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齐居然脸色不变,还是微笑着道:“幸好这次你要杀的不是我,是沈双飞。”
倪凤沉默着,终于抬腿走进屋子。
他进来的时候,手已经伸进了衣袖,指尖已经触及藏在衣袖里的七彩凤凰针。
冰冷而坚硬的七彩凤凰针是天下无双的杀人暗器。
他的心忽然又充满了信心。
杨怒来时已是末时二刻。
他在孟轻寒面前一丈外止步,因为这个尺寸刚好可以很仔细的观察孟轻寒,又不必担心孟轻寒突然出手而措手不及。
这是他的经验,一定要和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静静的看着孟轻寒,从他的头发看到他的眼睛,又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手,目光再移,最后停在他的刀上。
他知道这是一把可怕的刀,他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因为孟轻寒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也一样!
杨怒还是没有说话,还是很仔细的观察孟轻寒的一举一动,包挂他握刀的姿势,甚至连脸上手上肌肉的跳动,只要有一点值得观察的地方,他都不愿放过。
但孟轻寒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连眼光都没有转向他,呼吸也还是那么的均匀有致。
这多少让他有些失望,不但失望,而且焦虑!
他知道这次碰到的是比以往更厉害的对手,也许就是他这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最后,他终于开口:“我姓杨、杨怒,一怒动风云,杨怒!”
他声音没有抑扬顿挫,语调平淡,就好像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在拉家常。
因为他要让孟轻寒知道,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事能扰乱他的心,还有他比别人更能忍耐。
在他看来这至少也是一种战术。
这的确是一种战术,决战时能够心静,保持平和的心态,才能更好的把握时机,才能找出对手的破绽,一刀切入敌方命门。
他想的并没有错,因为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敌对的。
你越冷静,你的对手就会越慌张。
孟轻寒的目光终于转向他,声音却平淡似水:“我知道!”
杨怒又道:“我来迟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这四个字说得却很是缓慢,绝无丝毫抱歉的意思,因为他要在气势上压倒孟轻寒。
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出手时才能勇往直前。
而对方在气势上一输,出手时就难免会畏手畏脚。
他的想法本来不错,因为高手相争,两军交战,莫不以气势为主。
可惜他碰到的是孟轻寒。
孟轻寒面上神色不变,连一点惊奇的样子也都没有,淡淡道:“我知道。”
杨怒道:“我是故意来迟的。”
孟轻寒眼睛都不眨一下,道:“我知道。”
杨怒目光似刀,却比刀更冷,道:“我就是要你等,让你等到心烦意乱,我才有更好的出手机会。”
孟轻寒还是面无报情,淡淡道:“我知道。”
杨怒忽然冷笑,道:“你都知道,什么事你都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孟轻寒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道:“至少我还知道一件事。”
杨怒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孟轻寒缓缓道:“我还知道,你要我等的同时,你自己也在等,你自己也同样的等得心烦意乱。”
杨怒的脸色忽然间就变了,就好像有人在他脸上狠狠的打了一拳。
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忘了刀虽有利钝,宝剑却有双峰。我要你等的同时,我自己也在等,甚至我自己等的比你更加的心烦意乱。”
孟轻寒也叹了口气,道:“所以现在你要是想走还来得及。”
杨怒忽然大笑起来,他已经习惯了忍耐待,可是却学不回逃避。
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己的童年,记得那个苦难中倔强成长的少年,所以他宁死也绝不会放弃到手的一切。
杨怒大笑着道:“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就不如你?你别忘了,我们本是同一种人,就算我不能心静,可我还是有机会,因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打听得很清楚。”
孟轻寒没有说话。
他看得出杨怒绝不是那种说大话的人。
杨怒大笑着,接着道:“你以为有些事只有你能打听的出,可你别忘了,我并不是笨蛋,你在研究别人的同时,我也不会闲着,我也有法子知道你。”
孟轻寒毫不觉得意外,淡淡道:“哦?你打听出些什么?”
杨怒盯着他,道:“有些事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是我知道,你不光天生是个瘸子,还患有一种怪病,叫做羊癫疯……”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因为他等着看孟轻寒的反应。
孟轻寒没有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知道杨怒一定会说些话来打击他,让他心乱。
这本是他对付杨怒的方法,杨怒只不过依样学样而已。
杨怒继续道:“这种病平时也并不会发作,因为你一直控制得住自己,可是每当你承受不住压力时,当你内心充满了痛苦时,你就会完全失去控制,因为你并不像你外表那样极负自信,其实你内心充满了极度的自卑。”
孟轻寒本来绝对冷静,可是此刻,他的脸上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红晕。
他的拳紧攥,刀紧握,这些本是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只有他自己自己知道,他面上冷漠如冰,也许就是因为他内心的这种极度自卑,装作出来保护自己的而已。
杨怒眼角的笑意再也无法掩饰,因为他知道他将要说的话,将会彻底将这个脸色苍白的跛子击倒在地。
倪凤的手笼在衣袖里,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冰冷的七彩凤凰针。
他终于走进了屋子。
萧雨衣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看着他,忽然笑了,道:“你就是凤凰?”
倪凤的手伸了出来,七彩凤凰针已经握在了手中。
黄金打造的七彩凤凰针,冰冷坚硬。
他的人却更冷静,道:“是,我是凤凰。”
萧雨衣看着他,忽然又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奇怪你为什么要叫凤凰,难道你不知道凤凰只是一种鸟,只可以观赏,是没有攻击性的?”
倪凤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的意思。
萧雨衣眼珠一转,道:“你要不要坐坐,喝杯茶来润润喉咙?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想你大概也会有些口渴。”
倪凤没有反应,只冷冷道:“这倒用不着你来费心,因为我不是你的客人,来不是为了来找你谈心聊天的。”
萧雨衣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年头,做人真难,你若是对别人客客气气,人家就认为你是有所图谋,若是对人家不客气,人家又说你不懂礼貌。”
倪凤在笑,笑得狰狞而丑恶,道:“做一种人很容易,不用担心人家说你无礼,也不用害怕人家图谋。”
萧雨衣嫣然道:“哦,什么样的人?”
“死人!”
倪凤冷冷接着道:“死人不用担心人家图谋,也不用担心人家说你无礼。”
萧雨衣眼珠转动着,道:“难道你希望我死?可我现在还没有死呀。”
倪凤笑了,道:“在我眼中那也差不多了。”
倪凤很少笑。
但他笑的样子却比不笑更残酷。
萧雨衣眨着眼睛,面现凄然,道:“我知道你是来杀沈双飞的,但是……难道你连我这么一个小女人也不放过么?”
她面上的神色就好像已经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
再加上这柔声细语,那实在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下的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