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大年三十,江文溪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了李妍家。
以前两家是邻居,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去年李妍家买了新房,搬离了瑞x路的老式住宅区。
李妍见江文溪拎了这么多礼品,直说她是不是中了大乐透。江文溪浅浅笑道,孝敬李爸李妈的东西怎能寒酸?
李妍是个实足的开心果,就连包饺子也能包出很多“花样”,还对自己包的“花样”饺子赞不绝口。这“花样”可不是称赞她包饺子的手意,而是指她包的饺子总是奇形怪状,每个饺子都是肉馅塞多了,饺皮就撑破了,只不过包了四五个,个个惨不忍睹。而江文溪包得饺子则是一个个挺立,煞是好看。
李妈妈炸好了春卷,李妍见着立即放下手中的饺子,跳了过去,夹了两个春卷,自己一个,江文溪一个。
李妈妈见了自己女儿包的饺子连连叹气,便用筷子打李妍的手:“你呀,就知道吃,看看人家小溪包的饺子,好好学学。”
李妍咬着春卷,依在江文溪的身上,不甘地撇了撇嘴,回道:“你这是没有艺术眼光。话说,哪个饺子脱了马甲不都是肉丸子?我这是提前展露它的内在,这叫内在美,你懂吗?”
李妈妈直翻白眼:“你省省吧,别以后嫁了人,丢老娘的脸。以后要是被婆家扫地出门,别回来见我跟你爸。”
李妍和李妈妈两人来回不停地斗嘴,江文溪一边听着,一边浅浅地笑着。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在李妍的骚动下,江文溪也端起了酒杯。
江文溪的酒量不是很好,但喝得并不多,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比平时更多一分娇羞。李妍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
李妈死命夺她的酒杯,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不拦着她,估计她能把那一瓶酒全喂下肚。
“你看看,哪个女孩子像你整天抱着酒瓶?”李妈妈不停地念叨。
李妍嚷着:“做业务的不能喝酒,还做什么业务?你放心啦,喝多了,睡一觉,明天照样活蹦乱跳。”李妍趁李妈妈不注意,将酒瓶又夺了过来。
“跳跳跳,你当你鲤鱼跳龙门!”李妈妈不情愿,又伸手去抢。母女为一瓶酒大眼瞪小眼。
江文溪站起了身:“阿姨,没事的,妍妍的酒量她自己知道。”
李妈又道:“你别向着她。”
浅酌的李爸只好打圆场:“年三十,开心就好。”
“哼,父女都一条心了。”李妈妈气得索性不理这对父女,夹了好多菜给江文溪,“溪溪啊,别学我们家妍妍,来,多吃菜。”
吃完了年夜饭,李妍拉着江文溪下楼放烟花,烟花放完了,两个人便并肩坐在摇椅式的秋千上,聊着很多小时候开心的事。
蓦地,依在她肩上的李妍问:“溪溪,今晚你开心吗?”
“开心。”江文溪笑了笑。她知道李妍怕她不开心,大二以后的每年三十,几乎都会在放烟花的时候问她这个问题。
李妍嘟着嘴:“可我感觉你今晚很不开心。”
听到李妍这么一说,江文溪愕然,睁大了双眼,偏过头看着醉眼迷朦的李妍。
是的,她还在为昨天的事有些小小的郁闷,可是,她的心思有这样明显吗?
“没有,”江文溪抬头看向天空,幽幽地说,“只是有些感慨又老了一岁。”
“老女人好啊,老女人嫁人了,有钱,有房,有依靠,想上男人不用到处找。”李妍越说话越浑。
“妍妍!你喝多了!”江文溪怪嗔地推了李妍一下。
“唉哟,你真是够纯情的。”李妍抱着她眯起眼,带着浓浓的酒气,痞痞地一笑,“亲亲小溪,告诉我,你和白帅哥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你的纯贞还在吗?”
江文溪狠敲了一下李妍的头,胀红着脸:“你喝多啦!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呀!死小孩现在学会隐瞒了嘛,一定有情况。”
“没有啦!你喝多了!”
