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忙笑道,“你自己还是客中,我们反倒使唤了你,是我们的不是呢。“又笑着对怀蕊道,“我不在,以后也该你替你姐姐们照顾周全,怎么倒坐着不动呢。”怀蕊先笑道,“二嫂嫂自己躲懒,这几日都不见人影,这会子见清珏姐姐受了寒,却又来寻我的不是。”的众人都笑起来。
清珏忙是自己不该贪看雨景,独自在那外头站着。青罗着又问道,“怎么倒不见姑母?是要办个别开生面的宴席的,怎么这会子就要开席了,却不见了主人。劳烦董妹妹一个在这里周全照顾,也难以妥帖。”
董徽笑道,“长郡主原本已经在这里坐着了,忽然被太妃跟前的芸月姐姐叫了去,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呢。”青罗想了想,自己去染云堂,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想必是封氏听了自己的言语,更有话要和上官亭,也就不再往下头细问。却是清玫笑了起来道,“别人不知道,我怕是能猜到这里头的缘故的。只怕等一会子,就有喜事要呢。”着就瞧了瞧青罗,又扫了角落里的郑氏一眼。
青罗明知道清玫的是什么,却也不好什么,若是要笑,也笑不出来似的,只好转过脸去和身边的秦氏话。清玫瞧见青罗神情,自知这话也不该自己混的,也就一阵闲话过去。只是那眼风分明落在了郑氏的眼里,却不知的是什么,想起多日不曾相见的女儿,却又是有些心惊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听得外头有许多人话,青罗忙走出去瞧,正是上官亭扶了封太妃进来。青罗冷眼瞧着,此刻封氏与片刻前染云堂里的模样大大不同,或者是因为盛装华服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心里头的一件事情搁下了,瞧着憔悴之色已然少了许多。只是这几日耗了心神,究竟瞧着不同往日了。
封氏和上官亭刚一进门,清玫就先道,“外祖母是不是哪里觉得不爽快?我瞧着脸色有些不对呢。”着就用询问的眼神瞧着上官亭。封氏慢慢地在上首坐了下来,却只淡淡然笑道,“昨夜里忽然就冷了起来,你们这些辈,犹嫌煎熬不住,何况我这一把老骨头?”上官亭忙笑道,“母妃身子康健,何苦要这样的话来。”封氏却道,“岁数在这里,是瞒不过人去的。就算真是瞒过了人去,也瞒不过皇天后土,更瞒不过自己。也不知道哪一日这一口气就咽了下去,也就免得再为什么人费神了。”
封氏素来威严端庄,经过了世上所有之事,俗事之悲喜,早就不在眼里。何况修习佛法之人,对生死看的又淡,更是极少这样的话的。众人听了,倒有些不知所措,瞬时就冷了一冷。最后还是封氏自己笑了起来,“我一个老人,难免偶尔有一句半句酸话,你们听了大可不必往心里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倒是我不该这个了。”着自己先捻了一块心道,“这会子先吃些新鲜瓜果心,才是正理。”
众人这才又笑起来。董徽便道,“太妃,人都到齐了,不如先开席罢?”又道,“只是这宴席还不在清圆舫里头,倒是摆在下头船上呢。这也是我们一时的兴致,倒忘了太妃身子能不能禁受得住。这会子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请太妃再披上一件斗篷,再上船去罢。”着往外瞧了瞧,又对上官亭疑惑道,“这里到芳草渡泊船的地方,却也没有多少路途。只是有些古怪,这会子早到了开席的时辰,怎么这船还没有靠过来呢?”
上官亭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你不必忙。”着嘱咐丫头,先把靠着湖水的几扇门扉全数打开。清圆舫最前头这一座楼阁,只以六根立柱支撑,四面皆是透空的,平时便用雕花门扇围住,一时之间打开,湖上荷花荷叶,与烟雨蒙蒙,尽数都在眼前,就如同身在湖上之中一般。整个清圆舫,此时就更像极了一座巨大画船。四围烟雾弥漫游离,倒叫人生出一种幻觉,以为水未曾动,而船却在行一般。
水上风来花动,雾气迷茫,最是神秘。一时之间,众人都是看的出了神。忽然间极远处云雾纷纷四散,遥遥露出一个五彩的船头来。董徽笑道,“刚着船,这船竟然就来了。”着站起了身子瞧,过了一刹,却又蹙了眉头道,“那船头上站着的人却是谁?不像是船娘的样子呢。”
此时众人也都瞧见了那画船,和船上隐约站着的一个人。不消董徽,众人也都看得出来,船上站着的人绝不是船娘。那人独自站着船头,湖上风大,衣袂翩跹如云一般。不断的舞动,整个人似乎是静止的,又像是飘舞的,随时都会消失,又突然间出现。船上似乎还挂着一串风铃,此时看不清人的面目衣着,却能听得见那铃声,由远及近,慢慢地穿过迷蒙的烟雨,渐渐到来身边。
怀蕊往外头瞧了几眼就对青罗笑道,“去年七夕,湖上曾经有两个优伶对舞,倒是极好的。今年莫不是换了花样儿,改在这烟雨中独舞了?或者就在这里高歌一曲,倒也别有情致呢。”完了话,见众人都不出声,脸上颇有些奇异神色。旁的人不,郑姨娘的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上官亭面上含着了然的笑意,而封氏和青罗两个人,神情却更是复杂,似乎是喜悦,又似乎是有些悲伤似的。怀蕊觉得古怪,又往外头仔细瞧,不过一瞬,也就发觉了缘由。
船上站着的人,自然不是什么优伶歌女,却是怀蓉。多日不曾相见,以为她还在重华寺中养病,却不知什么缘故,此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是以这样一种面目。此时那船走的更近了,船上之人的身影,也渐渐分明。那飞舞的衣袂,远看着是洁白如雪,空灵如雨,而近看来,却像是烟雨里盛开的一树繁花。亭亭盛放,又飞落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