐天是不是这两天忙昏了头?怎么领了这么个孩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