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轻寒沉默了半晌,忽然挥手道:“好!既然你不说,那么你走!”
沈双飞很是意外,道:“你要我走?”
孟轻寒淡淡道:“我既不想要你命,又不能逼你说出你不想说的话,那么就只能让你走。”
沈双飞道:“我更不能走!”
这次,轮到孟轻寒意外了,吃惊的道:“你不能走,为什么?”
沈双飞道:“因为我不想欠债,谁的债我也不想欠,我宁可被人踩在脚板下趴在地上,也不愿坐在椅子上等着别人来指指点点。”
孟轻寒沉默良久,这才缓缓道:“我是一个穷鬼,难道你还想让我将你养得胖胖的,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将你宰来吃肉?”
沈双飞摸着鼻子,苦笑了起来。
孟轻寒板起了脸,冷冷的道:“我让你走,只因为你还是个人,今天你若和他们一样,为了活命,就不择手段,那我就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他看着沈双飞,又接着道:“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这一年是我借给你的一年,也是你欠我的,你若真的不想欠债,就别忘了明年的此刻,到那时,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你的人头。”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了。
沈双飞沉默着,站起了身。
但就在这时,黑暗的夜色中,忽然又传来一阵低沉的夜笛声。
夜色凄凉,笛声婉转多情,听来就像分别时情人的细语,催人泪下,仿佛比夜色更凄凉。
夜笛声越来越近,但好像还在十数丈开外。
但忽然间,笛声止住,只听屋外一人冷声道:“他现在想走,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听这声音,这人年纪并不小,这人也应该还远在十丈开外,但这声音却又似就在你耳畔发出的一样。
沈双飞的脸色仿佛变了变,刚要说什么,还未说出……
忽然间,墙破了。
只听“砰”的一声,厚厚的墙壁就被人一拳打破了一个人高的洞,尘土飞扬中,冷风就从这破洞中灌入。
然后,一个人就施施然的从这个洞里走了进来。
明明有门,门明明也是开着的,这个人却不走,偏偏要将这扇墙推开,好像是在向屋里的人示威似的。
厚厚的墙壁虽然是土砖堆砌的,可也有一尺多厚,就算是头水牛,想要将这面墙一角顶开,也是一件不太可能做到的事。
但这人好像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面墙在他面前就像是用豆腐渣做的,就凭着自己的拳头,轻轻一拳,就将这面墙硬生生的打出了一个洞。
但他的拳头却一点事也没有,连皮都没破。
这人好硬的拳头,好深的气功。
看来他在这双手上最少也花了三十年的功夫,这才练得坚硬无比,否则又怎能轻易做到这一点?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这人从屋外的夜色中,从这个洞里慢慢的走了进来,这才看得出他的年纪并不小,无论怎么看,也有四十开外。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看来仿佛也是灰色的,就好像是死人一样。
他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鹰鼻阔口,脸上无肉,颧骨高耸,就像是骷髅一样。
他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渗人的光,竟和狼的眼睛一样,仿佛是碧绿色的,再配上那张灰色骷髅一样的脸,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这张脸实在是让人不寒而瑟,不敢逼视。
夜深人静,忽然有这么样的一个人敲破了你家的屋墙,出现在你眼前,就算是个胆子很大的男人,也难免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但幸好屋里的两个人胆子总算是比别人大一点,但就是这样,沈双飞也感觉到脖子凉飕飕的。
这人的身材又高又大,穿着一身灰色衣服,上面却一前一后的绣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狼,袖子却很长,盖着了一只左手,右手衣袖挽起老高,显然刚才一拳打破这面墙的就是这只手。
这只手也是灰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好像都是灰色的。
他另外手中却持着一只黑黝黝的笛子,既不像是竹子,也不像是铁,在昏暗的烛光下,根本就看不出是用什么制成的,但显然刚才那笛声就是从这支笛子上吹出来的。
如果不是沈双飞亲耳所闻,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么样个野兽一样的人,居然也能吹出如此动听的笛声。
这人脸上虽然无肉,但整个神情看起来却又是说不出的彪悍、矫健、野蛮、残酷,充满了最原始的野性动力,就像是一匹草原上的狼,无论谁见了他,也该当远远的避开。
事实上,无论谁见到这么样个人,见到他露了这么一手气功,都难免要大吃一惊的。
这人自己也觉得很满意,也不看屋里的人一眼,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主人那么随便,满面傲色,就像是坐在金銮殿的帝王一样。
沈双飞嘘了一口气,看了看孟轻寒,勉强自己笑了笑,道:“想不到我的运气这么好,刚刚送走两个瘟神,这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又迎来一尊瘟菩萨。”
孟轻寒没有说话,嘴巴紧紧的闭着,但一双眼睛比刚才更亮了些。
刚才绝户双杀两人只不过是出其不意,但若论真实武功,这人比之绝户双杀高了何止一筹?
