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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痛苦

荣誉之剑 玉临风 2841 2024-11-16 17:14

  “小姐,洗澡水放好了!”围着围裙的胖女人把粗壮的手臂放在大木桶里搅了搅,感觉水温合适了,她擦干手臂,扭着全身肥肉离开了帐篷。

  王玉婷脱下衣服,滑进澡盆。海伦娜脱下外套,卷高衣袖,为王玉婷擦背。

  “海伦娜,你脱掉外套不怕着凉吗?你的病好了?”王玉婷舒服地在热水里。她实不在想让海伦娜侍候,但海伦娜始终在给自己找事做。她似乎害怕自己没有事做。

  “小姐,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们都说我是太劳累才生了病,只是小病,但你们却比我自己还要关心我的身体,陈志是这样,现在你也这样。”

  王玉婷立刻闭嘴不作声了,好像不小心露出了很大的破绽。

  帐篷外闹嚷嚷的,这个随军奴仆的居住地距离关押俘虏的地方很近。在两次打败罗马执政官的战斗中有许多罗马士兵被俘。这些俘虏吵吵闹闹,王玉婷的营房离这里远,没有察觉,现在靠近了,她才感到烦人。

  “海伦娜,你懂他们的语言,那些俘虏在吵什么?”

  海伦娜仔细听了听,“他们在告诉看管他们的人,谁可以给他们付赎金。”

  “赎金?是怎么回事?还能给赎金?”王玉婷好奇地问。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规矩。

  海伦娜耐心为她解释,“被俘的人可以以支付金钱的方式买回自由。他们会告诉俘虏他们的人,哪一位亲人或认识的朋友有能力支付赎金,看管的人会给那个人送信。如果没有人交付赎金,俘虏就会被卖作奴隶。”

  “还有这种规矩?那我们不是要发财了吗?”王玉婷拍着水花,黑眼睛打着转,似乎幻想从天而降的滚滚金币。

  身后的海伦娜懂得她的心思,嘴唇弯弯上扬,笑了。

  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王玉婷套上毛皮外套,与海伦娜出了帐篷。守在帐篷外的胖女人发着牢骚,进去收拾。

  一队卫兵从帐篷外经过。王玉婷认出他们是汉尼拔的卫兵,很快她在他们的簇拥中看到了汉尼拔本人。王玉婷与海伦娜把自己当作看热闹的人跟了过去。

  看守俘虏的士兵看见汉尼拔突然到访,在短暂的慌张后强制俘虏们安静。

  “我就是汉尼拔,你们痛恨的那个迦太基人!谁都不愿失去自由,我也不是为了剥夺你们的自由而来。”汉尼拔以拉丁语一字一句说出,“我会还给你们中大部分人自由,但现在我必须对你们作出区分。你们中谁是罗马公民,哪些人只是意大利人,希望你们自己区别。”

  俘虏们感到困惑,但他们对将军的话只有照做,怀着疑惑分开站立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罗马人,一边的人来自罗马的意大利同盟城邦。

  汉尼拔对他们的行动很满意。他对意大利人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他的决定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吃惊。人们的意外完全在汉尼拔意料中,迦太基将军进一步说:“我已经释放你们,现在你们自由了。不用交纳任何赎金,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去!我并不想与你们发生战争,我为了城邦的利益发动战争,这是迦太基与罗马之战,本来就与意大利其他城邦没有关系,我与你们更没有仇怨,我很清楚,罗马人才是我的敌人,而你们不是。相反,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我清楚你们的城邦与罗马的同盟关系,因此我谅解你们的城邦与迦太基的对立,你们的家乡从前也是独立的城邦,为罗马战斗,奉献年轻人的生命值得吗?”

  汉尼拔接着向手下的军官吩咐,让这些意大利人离开他的军营,而剩下的罗马人,他们将继续被扣留。

  海伦娜把汉尼拔的话翻译给王玉婷听。王玉婷首先只感到发财的一条大道被堵塞了,但随后却引来她的思考。

  迦太基将军的决定在军队人引来了很大的议论,这个一反常态的策略让许多人想不通。尽管有相当一部分军官反对将军的做法,但这些被释放的俘虏如期离开了军营。

  军官们的争论对海伦娜来说都是些平常事,无法影响她的生活。海伦娜认为自己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行,她不希望也不敢去干涉上层人物的事务,尽管她现在已具有了涉足那个世界的条件和途径。

  一双手被冻得通红,但依然在油腻的冷水中,海伦娜认真地洗着碗,擦去油层,把它放进另一只盛满清水的桶中。她干得那样认真,以至于有人靠近也没有察觉。

  陈志看着海伦娜娇小的背影,默不作声,一直到海伦娜发觉了他的存在。

  “你来了?请等一会儿,我还有些活儿没干完。”海伦娜对他的到访感到欣喜,她擦着碗,即使与人对话时也不曾停下工作。

  陈志看见了她那双已红得青紫的手。“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不是你的工作。你还在生病,我已经给总管打过招呼了,让他减免你的工作,他应该会照我的话做。”

  “是我自己要求的,不关总管的事。”海伦娜急忙为她的管理者解释,如果不这样,陈志一定会找他算帐,事实上这些活儿的确是她自己要求干的,“我的病已经好了,不是吗?我在这里吃饭,在这里居住,总得干活儿,不能白吃白住,而且我本来就是作为杂役才被允许住进军营,不干活儿就会被赶出去。”

  海伦娜提到病情,这让陈志心中一阵刺痛,他没有告诉海伦娜实情。海伦娜说完这些话继续洗碗,两人陷入了沉默。

  陈志把话憋在喉咙里哽咽了又哽咽。“那个男人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最终他说出了一句与心中所想毫不相关,却又刺伤人心的一句话。

  海伦娜提着湿答答的陶碗,动作如同寒冷的天气般僵硬了。“……对不起。”她半天才以极细的声音说出一句话,声音在颤抖。之后埋头洗碗,只不过动作更加用力快速。

  有热液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眼睛与鼻子比冻伤的手更通红。海伦娜制止不了它们的流淌,她不敢擦拭它们,害怕这个细小的动作被身后的人看见;她也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害怕被身后的人听见。宁静的夜晚只有陶碗碰撞与哗哗水声在作响,但尽管如此安静,海伦娜也没听见那个人离开的脚步声。

  海伦娜躺在床上依然流淌着泪水,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过去的人已经不爱了,但却又念念不忘;现在的人她亏欠许多,可是对他的感情总是无法完整。

  海伦娜难以入眠。屋外传来了几人的说话声和打水的声音,接着是陶碗在碰撞。有人在洗碗,但那些碗她明明已经洗过了。海伦娜坐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窥视屋外的情景。

  几名奴隶不耐烦地洗着她已经洗涮干净的东西,并且是用沸水烫过后重新清洗。

  “总管已经吩咐她不用做事了,她到好,抢着工作,反而累着了我们。”

  “少说话,快点把这些碗重新洗干净,这样我们才能睡觉。”

  “那个女人不知道自己有病吗?还是她想让健康人也染上病?就没有人告诉她真相?我看这种人应该立刻赶走!”

  奴隶们发牢骚地议论着,他们为自己要干双倍工作并与有病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不平。

  海伦娜把他们的议论听得很清楚,她的手指用力地抠紧木门的缝隙,全身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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