“怎么可能?我千杯不醉!快说,不然你今晚别想睡了。”
“真的没有啦……”
“一定有!”
“没有!”
……
常言道,男人喝完酒后是禽兽,这女人喝完酒后就是野兽。
怕酒后的李妍吹久了冷风生病,经过非人的抵抗,江文溪终于劝动了半醉的李妍回家。
李妍全身的重量几乎依在了江文溪的身上,趴在她的肩头不停地呓语:“溪溪,上楼我们就打麻将啊,别人不敢和你打,我跟你打啊,我不怕输的……”
江文溪哑然失笑,不禁想到小时候和同学打麻将总是输,不甘心的她向大舅负责抓老千的同僚学了几手,之后就是百战百胜,但有节制,从不乱赢别人的钱。但自父母和大舅相继去世之后,她为了筹学费,而不得不将此特长挥,导致后来和她打过麻将的同学或者邻居阿叔阿婶们,只要见了她上桌,肯定不会坐上那一桌。
她得了个外号叫“麻室鬼见愁”。
甚至还有人开价,请她去赌钱。渐渐地,她觉得这样做是在丢大舅的脸,就再没有去棋牌室摸过麻将。甚至逢年过节,朋友邀约她也婉言谢绝。
“溪溪,别太压抑自己,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打他们的。你大舅不给你练散打,不想你当警察,还逼你去医院,你不想去就别去,我给你当沙包,你有气我帮你挡啊,别一个人偷偷的哭啊,我不会笑你有病的……”
江文溪惊愕地偏过头,凝视着满面绯红醉得迷迷糊糊的李妍,喉咙之处犹若堵了铅块似的。妍妍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一直以来,她以为她隐藏得够好,原来妍妍一直知道这件事,不说出来,是不想她难过而已。
“妍妍……”她哽咽着叫了一声。
李妍突然傻笑了起来:“溪溪,你交男朋友了,我好开心,以后你就不会一个人了。白帅哥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揍他……”
男朋友?
“他没有欺负我……”江文溪无奈地苦笑,昨天之前,也许是,今天是年三十,到现在不仅电话没有一通,连条短信都没有,如果这样还能是男朋友,她的人生可真是够完美。
“溪溪,我只是希望你开心,永永远远幸福开心……”
“……”
“溪溪啊,我可怜的小家伙……”
“……”喝醉了也不要这么肉麻吧。
江文溪费力地扶着她,哑着嗓音应着:“妍妍,你醉了,我没不开心,有你这个好姐妹在身边,怎么会不开心呢……”
暖暖的热流涌上了眼眶,江文溪深吸了一口气,轻扯嘴角,将眼泪硬是逼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李妍的陪伴,她真不知要如何度过这么多年。
其实快乐,真的很简单。
虽不是亲人,但这种像胜过亲人的温馨幸福感觉,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她能感受一次,足矣。
“我没醉……没醉……”李妍不停地重复着。
往年,江文溪都会和李妍挤在一张床上,一聊就是大半夜。今夜,李妍已经醉了,江文溪只希望她好好地休息。
终于将李妍安稳地扶上了床,李妍占了床还在不停地重复着那些话。
江文溪替她擦洗干净,为她拉好了被子,陪着她又坐了一会,直到她出平稳的呼吸声,才起身,将门轻轻地带上。
婉言谢绝了李爸李妈的挽留,她离开了李妍家。
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新年,大街上四处各见人影,全是出来放烟花炮竹的人。
炮竹声声,烟花灿烂,大人小孩,欢声笑语,处处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气氛。一时间,闷闷不乐的江文溪心情也好了起来。
再走几步就要到自家小区了,正好前面有个售卖烟花的摊子,她大步上前,决定买些冷烟火回去放。
当她走近,看到那个顶着一头犹似炸鸡窝头的老板,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哦哦哦,原来是你!我找了你好几次,今天总算是碰上了。”
那个老板一见是江文溪,立即热情招呼:“咦?贞子小姐啊,今晚有什么特别需要?”
