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实在冷,她不由得打了几个哆嗦。不行,不能再等了。不管是不是有洪水猛兽,她得想办法先换了这身衣裳。所以,她没有继续在树丛里瞧正厅里的情况,而是沿着围墙摸索一番,到了院落后院,踩着一棵树翻了进去。后院在一般人家,有人用作女眷房,有人用作下人房,还有人用作园林,用作什么用途,完全看主人的喜好。但这座岛上的小院落,显然是将后院当做下人房和杂物房。
陈秋娘在墙外的那棵树上待了一会儿,确认周遭没有危险,才轻轻落在花圃里,随手将一只跳过来的黑猫无声无息地放到。她借着廊檐下的灯火四处摸索了一会儿,便听到几个护卫围了火炉在喝酒。其中一个在抱怨没能上前线建功立业。
“在此不好么?我们也算陛下的亲信,不然不会让咱们来保护宸妃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说。
“对啊。前线刀剑无眼,我可还没娶媳妇呢。”另一个人附和。
“亦是如此,只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困在这一方小岛上,实在没劲儿。”先前那男子又说。
“诚然,皇宫内院,守卫森严,贼人何以至?”另一个人也是叹息一声。
屋内沉默片刻,便是杯盏之声。陈秋娘正欲寻一处五人之所,找点干衣服穿。却听屋内人压低声音说:“你们可知,宸妃阿姐为何人?”
“李三,休得多言。”有个苍老些的声音低声喝道。
那李三则是说:“李爷无妨,此番都是兄弟。”
“李三,祸从口出。”那被称为李爷的人又警告。
“嗨,李爷何必这样谨慎,想必兄弟们早已知晓了。大约就是新来的廖静不知罢了,我们总得与他说一声,免得以后犯了禁忌。”李三醉醺醺地说,舌头都有点打结了。另外几人亦附和,那李爷也不好继续反对。
陈秋娘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才从压低了声音的李三那里听出了这宸妃的秘密。原来这宸妃竟然就是费小怜的胞妹。
“廖静啊,别说哥没提醒你,宸妃是陛下的心头好,居住在此,亦菲外界所传被陛下拘禁。陛下与她甚为恩爱。”那李三继续说。
陈秋娘听来却不知滋味,敢情这位姨娘在这里吃香喝辣,却是于赵匡胤一起合起来欺骗自己的姐姐了。真是贱人啊。陈秋娘撇撇嘴,想到方才在前院看到她泡茶的手法作派,完全就是一副装逼模样,一点被拘禁的愁绪也没有。
贱人,贱人!陈秋娘默默地骂了几句,一阵风吹来,让她忍不住哆嗦。
不能继续偷听,不然真的要生病了。她赶忙蹑手蹑脚地四处摸索,最后在一间下人房前停下来。她停在房间拐角处,仔细听屋内两个人对话。其中一个趾高气昂的貌似是个婆子,在这园里应该是个管事的,此刻正在训斥一个叫莲心的丫头,大意是这个丫头做事不机灵,今早又惹了宸妃不高兴如何如何。小丫头只低声啜泣,说是一时失误才打碎了花瓶。这婆子则是恶狠狠地说:“若不是宸妃大度,加上姑姑我为你求情,你此刻尸首都喂狗了,还不晓事。”
那小宫女还是嘤嘤哭泣,不明所以。陈秋娘却是很鄙视那婆子,这不就是在敲诈小宫女么?不过,眼前的小宫女很是愚钝,并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只一味嘤嘤哭泣。那婆子被她哭得烦了,直接就来了一句:“真是丧门星,一点都不知感恩,就是一只狗,也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
饶是小宫女再愚钝,这话已说得这样明白了,也是懂了。所以,小宫女这才恍然大悟,说:“云姑姑的恩情没齿难忘,定要报还,这块玉,是阿娘给我的,望云姑姑能不嫌弃。”
“哼,算你有点良心。”那老宫女拿腔拿调的,尔后像是收下了玉佩。又使唤小宫女去为她烧热水,她要沐浴。
小宫女得了命,吱呀推门出来就小跑步往厨房那边去了。陈秋娘想了想这老宫女欺负人,连人家祖传的玉佩都下得去手,实在可恶。当然,陈秋娘最在意的还是热水洗澡。这个貌似很不错。
所以,她走到老宫女门前敲了敲门。老宫女在房间里问:“谁?”
