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着酣睡着小人儿的脸,窗棂的暗纹投影到那人雪白安静的小脸上,夜空星子寥寥只有三两颗,闪烁地挤在窗前,对着小姑娘雪玉般可爱的脸蛋一眨一眨,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俏皮而温馨。忽然,不知她梦到了什么,脸上肌肉开始不住抖动扭曲,开始只是小幅度地抽动,慢慢地,那力量逐渐增强,像是在被什么怪物操控着无形地疯狂拉扯,不知过了多久,这力量仿佛是拿这人毫无办法,只得像是发泄一样加倍在这人身上肆虐,加上这窗户上支棱的黑影立时叫入睡者清秀可爱的小脸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不一会儿,身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艾米莉满头大汗地醒来,摸摸身下的床垫,果然又湿了个透。最近她老觉得睡过一觉后一天的疲惫不减反增,浑身无力的感觉越发明显,连练剑这种体力发泄都不能保证晚上的睡眠得以安稳,但这情况又不像是做了噩梦,倒像是梦游去跑了几十公里,真是奇哉怪也。她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决定今天晚上去问问老术士,没办法,查兰的长处在治伤,对付些伤风感冒的小毛病还行,这种涉及到神经系统的毛病就不用问了。
暗自盘算一番,艾米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着还不清醒的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盥洗室。
“日安!艾米莉小姐。”可爱的蒂丝即使做女仆也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她推着餐车昂着头进了门。
艾米莉把口中的水吐掉,回了声:“哎呀,蒂丝姐姐,不是不让你送餐上来了吗?你这样,大家更排斥你的。”她又不算个正经主子,别墅其他的女仆对她的活都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敷衍了事,只有蒂丝三年如一日地准时给她送餐,让她被众人排斥在外。
蒂丝笑道:“我怕什么,反正我又不是侯爵家的世仆,何况,”她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粉色:“我过段时间就不做了。”
“为什么?”艾米莉急了,蒂丝三年来对她的诸多照顾让她真的把她当成了亲人一样的存在,听见她要走,哪还能不急?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待看到她红红的脸蛋,又恍然大悟地笑了:“哦,是不是皮埃尔大哥求婚了?”
蒂丝大窘,脸立时红到了脖子根,艾米莉更加笃定,心里为她高兴,皮埃尔家有田产,而且得到老科曼的真传,人品靠得住,脑筋也十分灵活,同时又是真心喜欢蒂丝,是个不错的男人,嫁给他,蒂丝起码不用再出门给人帮佣了。她按捺不住兴奋一个劲地追问:“是不是昨天?是晚上还是下午?定了日子没有?是哪一天?”又扼腕道:“为什么我昨天没赶上呢?快说说,皮埃尔大哥说了些什么叫咱们的蒂丝美人儿骗到了手的?”
蒂丝被艾米莉调侃得羞涩不已,她羞恼之下伸出手来欲拧艾米莉:“你这小丫头哪里学来这些浑话,看我不打你?”
艾米莉哪有那么容易被她抓到,躲闪之间嘴里仍不停地逗弄着她,两个人顿时在屋里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一团。
-----------------------------
一大早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艾米莉的心情一天都十分舒畅,练起剑来好像都没有前几天那样力不从心了。她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见到老术士,她实在高兴,连平常淡静安宁的安眠曲都吹得像是含着股喜意跳脱。见老术士仍是双眼微睁毫无睡意,她索性曲风一转,吹起了欢快活泼的《第四号降E大调圆号协奏曲》,这是一首莫扎特的曲子,用叶瑟之吻来吹奏更为突出曲子的清越明快,实在不适合催眠安神,所以她对着老术士毫无睡意的黑眼睛时,不好意思地惭愧了,然而老术士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不置一词。
艾米莉自己尴尬了一会儿,她摩挲着手中的琴,想了想,心中涌起了一个念头,又把琴横在嘴唇上,却吹起了一首贡德流传极久的乡间民谣,当悠远清新的曲子响起时,艾米莉紧紧盯着老术士的面颊。面无表情!她精神一振,这个古怪的药师看来并不反对小小的变动,她吹得更带劲了,本来嘛,一首安眠曲每晚反复吹奏十来遍,吹的人腻,估计听得人更受罪。前世她职高住校的起床曲是《青藏高原》,在开始住校的那一周她每天早上都会被这歌吓得一哆嗦,等到两个月后,她已经能在“呀啦嗦”里淡定无比地与周公相亲相爱了。一曲完毕,她毫不带停地又吹起了英国民谣《绿袖子》,然后又是一首卡徒索的山间小曲,一直吹了五首,老术士的眼睛才闭上,呼吸平缓下来。
