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忽见又有一条人影从大厅后面转出来,正是丁不二。刚要提醒他房上有人,忽然想到可能会惊动铁拳门的人,只好暂时忍住。
屋顶上的黑衣人也看到了丁不二,先是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几眼,竟然飞身跳下屋檐,直落在丁不二的身前。丁不二一惊,急忙向后跳开。黑衣人毫不迟疑,挥拳便向丁不二打去。丁不二闪身躲过,转身向墙边跑来。黑衣人飞身追上,二人便缠斗在一起。黑衣人拳脚有力,像是要跟丁不二拼命。丁不二则一味躲闪,只想赶紧离开。吴秋遇暗自着急,不知那黑衣人是谁,为什么偏要跟丁大哥过不去。
二人赤手相搏,虽斗得激烈,却始终响动不大。恰好有人起夜,发现动静,大叫起来:“快来人啊!又有贼啦!”丁不二急于脱身,黑衣人却紧缠住他不放。斗得正酣,成三路忽然窜出来,加入战团。黑衣人一惊,暂时放弃丁不二,和成三路交起手来。丁不二乘机纵身跳开。黑衣人和成三路见状,又一同向丁不二攻来。三人混战在一处。丁不二和成三路都分不清那黑衣人是敌是友。
丁不二从成三路身旁绕开,对黑衣人说:“咱们上房再斗如何?”黑衣人应了一声“好”。二人便飞身跃上屋顶,先后只差半步,在上面继续打斗起来。
此刻,又跑出了十几个铁拳门的守夜弟子,院子里顿时叫喊声起。
成三路见二人在屋顶上斗得兴起,也纵身跃起。他轻功一般,并不能一跃而上,只能双手攀住屋檐,再挣扎着翻身上去。丁不二见成三路也上来了,自知耽搁久了不便脱身,便朝黑衣人虚晃一拳,飞身跳出院落,疾驰而去。
黑衣人紧随其后,穷追不舍,虽不像丁不二那么轻松,轻功倒也不弱。成三路好不容易才上了屋顶,见二人跳下去走了,心有不甘。他到了房山边上,又不禁犹豫,眼见十多个弟子在院子里瞅着,也只有一狠心,纵身跳下……
“那边还有一个!”有人发现了吴秋遇,带人朝这边冲过来。吴秋遇一直担心丁不二,竟忘了他的嘱咐,现在被人发觉,手臂一松,从墙上滑落下来,慌乱中落地时左脚稍稍崴了一下。
铁拳门的弟子,有的搭梯子翻出墙,有的开了大门绕过来追。远远望见只有一人,又是赤手空拳,便都壮了胆,紧追不放。
吴秋遇脚上有伤,追风架子不能完全施展。穿大街,走小巷,直跑得气喘吁吁。
见后面追得紧,吴秋遇闪身钻进一条巷子,努力攀上一座墙头,费力地翻了过去,摔在地上。追赶的人噔噔噔跑了过去,脚步声越来越远。吴秋遇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揉着崴伤的脚腕。等了一会,听不见动静,估计铁拳门的人都去远了。他扶着墙站起来,又朝墙头爬去。
忽听身后有声响,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腰间一痛,又被人拽下墙来。双手被那人扭到背后,一手抓着,一把匕首在颈上比着,押入一间屋里。
那人用脚关了门,伸手指在他背上和肋下胡乱点了几处。吴秋遇知道,他这是在点穴。刚才腰上被他重击了一下,现在仍然酸疼。又弄不清状况,吴秋遇便配合他,站着不动。
“原来我也可以。”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惊又喜,见吴秋遇被自己点住了,便收了匕首,转身去把油灯拨亮。吴秋遇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女子。只见她薄纱缥缈,胡乱披着斗篷,正伸手拨弄油灯,露出白白的一条手臂。这个人其实就是曾婉儿,只不过她恢复了女儿装,吴秋遇认不出来。
曾婉儿见吴秋遇盯住她看,顿时脸上一红,慌忙把衣服裹好,过来就打了他一巴掌。吴秋遇只觉脸上热辣辣的痛,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愣愣望着曾婉儿。“你还看!”曾婉儿抬手又要打。吴秋遇这才明白为何挨打,急忙闭上眼睛。他从小在和尚堆里长大,下了山也只是跟丁不二、柳正风、济苍生这些男人打交到,另外只跟小香儿妹妹相处过几天,哪懂什么男女有别呀?
曾婉儿见他老实,便自顾理好衣衫,简单弄起头发。半天听不见动静,吴秋遇心中纳闷,又不敢睁眼去看,他开始胡思乱想:“如果她再动手,我要还手吗?我三更半夜翻墙进来,闯到别人家里,已经是我的不对,再和人家动手,好像更没有道理。我躲过了铁拳门的追杀,应该感谢人家才对。我把人家吵醒了,人家当然要生气。算了,如果能让她消气,被她打几下也没什么,反正我皮粗肉厚。等她教训完了,留着我也没用,自然就放我走了。”这么一想,他心里就踏实了。
忽听曾婉儿问道:“深更半夜你翻墙进来,想干什么?”吴秋遇不知道该怎么说,闭着两眼静静站着,一声不吭。曾婉儿手里拿了把鸡毛掸子,一头挑起吴秋遇的下巴:“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么?”经历了许多事,吴秋遇知道师父和丁大哥的身份都是秘密,说出实情可能又会生出别的事来,便仍缄口不答。
曾婉儿竟没有再动手,而是说道:“你把眼睁开!”吴秋遇心中暗想:“我看她,她不高兴。我闭上眼睛,她又让我睁开。不知她到底想怎样。”这么一犹豫,倒叫他想出一个主意来。他挤了几下,只睁开一只眼睛,怯生生看着曾婉儿。
曾婉儿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你干吗?”她笑了一会,又说道:“我叫你把两只眼睛都睁开。”吴秋遇见她没有生气,放心了,把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见曾婉儿仍然在笑,自己也跟着傻笑。细看之下,竟觉得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曾婉儿被他直勾勾盯着看,脸上又羞得红了,低头说道:“你不许这样看我。”“你挺好看的,为什么怕人看啊?”吴秋遇心里这样想,嘴上竟说了出来。曾婉儿的脸羞得更红了,娇嗔地扬起鸡毛掸子,在吴秋遇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叫你胡说!”
