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虚掩着,江拾流轻轻一推,便即推开,刺鼻的酒香扑面而来。
屋内一个温婉女子怀抱古琴,抬首安静地望着他,美目流盼,虽稍显惊诧,但并不慌乱。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青楼,江拾流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哪户大家闺秀的闺房。
女子对面的桌上倚着一个汉子,右手抱着一个酒坛子,左手边的地上放有一把无鞘的锈剑,汉子回头懒懒看了江拾流一眼,又转过头去,“我还以为是谁呢,难怪好端端的,黛音的琴弦却断了,原来是你江拾流来了。”
江拾流把门重新关上,向桌下大大小小的酒坛子看了一眼,走至桌边坐下,笑道:“怎么,不欢迎我?”
百里无春举起酒坛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斜眼看着他,“老子可没请你来。”
黛音轻轻一笑,复低下头,继续拨弄断了的琴弦。
江拾流自顾自拿起桌上的一坛酒,拍开封泥,连喝了几大口。
两人至此再没说过一句话,也没看过对方一眼,只自己闷声不响地喝着酒,就像从不相识的陌路人。
“铿……”
黛音续好断弦,轻轻拨弄了一下古琴。
接着清澈的琴音缓缓流泻而出,出乎江拾流的意料之外,琴音并没有夹杂有一丝哀怨的风尘在里面,反而出尘如高山流水,清淡似柳絮轻飘,引得江拾流出神物外,心绪似一缕轻风,在山林间跳跃,拂过青石,绕过山岗,与溪流并肩……
一曲琴音终了,余音未歇,仍在心头萦绕。
“我该走了。”江拾流缓缓睁眼,把空酒坛子放在桌下,站了起来,行至门口。
百里无春道:“别忘了,你还欠老子一坛天下最好的美酒。”
“我没忘。”
“不送。”
江拾流出了忘仙阁,在西城内转了一圈,直至月上中天,方才返回武林盟。
刚穿过一道长回廊,却不由得停下脚步,他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开,但终于还是相遇了,他不相信命运,可命运总是在与他作怪。
院落内,迎面走来两个女子,也停下脚步。
柳依依笑嘻嘻地道:“我想起来了,乐虎还没吃东西呢,我去后厨给他找点吃的!”偷偷瞄了两人几眼,如风般从另一边走了。
白月盈面上戴着白纱,目光平静似水,瞧不出任何神情,缓慢走至江拾流的前面,微仰起头看着他,“江少侠。”
这双平静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目光已没有任何波澜,唯不变的是秋水般清亮,江拾流的心莫名一痛,这种无关痛痒,更加令他难受,或许从今以后,在她眼中,他不再与旁人不同,“白姑娘。”
“云裳姑娘的事,我也听说了,很为她难过。”
“嗯。”
白月盈轻点螓首,便欲从他的身边走过。
江拾流忽道:“我不相信!”
白月盈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
江拾流道:“我不相信,老天爷既然让我们相遇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就不会让我们彼此相忘,他不会这么大费周折!”
白月盈轻叹道:“缘起缘灭,何必自生烦恼,我已在月神宫列位祖师前起誓,以后将会代师尊把月神宫发扬光大,矢志一生追寻武道,再无它念。”
“在武林英雄大会上,我想跟你说,九九八十一刀,我可以全部为你接下,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可惜你早就回了月神宫,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益,江少侠福缘未浅,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除了你,不会有别的什么人了,”江拾流道,“即使天荒地老,山河移转,我也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不是圣女,不是月神宫宫主的那一天,到了那时,谁也不能再阻止我们!”
白月盈蓦然回首,可满院冷月萧索,已不见了江拾流的影子,唯有自己的身影,孤单地被拉长。
第三日的午时,江拾流背着两把无光重剑,离开了西城,前往中城。
封安得到了武宗的回信,武宗将会亲自在中城的乾武门,等候江拾流的到来。
中城也称皇城,里面住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亲国戚,因此防守也是中州五城最严密的,不仅八万禁卫军昼夜不息,轮流职守各处,大内高手也是数不胜数,堪称神州大地,最为牢不可破的地方,无人能逾越半分。
江拾流站在乾武门前,向上望去,城墙高近四十丈,宛如祟山峻岭,各往两边绵延十几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墙上尽是身披金甲的禁卫军,昂藏而立,据说要当上禁卫军也并不容易,非要经过层层严格的选拔不可。
这座城池确是牢不可破的,江拾流却感觉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笼,既把别人隔绝在外,也把自己锁在里面。
吊桥缓缓下放,压在护城河之上。
以武宗巫开山为首,十几人策马而出,在江拾流的十几步外停了下来。
一人从马上跃下,垂首立在一边。
巫开山没有过多的客套话,指着旁边的空马,哈哈笑道:“终于把你这小子给盼来了,上马!”
江拾流也不客气,对垂首一边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跃上了马背。
进到里面,巫开山对身后的十几人道:“你们回去吧,我带江兄弟在中城内四处逛逛。”
那十几个人纷纷告辞离去,江拾流却见有三人对自己似有些不忿,怒视了几眼方才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到中城,好像没得罪什么人吧……”江拾流暗道,摇了摇头,不再去多想。
两人策马在城内缓缓前行,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两边皆是深府大宅,没有什么商铺,更没有小贩沿街叫卖,显得很是冷清,但倒也齐整开阔。
江拾流想道:“果然这里面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巫开山道:“中城分内城和外城,而这内城即是皇宫。”
“这里实行宵禁,亥时过后,除了巡逻的禁卫军,或是得到圣上的指令,否则谁也不能在外城随意出来走动,轻则打一百大板,重则杀头。”
江拾流知道巫开山再给自己说一些规矩,免得自己胡乱碰了钉子,讶道:“连前辈也不能?”
巫开山淡笑道:“我也不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