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却绝对不是同样的人,只要看他们的刀就能看得出来。
孟轻寒的刀朴实无华,他的人也一样。
杨怒的人也像他的刀,但却光华外露。
流星虽美丽,但只在天空划过的那瞬间,恒星光芒虽暗弱,但却照耀人类千万年。
美丽的东西总是瞬间即逝,朴实无华总是比较容易得保长久。
杨怒终于走到了孟轻寒面前。
杨怒走得很慢,因为他知道这一战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他要完全放松自己,调节内息,保持巅峰的精神体力。
此时已是末时二刻。
这屋子阴暗而又潮湿,是在一条阴暗潮湿,几乎常年见不到阳光巷子里的尽头。
巷子里基本上都是住着一些最低等下人的,这里有车夫,有走卒,还住着最低等的妓女。
这世上每一个城里几乎都有这种人存在,每个城里阴暗的角落里都生活着最低等的下人。
他们的生活艰难困苦,挣扎在生死疾病边缘。
他们骂最粗俗的字眼,讲最低俗的笑话,做最卑贱的工作,作最低贱的交易。
这么样子的地方当然不会有人去关注,这里住着的人当然也不会有人去关心。
这里空气混浊,屋后就是一条黑色的河流。
河里的水是死水,不会流动的,一年四季只有下雨的时候才能注进新鲜的水分。
这么样子的一条河的水当然也是臭的。
屋外堆着成堆的垃圾,被风一吹比较轻的就漫天乱飞,散发着一种又骚又臭,让人作呕的气息。
但住在这里的人也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因为他们不得不习惯,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他们的人生就是这么个样子的。
谁都必须学会忍受!
这屋子本来的主人是个吝啬且又多病的老头,正如最肮脏的茅坑,也有蛆虫在生活一样,这世上无论那个地方都有这种卑贱的生命存在,无论那个角落里总是会有些怪物在生活。
这也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对人生厌倦,宁愿躲在这种地方,被别人遗忘。
所以这奇怪的老头并不让人觉得很奇怪。
据旁边住着的车夫说,这老头从来也不跟别人来往,一天到晚就呆在自己的窝里,只有等到夜深人静时,才会出门购买一些生活的必须品。
这老头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娶过妻,或许娶过,只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抛下了相依为命的老伴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老人当然也没有一儿半女,或许曾经有过,但在很多年前,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染病身亡。
这么个样子的地方,一到春夏两季,本来就是各种瘟症,流行病迸发的地方,这并不能使人感觉到有什么奇怪之处。
死在这里的人,大多人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因为这里的人活着本来就像一条狗,死后当然也不会比一条狗命更值得别人去关注。
所以这古怪的老人并不能使人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算他有什么奇怪的主动,但在这里住着的人们眼中,那也是很正常的。
门,开得很是窄小,刚好可以容一个不算太胖的人侧着身子进出,因为他并不想别人知道他,因为他不想看到那种带着同情怜悯的目光。
这种同情对他而言,已经完全是多余的,就连生活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过程。
他活着,也和死绝对没有什么两样。他活着,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死,仅仅只是这一点,绝无其它的成分包含在里面。
所以别人不用去在乎他,他也不必去在乎别人!
他什么事都不必在乎,因为哀大莫如心死,所以任何事对他而言,都是多余的,都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意义。
直到某一天他死后,一直等到他的尸体腐烂,发出一种臭水沟的那种臭时,才被人们发觉,人们这才知道这个老人的存在。
门板腐烂得却就像深埋在地下数十年的棺材一样,稍微用一点力气就很有可能会整个的散了架。
这种门板当然防不住人,就连一条狗都很可能挡不住,但幸好这里的住户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偷盗的贵重物品。
这里的住户绝没有一分多余的钱财,米缸里甚至很有可能连一粒米都没有,所以就连最低等的小偷也从来不屑于光顾这里。
所以,住在这里的人们,彼此间大多都会相安无事。
屋子唯一的窗户也已经被木板钉死,只留下木板四周很小的缝隙。
阳光当然也照射不进来,只要一关上门,屋里幽暗得就像是深埋在地下老鼠的洞。
倪凤租下这间屋子,倒不是因为吝啬,他花钱如同流水一样的快,杀一个人最少也有五万两白银的报酬,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住最好、最奢华的客栈,完全可以享受更好服伺。
可是他宁愿躺在这黑不见天日的地方。
对于他来说,他现有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就连‘凤凰’这名字,都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他宁愿被人叫做野鸡,也不希望被人叫做“凤凰”。
他的人绝对不会是那种没事时就喜欢张开了七彩的羽毛,到处炫耀的那种华丽而又高贵的禽鸟。
他是一只蝙蝠,一只见不得天日的蝙蝠,只能在黑暗的夜里才能出来活动。
所以他要报复,但是他却忘了,这些并不是别人强迫他做的。
像他这么样子的一个人,当然并不值得别人去同情,但却是这个社会的写照。
朱天齐走进来的时候,倪凤又躺在那又硬又冷的木板床上,就像是具石雕一样的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屋顶。
朱天齐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唯一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喘了一口气。
他一直弄不懂倪凤为什么喜欢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个社会虽然大多数人生活的环境基本相同,但又各有各的不同,更何况长着各不相同的脑袋,本来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所以你永远也不用去想着了解别人。
倪凤连看也都没有看他一眼,等他喘气的声音稍微小了些,才问道:“你是从杨怒那里来的?他的人呢?”
朱天齐等到眼睛习惯了黑暗,这才道:“杨怒还在等。”
倪凤道:“我从他那里出来的时候,正是午时整,他还准备让孟轻寒等多久?”
朱天齐道:“我已经告诉他,最少要等到末时刻才去。”
他淡淡的道:“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可能会是错误的,只有等是不会错的。”
等,确实是不会错的。
倪凤的嘴角又露出那种邪恶的笑意,道:“站在那见鬼的地方等上这么久,那种罪只怕是不太好受。”
无论谁,在阳光下站在那种荒草废园里,都不会是件很好受的事,除非他的神经已经锻炼得比钢铁还硬。
朱天齐忽然皱起了眉头,道:“我只担心一件事情。”
倪凤眼光又转向屋顶,道:“有什么事情好让你担心的?”
朱天齐叹了口气,道:“孟轻寒虽然在等,可是杨怒自己也在等。”
倪凤回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担心他?”
朱天齐点了点头,道:“我只怕他沉不住气,等得比孟轻寒更难受,因为近来他已经有所改变,比较习惯享受。无论什么人,若是长久的生活在比较安稳的日子里,他的神经意志都会软弱下去。”
倪凤笑了,道:“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白操那份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