吴秋遇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骑红马的公子。我们在城外见过的,你还认得我么?”曾婉儿手举鸡毛掸子的动作,让他想起在城外拦马救那祖孙俩之后被“白衣公子”用马鞭抽打的情景。他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可是,你怎么突然变成女的了?”“我本来就是女的,只是你眼拙。”曾婉儿觉得这傻小子倒也有趣,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吴秋遇自己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曾婉儿忽然问道:“你怎么会到这来?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吴秋遇认得她是个熟人,稍稍放心了些,便拣些不太要紧的跟她说了:“我师父好心去给铁拳王看病,却被他们在茶里下了毒,又偷偷换了我师父的药,还不让药铺卖药给我。后来师父不见了,我就去铁拳门找……结果被他们一路追,我就躲到这了。半夜打扰你睡觉了,是我不对。”
曾婉儿嘀咕道:“原来那个是你师父,他就是神医?难怪中毒成那个样子,原来是被人算计了。”吴秋遇愣了一下,冲上前抓住曾婉儿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见过我师父?他在哪儿?你告诉我好不好?”
曾婉儿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吴秋遇:“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动了?”吴秋遇顾不得回答她,只是急切地央求:“我求求你告诉我,我师父在哪儿?”曾婉儿被他摇得身体直晃,惊讶地看着吴秋遇的手。吴秋遇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作揖道:“对不起,我……我……”
曾婉儿没有跟他计较,而是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原来还是不行。你刚才一直是装的么?”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我想你是在点穴,又觉得半夜打扰你不对,只能任你处置。”
曾婉儿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道:“你倒是个老实人。你师父在哪儿呢,我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过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毒发身亡喽。你还想着他干什么?”吴秋遇听罢,心情就如同刚攀到顶峰看到了希望就又掉进了万丈深渊。曾婉儿看着他那么伤心,有点于心不忍,可是欲言又止。
吴秋遇抬头问道:“你在哪儿见到我师父的?”他心里还是残存着一点幻想的,只盼曾婉儿说的是假的,是在故意撒谎骗他。曾婉儿说:“在一个荒废的院子,一间柴房。”吴秋遇听了,心里彻底凉了,看来她说的是真的。曾婉儿站起来:“是不是你师父死了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跟着我呀。”吴秋遇只顾呆立着伤心,完全没心思再听她说什么。
曾婉儿见他如此难过,刚要安慰几句,忽听外面又有了动静。有人在墙外叫道:“他跑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老三说,是在这条巷子不见的,说不定进了这个院子。”“进去搜吧!”“慢着!这可是张府。先围起来,还是等成爷来了再拿主意吧。”
师父死了,吴秋遇什么也不怕了,用袖子擦干眼泪,便要出去找他们拼命。曾婉儿一把将他拉住:“你干什么?你半夜闯到我这里来,自然要由我处置。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你也不要出去送死。”吴秋遇说:“他们害死我师父,我要找他们报仇!”曾婉儿说:“你出去被他们打死就能给你师父报仇了?”吴秋遇不禁愣住。
曾婉儿接着说:“你听我的,先忍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日后有的是报仇机会。”吴秋遇觉得她说得对,只要今日逃过此劫,等找到了丁大哥,他自有很多办法可以给师父报仇。从今以后不为自己活着,只为师父。曾婉儿见劝住了他,又说道:“我先出去看看。你不要出声。”
吴秋遇小声说:“你不能出去!他们都是坏人,会……。”曾婉儿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我不怕他们。”说着就走到了门口。吴秋遇再次小声叫道:“他们是铁拳门的,你打不过他们。”曾婉儿回过头神秘一笑,便开门走了出去。
就听墙外一个尖酸的声音说道:“成三爷追那两个贼去了。还有郝大爷和鲁二爷在这,你们怕什么?给我上!”正是铁拳门的白丕谷。旁边有人说道:“可这是张府,张大善人跟官府……”白丕谷骂道:“张府怎么了?张大善人怎么了?窝藏盗贼,一样得治他的罪!上!”鲁啸不耐烦地说道:“干什么婆婆妈妈的,拿贼要紧。”“老二,铁拳门的事自有成当家作主。咱们只有帮忙的份。”这是郝青桐的声音。
听到郝青桐和鲁啸也在,曾婉儿放心了,回屋从枕头下摸了一件东西,又走出门去。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她究竟想干什么。
忽听墙外有人叫道:“啊!什么东西?”隔了一会,就听郝青桐说道:“这里没有贼,咱们再到别处去找找!”很快,人群散去,外面渐渐没了声音。曾婉儿打发了墙外的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我救了你的命,以后可要听我处置!”
一进门,她就愣住了。只见屋里空无一人,吴秋遇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