“姑姑,是婢子。”陈秋娘学着方才那小宫女声音回答。
“何事?”老宫女不高兴地问。
“厨房已在为姑姑烧水,婢子想到方才未能明白姑姑好心,弄脏了姑姑房间,现特来打扫一番。”陈秋娘回答。
老宫女没了声音,片刻后,便不耐烦地说:“那你进来。”
陈秋娘得了允许,就轻轻推门。在推门的过程中,从缝隙里将屋内看了个大概。这老宫女品级较高,单独的房间还是套间。一推门进去是个小房间,作为招呼客人的小厅,小厅与卧房之间用了木墙隔开,厅与卧房之间的方门挂了珠翠的门帘。
一个宫女,品级再高,也该低调啊。挂珠翠帘子,简直找死。陈秋娘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个老宫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轻轻挑开珠帘,看见老宫女坐在靠窗的床上,正在就着烛火看一本竹简册子。
陈秋娘挑开帘子,一个箭步跳过去,掐住了老宫女的咽喉,低声喝道:“别出声。”
“你,你,你是谁?”老宫女吓得很,却也算镇定,并没有脑残尖叫。
“我是狐仙姑。”陈秋娘冷哼一声,直接就将这老宫女的嘴堵上,尔后将她绑个结实,丢在了雕花木床后的柜子里,将柜门索得死死的。然后,她从箱子里找了干衣服换上,将桌上的一盘糕点吃光。吃跑喝足后,陈秋娘才拿出工具略略装备,一双手几乎是简单的几个动作,那倾城的容颜被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三十多岁的平凡女子脸。
做好这一切,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先前的小宫女烧了热水。陈秋娘躺在床上,让人将水抬进来放好。 整个过程,她都只在床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看过那些宫女太监。待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之后,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在老宫女的床上四仰八叉地睡下了。
第二日,在小宫女来伺候时,假意咳嗽,说是着凉了,怕过了病气给宸妃,就先不去伺候了,饭菜都由小宫女送来。
陈秋娘就在这老宫女的房间里休息了整整一天,那些品级低的宫女大约平素就很忌惮这老宫女,知晓她生病了,也不敢怠慢,各种好吃好喝伺候着。
陈秋娘在这里休息了一晚加上一个白日,算是养精蓄锐了。等到日暮黄昏,正想要有所行动,亲自瞧瞧这宸妃时,就听得小宫女在门外敲门,低声说:“云姑姑,陛下要来了。”
赵匡胤来了。陈秋娘打了一个激灵,“嗖”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低声问:“可是来了?”
“方才陛下跟前的石将军前来通知宸妃,说让宸妃准备接驾。宸妃让婢子来问问姑姑平素里如何准备,却是仔细叮嘱了。”那小宫女在门外低声说。
“行了,我知了,你且退下。”陈秋娘说,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对着镜子又仔仔细细地瞧了这一张脸,拉了一条丝巾蒙上了口鼻,便去了前厅。
宸妃云鬓低垂,步摇轻轻摆动,正低头在为绣的一幅山河图做最后的收针。因她侧了头,瞧得仔细,陈秋娘的角度便只瞧见这女子的侧影,脖颈颇长,在烛火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诱惑。看那身段也该是婀娜妖娆,一袭红衣被她穿得明丽妖冶。
“宸妃。”陈秋娘站在门口地喊。
那女子抬起头来,果然长了一张与费小怜颇为相似的脸。但即便与费小怜颇为相似,陈秋娘也看得出这不是费小怜。这一张脸眉目里多了妖娆与狐媚之气,而费小怜的神情眉宇之间则是仙气。
“云姑,听闻你感了风寒,本宫也不曾来看你,你可好些了?”宸妃将手中的绣品结束,一边看绣品一边问陈秋娘。
“托娘娘的福,好多了。”陈秋娘装作十分激动的样子。
宸妃呵呵笑了笑,并没有正眼看她,而是问:“你瞧本宫这绣品,陛下可会欢喜?”
“这山河秋色美,陛下肯定喜欢。”陈秋娘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
宸妃见状,则是很鄙视地说:“你有病在身,不可靠近本宫。”
“是,是。”陈秋娘略略躬身,继续说,“不该不该,只是听闻陛下要来,特来询问娘娘可另有安排?”
那女子抬头看陈秋娘,眉目之间很是不悦,大约是觉得眼前这婆子不知趣了,明明病了还敢留在这里。陈秋娘立刻说:“若是宸妃无吩咐,这就告退了。”
“去好生歇着,这几日,各种事务交与雨荷即可。”宸妃一边说,一边轻蔑地挥了挥手。
陈秋娘恭顺地行了礼退出了厅堂,莲心早就等在厅堂外,看到她出来,便怯生生地上前,问:“云姑,可有什么吩咐婢子?”
“你且让雨荷去见宸妃,我到底病了,不宜操办。”陈秋娘说着拿了帕子捂嘴咳嗽。
莲心得了令,一路小跑往后院去了。陈秋娘则兀自出了这小院的门。门口的侍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云姑”,她则是哼了一声,手帕捂嘴咳嗽了一阵,才说要四处瞧瞧,今晚宫里有犬吠。那守卫笑道:“姑姑心细,却杞人忧天,贼人如何来的了此?这湖水深,且有食人之鱼,没船却是来不了,想要泅水而来,食人之鱼自会骨头不剩。”
陈秋娘大惊,看来自己是运气很好才没遇见食人鱼,否则自己早就葬身这湖中了。她心里大惊,面上却是颇为不悦地教训那两个守卫说:“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记夜郎自大。小心行事方为上策。”
那俩守卫听闻,很是受教地说自己不应该如何如何。陈秋娘正要转到旁边竹林里瞧瞧地势,却听见有爽朗的男声笑道:“云姑见识过人,不让须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