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干的吗?”陈志拦住赵弄潮的去路,把他挡在帐篷里不让出去。
赵弄潮瞥了眼被风吹动的布帘,帐篷外有廷达鲁斯的背影。“小声点。虽然你对我说中文没人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可是全军都知道利略元老的养子不会说话。”赵弄潮压低声音提醒。
“真是你干的?为什么告密?是你告诉瓦罗,鲍鲁斯伪造了神谕?如果被查出真相,你会怎么样?没有人能容忍告密者!”陈志低声一字一句说,他的声音是忠告。在陈志看来赵弄潮即使聪明无比,熟知未来会发生的事件,可这些古代要一个人消失也是很容易的事。
赵弄潮想要推开拦住去路的陈志,可是以他的气力根本无法让陈志动摇。“现在我要出去。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不能出去,那么我将真的有可能得到你提到的告密者的下场!”
“你要去干什么?”陈志怀疑他的同伴将要继续挑拨是非。
“去收拾局面!我并不是真的希望瓦罗将鲍鲁斯彻底打败。瓦罗已经取得主动和优势,他该收手了。”陈志松动脚跟,赵弄潮推开他,迈出帐篷。
等候帐篷外的廷达鲁斯紧跟在赵弄潮身后,隔开了陈志。在外人面前陈志不方便再多言了,他只得沉默地跟着,他看向廷达鲁斯的背影,不知道这个寡言少语的护卫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声音,或许已经听见了,但廷达鲁斯假装着什么也不知。陈志不会傻到期动去问这种事,他只听见军营里的喧哗声非常大。
瓦罗抓扯着他的头发,向着士兵们大喊大叫,他的同僚因为嫉妒使罗马失掉了胜利的机会,士兵很愤怒,他们的执政官做了假预兆,以卑劣的手段毁了罗马的胜利。瓦罗表现得很懊悔,为自己没能及时揭穿鲍鲁斯的把戏而深深自责,士兵们听了他的话,对鲍鲁斯产生出强烈不满。
陈志注视着瓦罗的精彩表演,瓦罗借鲍鲁斯的失误牢牢抓住了民心,现在如果瓦罗煽动士兵弹劾鲍鲁斯相信一定能成功。陈志想看看赵弄潮要如何收拾目前的局面,他要怎样让瓦罗收手。赵弄潮有目的地行走,可他的目的地并不是瓦罗身旁,他对瓦罗的煽动熟视无睹,陈志不明白,他居然径直走向鲍鲁斯的住处。
“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瓦罗居然想罢免执政官。”利略元老没料到地感叹。“瓦罗是通过什么察觉到神鸡有问题?除非有人告密,否则他不可能这样聪明!”
“这也是我正在琢磨的疑问。”鲍鲁斯把玩着笔杆,放在他面前的给众元老的报告书依然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写出。“直接参与者只有我与占卜官两人,我与他是不可能告密的。你与塞维利阿由于我已经事前告知,所以你们也知道,另外我也将我的计划告诉了另几位元老,都是值得信赖的人,谁会做背叛者?”
“谁也没有可能。或许是碰巧被其他人听见了,帐篷从来不隔音。”塞维利阿说,“比起寻找告密者,鲍鲁斯,现在我们更应该想办法渡过眼前的危机。并非所有元老聚集在坎尼,我们可以利用这点阻止元老表决,罢免执政官是大事,必须所有元老在场才能投票。”
“这是个拖延时间的好方法。”利略元老点头赞同,“到时就由我带头提出这条反对意见,我是资深元老,提起元老院的规矩我最合适。不过渎神罪也是大罪,假如瓦罗煽动士兵闹事谁来制止?这里远离罗马,元老院规矩可能不管用,在军队的要求下即使元老人数不足也能表决。我们必须预防这样的情况发生。”
“如果是那样,就拉拢保民官好了!”