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艾米莉点亮手边的灯笼,蹑手蹑脚地向楼梯走去。“明天早来一个魔法时。”黑暗里响起的这个声音可比那“呀啦嗦”有杀伤力多了,艾米莉吓得好悬没一脚踩空。
她暗暗拍着胸,镇定下心神,随即有点为难道:“药师爷爷,我已经尽量提早了,每天有不少功课做。要不,”她想到老人家一般都早睡早起,便建议道:“我明天提早半个魔法时吧,不能再早了。”
“哼,随你。”一阵沉默,老术士又道:“我每晚都是这个时候入睡,你来得晚可别后悔。”
艾米莉有点生气,她承认老术士的药比一般的药材效用好得多,但她每天晚上抽出宝贵的修炼时间来替他吹曲子,可不是为了图谋他那点药,毕竟谁都不是每天生病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她见过唯一一个黑发黑眼,长得和中国人最接近的异世人,又是个孤苦无依疾病缠身的老人的份上,单凭着对他医德的敬仰之情,艾米莉根本就不会做到这一步。艾米莉心中不快:我又没得罪他,天天拉个冷脸给我看做什么?而且因为他的洁癖症,艾米莉每次登门都是诸多限制,有谁见过拜访别人家连家里的家俱碰一碰就要全面清洗的变态?又不真是个垃圾,时间长了,是个人都会觉得难堪。
她懒得同这个怪人理论,气呼呼地提起裙子朝楼下走去,还没走两步,腿上突然一软,艾米莉“哎哟”一声坐到了楼梯上,她扶着头想要起身,冷不丁老术士又开口:“有点严重了,越晚越不好治。”
跟这种语言简洁的人交流的确费劲,艾米莉结合他们今晚的有限交流,大概猜到老术士或许说的是她的无力症。艾米莉不好意思了:“不必这么麻烦的,您随便给我开点药材就好,只是神经衰弱罢了。”
老术士听不懂“神经衰弱”,却听出了艾米莉话中的不以为然,他冷笑一声嘲道:“笨蛋,”停了停又道:“这可不是小毛病,越晚越麻烦。”
真的很不好治么?艾米莉不想相信,可直觉告诉她,老术士说的是真的!老术士的医术她心里有数,既然他说难治,那就一定棘手得很。她一下慌了神,两世都没得过大病,猛然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告诉你摊上了疑难杂症,一时哪有应变的能力?她脑袋里已经往肌无力,软骨病等等这些治不好拖不死的怪病上靠了,不禁大急问道:“那能治好么?”
术士反问道:“不能治好我会开口吗?”他沉沉道:“但你必须发誓,关于这次治疗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为什么?”她能理解老术士避居村野的心理,但一个人都不能说就太奇怪了,她的身体状况肯定至少要告诉家人的吧。
老术士不愿告诉她原因,“没有为什么,不能做到就算了。”
艾米莉没马上答复,她思考了片刻,觉得老术士没有任何理由害她,便道;“没问题。”
老术士仿佛能感觉到艾米莉的不安,破天荒地保证了一句:“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明原因的,艾米莉听到他的保证心中忽地安定了一半,她行了一个礼道:“那就拜托您了。”
-----------------------------
第二天晚上,艾米莉刚上术士家的二楼,眼角瞥到二楼最里边的木门开了条缝,略犹豫间,术士已经听到她的脚步,沉声唤道:“到这儿来。”
艾米莉推开门,一大团湿热的白雾向着她面上扑去,等挥开眼前的障碍物,饶是她再有心理准备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个约一个成年人长宽的池子就这样凹陷在陈旧的木地板上,池壁上镶嵌着光滑的大理石。不说这样破木楼的二楼怎么镶上的浴池,那满池翻搅的红色池水猛一瞅还真像一池子的血,还在翻滚着冒泡泡,仿佛下面还另有机关在不断加温……很像某种玄幻文里常写的魔族血池,但这池子里分明发出的是一股极之好闻的清香,还混着一些浓重的药草味道。
老术士的脸在白雾之中若隐若现,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冰冰,连这灼热的浴室都没能使他的话语染上热气:“把衣服脱了,到这上面躺着。”
“啊?”艾米莉下意识地抓住了衣襟,朝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是真的萝莉,乍听到这话不能不想歪。
老术士明显误会了她的动作,脸色愈加冰冷:“不相信我可以马上出去。”
真是个臭脾气的老头!艾米莉腹诽着,连忙笑道:“不是,马上就脱。”三两把扯掉衣服,想了想留下条短裤,顺从地躺到了浴池旁的那张高台上。
***************
照旧,补上昨天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