这人将手里的笛子紧紧握住,嘴里嘿嘿冷笑着,扫了一眼孟轻寒,就像将他当做个死人一样的忽视了,眼睛就一直盯在沈双飞身上。
没有人喜欢被这双眼睛盯着。
这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狼爪子下猎物,不知何时会突然扑过来咬断你的咽喉。
沈双飞也不喜欢这种眼神。
孟轻寒的眼神给人的感觉虽然冰冷,但这人的眼色,却就像要将你的血一口一口的喝干,再一口一口的撕碎你肉的那种感觉一样。
这人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瞪着沈双飞看了半天,忽然道:“你就是沈双飞?”
原来他不光眼睛长得像狼,他的声音也嘶哑,那就像是竖起了尾巴,颤动中的响尾蛇,令人一听之下,寒毛都不自觉的倒竖了起来。
沈双飞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苦笑道:“我想说不是,可我确实就是。”
这人自己却已经习以为常,冷冷的道:“我就是铁笛金钢,瘟神菩萨。”
沈双飞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介绍,就凭你这一手穿墙的功夫,别人也学不来,就算是个瞎子,只要他的耳朵还没聋,就应该听说过你。”
他知道得还真不少,二十年来这人横行黑白两道,已经算是是前辈高人,事实上无论是谁见了他,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别人基本都是远远的绕着走。
只因这人不光一双拳头练得坚如钢铁,听说浑身上下也都如此,刀砍一条白印,枪扎一个白点。
手中笛子招式更是诡异,往往从出人意料外的角度袭来,能接下他十招而不死的人,就饶之不杀。
但就是这样,能在他手中逃过性命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但是,这人早在八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却想不到忽然出现在这边陲小镇,并且显然还是为他而来。
只听铁笛金刚淡淡道:“荣幸之至,想不到你也知道我。”
他虽然这样说,但口气平淡,就和白开水一样的滋味一样,一点也没有‘荣幸’的意思。
铁笛金刚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瞬也不瞬的瞪着他,就像是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忽然又道:“刚才那两个人,就是你打跑的?看来你到确实有些本事。”
沈双飞没有否认,事实上这人的眼睛已经告诉了他,在他面前,否认是无效的,当下只好苦笑着道:“阁下半夜来此,难道就是为了来帮他们找回梁子的么?”
铁笛金刚冷笑,不答反问,道:“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帮他们出气?”
沈双飞只好摸着自己的鼻子,道:“那么阁下深夜来此,总不会是为了领略这里的夜色吧?”
铁笛金刚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嘿嘿冷笑,根本就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一个人要表示自己的强大,往往会习惯用这中沉默来代表自己的答案。
但沈双飞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只觉得他的眼色就像是一把蘸满了油的刷子,在自己身上不停的刷来刷去。
铁笛金刚总算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拳头,眼睛却里有一种狂热的火焰在闪动,忽又抬起头来,道:“你看我比他们如何,这一手气功练得怎样?”
沈双飞道:“还能怎样?崆峒的气功就算说不上当世第一,但二十年来能将拳头练到坚如钢铁,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就算少林的大开碑手,也鲜有人能练到如此火候。”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见过很多气功很好的高手,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这些人和你一比,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简直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