帐篷里传出了第四人的声音,鲍鲁斯三人看向出口,白袍少年已经进来了。
“很抱歉,没有受到邀请自己闯入你们的谈话。我旁听了瓦罗揭穿假预兆的会议,知道诸位,特别是鲍鲁斯阁下正在苦恼中。”赵弄潮面带微笑,将护卫留在了帐篷外,缓步踏入。他的笑容使他看上去胸有成竹,已经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鲍鲁斯、塞维利阿、利略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不过他们对这个人并不排斥,他是西庇阿家的顾问,在伊比利亚立下过功劳,费边对他也是另眼相看,虽然他从未表明立场支持哪位执政官,不过也算半个盟友。
“你提到拉拢保民官?想利用保民官的否决权?无论元老们做出怎样的裁定,只要对我们不利,请求保民官否决裁定?”利略元老问。赵弄潮点头。“不过保民官不容易说服。而且他们通常站在人民的立场说话,现在人民支持的是好战的瓦罗,他们也必然支持瓦罗。”
“除此以外,你们还有别的方法吗?”赵弄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瓦罗已经开始煽动军队,士兵们单纯,他们爱国、追求荣誉,很容易被控制。你们如不采取行动,弹劾执政官的表决一定会进行。说服保民官不容易,但使用保民官的否决权是下策,能不能成功也是未知数。最好的方法是让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说起来很容易。你有具体方法吗?”塞维利阿问。
“很简单。鲍鲁斯执政官向瓦罗妥协就可以办到。”
“这不可能!”塞维利阿代替鲍鲁斯回答了。
鲍鲁斯执政官随意地扳弄笔杆,“我与瓦罗敌对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他采取不理智的行动。向他妥协?那么不是要我和他一起进行不理智的战斗吗?”
赵弄潮摇了摇头,“阁下,妥协并不一定代表向‘不理智’屈服。瓦罗想要什么?他想要的只是场大战,一场令他永远受后人称颂的战斗。推翻一名执政官能在历史上留下什么美名?所以他的目标不是你,你向他妥协,障碍不存在了,他自然不会再追究渎神的事。”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向他屈服!不,我更加不能屈服。一个看重名利的人不能成为好的领导者,顺从只会使他更狂妄。”鲍鲁斯执政官折断了笔杆。
“如果你为了说服我们而来,那么不必了。我们有自己的立场要坚守。”利略元老虽然语气温和,可他话中的含意已有让赵弄潮离开的意思。
赵弄潮不但不走,反而让人感到他的说服过程才刚开始。“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瓦罗的说客?亚西比德的案例诸位一定听说过,那位深得民心的雅典将军因为一件毫无证据的渎神案而被判了死刑,不得不潜逃国外,之后雅典人野心勃勃的西西里远征宣告失败。亚西比德为人轻狂,无法与鲍鲁斯执政官的成熟相比,可是成熟的执政官阁下,你有成熟的全面考虑问题吗?汉尼拔的军队就在诸位眼前,大战在即,我们罗马的军营内部却不安宁、不团结。鲍鲁斯阁下是有见识的人,知道分寸,可瓦罗不是,如果不顺他的意,说不过更大的麻烦在后面。罢免成功,罗马的军队将失去一位优秀将领,假如罢免失败,可能会发生兵变,那么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呢?不是瓦罗,不是你,是对面的迦太基人。
“我有几个问题请教诸位。如果鲍鲁斯阁下失去执政官的职位和权力,谁接管军队?”
“瓦罗。”塞维利阿回答。
“瓦罗会与汉尼拔战斗吗?”
“让朱庇特作证,他在梦中想的就是这件事。”利略元老回答。
“瓦罗会打仗吗?”
“如果你是指挥官,我们将更放心一些。”塞维利阿笑起来。瓦罗指挥军队?参加过军事会议的人都知道,全是军团将校们在替这位执政官拿主意。
“罗马人为什么每年选举两位执政官,而不是一位?”
赵弄潮最后的问题让利略和塞维利阿陷入了暂时的沉默,这个问题既容易,也很复杂。
“我明白你的用意了。我明白了。”鲍鲁斯执政官冷静地回答,“你希望保住执政官的位子,只有拥有执政官的权力才能继续与瓦罗抗衡。为了一个小小假预兆而失去这种权力不值得,因为这种权力有更大的用途,如果战斗不可避免,也希望是由我指挥军队,而不是瓦罗。”
“说得对。如果失去了执政官的权力,虽然保住了立场,可是却要眼睁睁看着军队毁灭,那将是多么痛苦的事。今天退让了,但同时赢得了挽救军队的机会。元老们也会理解的,因为他们明白只有你才能指挥军队,所以只要你退让,谁也不能追究今天发生的事。”
鲍鲁斯执政官自嘲地笑了,有些笑得不情愿。“你真的不是瓦罗的说客?”
“我效命代执政官西庇阿,以后还会效命于他的儿子。”
“你认为战斗可以避免吗?”
“罗马花大力气集结的军队驻扎在敌军对面,以目前的形势分析,执政官认为这场仗可以避免吗?”赵弄潮反问。少年眯着的双眼露出孩子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