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小刀不住地转动,雪色的刀光所过之处微黄的木屑纷纷而下,老科曼像老树皮似的双手依然灵活稳定的和年轻人一样把握着雪刃上下翻动,不一会儿,一个粗糙的圆锥体就出来了。他审视地看了两眼,修改了两处不太满意的地方,才放到砂轮上耐心地打磨起来。
雕刻,上漆,镶嵌……一道道工序下来,手里的小玩意一点点变得精致无瑕,老科曼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笑得有些满足。
“科曼爷爷。”老科曼听到这个脆亮亮的女孩声音,脸上的笑容拉得更大了,一道娇小的红色小身影连跑带跳地到了科曼的身边,等女孩看到他手边的小玩意,女孩的声音更是高兴:“哎呀,这么快就做完了,还这么好看,您可太厉害了!”她打开拎着的小袋子笑道:“瞧,我给您带了礼物呢,这可是蒂丝姐姐偷着空给您做的腰带,我也帮着缝了针的。”
精心制作的物件得到小女孩如此诚挚的赞扬,老科曼有些飘飘然:看谁以后还敢说我不行了,我老归老,这一手的手艺可没谁及得上!他挥手道:“就这点小东西,当然不费时间了,就是再大型的木器,我老科曼也是样样来得。对了,艾米莉,你要做这个怪怪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下面镶着这个圆珠子又能做什么?”
当然是送人了,这种陀螺只有男孩子才会喜欢,小时候见到表哥们拿着鞭子抽得得得的,她是从来不理解的,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个能转的木头罢了。而贾南德自从那个水枪之后,像是看准了艾米莉有新鲜玩意,两人一见面,他就要找机会问艾米莉要小礼物。像过生日这种能明正言顺讨礼物的机会,他一向是不会放过的,而死要面子的他每次要礼物十分搞笑。艾米莉有时想起贾南德第一次要礼物的场景,总会好好笑一场。
那还是前年过丰收节的前几天,贾南德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像小猪似的魔兽到她家玩,告诉她这是他送给艾米莉的丰收节礼物,艾米莉当时还觉得小男孩怎么一下就懂事了,他以前可没那个礼尚往来的觉悟,但她还是高兴地谢过了贾南德的礼物。没等过两天,贾南德又来了,开口就问那个叫芙拉兽的魔兽好不好。没见过送礼后还有来问收礼人感想的,一头雾水的艾米莉实话实说:“味道还不错。”
接下来的场景艾米莉觉得自己再过十年都能记得牢牢的,贾南德像被雷劈傻了似的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猛然吼了一句:“你把它吃了!?”那个音量生生把在厨房剁肉馅的桃乐丝吓得剁伤了手。
当时字都还没认全的艾米莉当然不会认识只存在于魔兽图鉴里的传说中的光明系魔兽芙拉兽了,这种兽类没有什么攻击能力,但有一个相当逆天的辅助功能:吞噬除光明系外的负面能量。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被魔法击伤,没得到救治之前,总会有一些残存的元素破坏身体机能,这时有芙拉兽在侧,就能消化那些作祟的能量,还能起到镇痛麻醉的效果,并且也可以促进病体的愈合,等级越高,效果越好。换言之,这种魔兽简直就是外伤病人的祛痛良药,而且还没毒副作用,偏偏又没有攻击手段,这种魔兽的存在简直是在招着手地吆喝,来捉我来捉我。所以哪一次芙拉兽的出世不是惊动各方势力?贾南德的爷爷费尽周折得到了那只芙拉兽,原本是要送人的,当然是珍而重之的收藏好了,谁知被小孙子看在了眼里,并趁他外出之际一个不慎偷偷抱出来要换个独一无二的小玩意。等回家后的贾南德爷爷得知消息,明白自己闯了祸的贾南德想要亡羊补牢都没了机会。最可恨的是,艾米莉和他没默契,没理解他的用意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了暴殄天物的蠢事,贾南德偏偏还怪不了她,谁让自己也不清楚的?
且不说贾南德回家后怎样被处罚,听老科曼问起这个,艾米莉把这件也算是自己糗事的礼物事件当作笑谈挑挑拣拣地讲给了老科曼听,老科曼果然笑得胡子抖个不停。一老一小正说得欢畅,老科曼迎来了今天的第二个客人。
“嘿,老家伙,怎么又无精打采的?你别不是又一夜没睡吧?”老科曼关心地问着走进门的老术士。
老术士布满红血丝的黑眼睛疲倦地看了老科曼一眼没回答,只说道:“再帮我扎一把扫帚,钱晚饭后给。”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
老科曼盯着老术士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调头回来叹了一口气。就看见对面的艾米莉一双纯净的蓝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老科曼哈哈一乐:“小丫头,你看什么?”