江文溪低咒一声,什么贞子小姐?什么特别需要?
“上次被你害死了,我明明是要买拳皇的碟子,你居然卖给我四张a片。”都怪那四张a片,要不是那四张a片,怎么会引得她上司兽性大,怎么会害得她深陷情感漩涡而不能自拔。
“你要全黄的,不是a片是什么?”
“是拳皇,拳头的拳,皇帝的皇,不是安全的全,黄色的黄啦!”江文溪越想越气,扯着嗓门冲着那老板吼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见这情形,一个个专注着地盯着二人看。
那老板挖了挖耳孔,眉头一皱,双手抱胸:“小姐,是你自己词不达意,你指名要‘拳皇’的碟,谁知道你要的是‘拳皇’还是‘全黄’?!谁知道你一个大姑娘,乌漆抹黑半夜跑出来会不会有特别需要呢?!”
“你、你、你——”江文溪气得语结。
什么特别需要?!她哪里像他说的那样会是有特别需要的人?连**都没看过的她,怎么可能会想看a片?真是太过份了!
这该死的小贩明摆着强辞夺理。
“唉哟,好啦好啦,贞子小姐,是我不对。你看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新年了,大过年的,别生气了,和气生财。那那那,算我亏本,免费赠送你几根仙女棒,你想要变什么变什么啊。”那个老板怕江文溪是个难缠的角色,在这样吵闹下去,会影响他做生意。大过年的,不想惹事生非,要是撞走了财神,那可是触霉头。所以,他好脾气地抓了几根最好卖的仙女棒冷焰花,塞在江文溪的手中。
江文溪盯着手中的仙女棒,很是无奈:“我不是要你送我烟花啦。”
她本来是要买烟花的,不是来打劫的,只不过刚好现摊主就是坑她的那个小贩而已,所以觉得很生气。
“那你想怎样?我的姑奶奶,我今天不卖a片,我只是想赚点微薄的烟花钱,好过年啊!”那个老板用拇指与无名指对捏,掐着指甲表示这烟花钱有多么的微薄。
江文溪被他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看着周围的人又是那种怪异又惊艳的目光,和那天晚上的表情无异。
她不勉难为情,犯了急:“我、我是来买你烟花的啦。”她指着手中的仙女棒问,“这个多少钱?”
“十块钱一盒。看在贞子小姐的面子上,我买一送一,十块钱两盒。”
“我不叫贞子小姐。”这小贩真讨厌。她抽了十块钱,往小贩手里一塞,拿起两盒烟花转头就走。
“贞子小姐好走啊,下次想要‘全黄’碟,我给你打对折啊!”那老板不死心地高呼。
去死啦!谁要看a片!真是受不了这个小贩!脸都丢尽了!
江文溪气鼓着腮帮,拔腿就跑。
摸着黑,江文溪终于爬上了五楼。
她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灯光,在包里翻找着钥匙。
蓦地,手机短信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害她好容易摸着钥匙,却因惊吓而颤了下手,将钥匙丢落在地。
“哦,但愿不是那个该死的家伙!”她懊恼地低咒,急急地翻看短信,当看到信人的名字时,心中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失落感。
原来是顾廷和。
“本想等到零点送上祝福,可是怕到时祝福的信息铺天盖地,我的祝福将被淹没在遗忘的角落里。江文溪,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如果感到孤单,记得转身,关心你的我就在你背后。顾廷和。”
原本心中有着淡淡的失落,却因这则短信而温暖着,更多是感动和欣喜,甚至还有一种被人关爱的满足感。
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记得她。
她简短地回了一条信息:“谢谢你的祝福,同样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完了短信,她长叹一口气,喃喃低语:“为什么当初选择的不是梨子……”苦笑着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钥匙。
就在手触及到钥匙的时候,她听到了除她之外,另一个人的叹息声,还有衣服布料出得悉悉邃邃声音。
她的身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