艾米莉好奇地问道:“科曼爷爷,药师爷爷家的扫帚用得好快哦,他一天打扫几遍屋子啊?”艾米莉这个月到蒂丝家不过七八次,老术士就来了两次,全都是要扫帚的。
科曼听她问这个,也没了和小丫头逗闷子的心思,又叹了口气,才闷闷说道:“药师爷爷晚上睡不着觉,只有打扫房子了,扫帚就用得勤了些。”老科曼的眼睛里全是对老邻居的担心,毕竟几十年的邻居了,这个老家伙人是冷了点,可的确是个好人,老科曼心里早就把他视为了朋友,眼睁睁看着朋友受着失眠症的折磨,一点点消蚀健康,他暗暗担忧却苦于帮不上忙。
“这样啊……”艾米莉支着下巴沉吟片刻,眼睛突然一亮,马上又黯淡了下去。一直注意着她的老科曼却发问了:“艾米莉,难道你有办法?”他是真怀着希望问的,艾米莉这几个月托他做了几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用途,虽不能改天换地,但其中巧思并不是人人都能想出来的,这个小女孩在那贵人家里说不准见识就多些呢?
艾米莉为难地蹙着眉头道:“我会一首安眠曲,奥妮娅有时候烦燥就会让我吹了入睡,效果很好。可是,药师爷爷现在都不和我说话,我怎么去吹给他听?”
说到这个问题,老科曼也发起了愁,他抱怨地道:“是啊,这个老家伙,几十年了还不改他这臭脾气,你说的可真不太好办。”他想了又想,才下定决心地一拍大腿:“这样,艾米莉,我去和他说,几十年的交情了,又是为了他好,就算最后他还倔着,也不能看在我为了他好的份上而翻脸吧。只是……”他迟疑地看了艾米莉一眼。
艾米莉忙拍着胸脯表决心:“您放心,只要药师爷爷同意,我有空就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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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科曼和术士谈得很顺利,艾米莉心情并不轻松,看来他的失眠症相当严重。这种感觉到她跨入术士的屋子后更甚,术士家盖的是三层木楼,在霍尔芙里亚算是很高层的民居了。厨房和厕所依着主屋搭建,第一层有三间房,另两间都紧闭着门,左边的一间半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各类药材。老科曼领着艾米莉踩着吱嘎响的窄楼梯直接上到了三楼,严格来说,三楼的空间只有二楼一半,占地最广的是靠着墙根的两列书架,上面放的书一本比一本厚。
艾米莉一路走过,暗自观察半天,这座楼是她看过的最干净的楼。这房子年头该是很久了,可她看到的包括檩子在内的木质结构表层连个霉坏黑烂的部分都没有,当然不会是更换过新的,那表面一看就是有人常常拂拭才干净至此,连根木刺都没有。她得出一个结论:要么术士是个洁癖症相当严重的人,要么他不光是失眠症患者,他应该还患有比较严重的强迫症。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她有些地方还是比较敏锐的,这些病她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她没料到的是,老术士会是三症兼并,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艾米莉找到了自己的坐位:一个比床腿还矮的小脚踏,老科曼早在她踏上三楼的楼梯就回去了,事实上,一楼以上从来都没人踏入过,老科曼也是托了艾米莉的福才有幸上到了二楼。她从从容容地坐上小脚踏,安静等待着老术士阅读的结束。她并没等多久,老术士就放下了书,他直起倚在床头的身体,冷淡地看着她道:“我们谈一下报酬的事。”
“我不要钱,”老术士的不悦表现得相当明显,艾米莉飞快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只怕她再说错话就要第二次被扫地出门了:“药师爷爷,您应该会配药吧,我希望您能提供一些外伤药和跌打药,当然,有其他的常备药丸我也乐意之至。”她又玩笑地说了一句:“如果您觉得我占了便宜,想我多吹两首也没有关系。”今天说的是安全话题,该不会有问题的!表面上镇定冷静的艾米莉其实心情有点忐忑。
老术士理所当然地没去理会她的打趣,躺下身体调整了一下睡姿,闭上眼睛冷冷地道:“成交,出去记得关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