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张贤来说,还有一个疑问等待韩奇的解答,他问着韩奇道:“韩大哥,你们在战俘营里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中共方面就不知道吗?他们就会甘心被你们策反走这么多的士兵吗?”
韩奇笑了一下,反问着他:“阿贤,你说说看,就算是中共方面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呵呵,你不要忘记了,他们可是我们和联合国军的敌人,韩战的谈判协议就是为了这些战俘问题拖了两年,中共不妥协,难道联合国军就会妥协吗?联合国军方面坚持自愿遣返的原则,也是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也是正义的!”
张贤愣了愣,如果说联合国军是正义的,那么难道中共就是邪恶吗?事实上,所有的问题都要分成两个方面来看的,看问题的人所站在的角度和政治立场不同,得出来的结论也就不同。对于整个韩战,站在联合国军的方向上来说,这是自卫的战争,是反击共产主义阵营侵略的战争,而且是得到了联合国名正言顺的授权;而对于中朝联军来说呢?诚然,是金日成的野心膨胀才触发了战争,最终造成了成千上万的人员伤亡和流离失所;但是在这个时候,便是金日成也开始毫不知耻地反咬一口,说是南韩方面先发动的战争,却又不敢承认是他们当先冲过的三八线。实际上,他是直到联合国军仁川登陆将朝鲜侵略军打垮,才急忙求救于北京政府的。如果就事论事地来说,金日成这是自己找死,活该有此一劫!但是,北京政府还是出于大义出兵朝鲜,因为对于中共来说,他们也非常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在志愿军入朝参战以后,对于他们来说,战争的性质实际上已经发生了改变,由朝鲜的入侵战,变成了最终的自卫战。但是,这种自卫战又有些牵强,因为对于任何一方的军队来说,在暂时取得战争优势的情况下,都是想也不想地突过了三八线,就是要将对方致于死地!这场战争说到底,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正义可言了,只是共产主义阵营与西方社会阵营的一场邪恶的较量,真正受到伤害的却是那些千百万的朝鲜人民,以及参战双方的官兵们和他们的家属!
“在对待战俘的问题上,难道中共方面就没有反击吗?”张贤问着韩奇。
“呵呵,怎么可能没有反击呢?”韩奇笑着道:“他们把李克农派过来,就是加强他们的反击力量,他们也派出了特务以战俘的身份进入战俘营里,想要开展政治斗争!呵呵,可惜呀,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了!不过,他们还是成功地说服了一些人,否则愿意遣返回去的人还会少!”他说着,发出了一声嘲笑,又接着道:“在他们作解释的期间内,他们也上演了一幕幕的闹剧,让人看了又笨拙,又好笑!”
“哦?”张贤马上来了兴趣,问道:“他们都搞过什么闹剧?”
韩奇道:“他们派了人员潜伏进了中立国控制的战俘营里,然后又乘着那些看守不注意的时候,带着几个人跑回了北边,回过头来又管战俘营里要人,呵呵,还说某某某在战俘营里面被谋杀,某某某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并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引起了许多舆论的关注,联合国方面连忙派人进入战俘营里调查,可是查来查去,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便是他们提到的那几个人名,都不曾有过!”
“看来,你们的暗谋还是很成功的呀!”张贤不由得佩服地道。
韩奇也有一些得意,点着头,同时又道:“其实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复杂的时候,想的时候觉得很难,等真得做起来后,也就不觉得了,而且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很多的事情也是出乎了我们的预料之外!”
“哦?”张贤马上问道:“都有什么事情呢?”
韩奇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搞这种暗地里的活动,最多也就策反一些当初我们国军投过去的人,但是后来的情况却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怎么个意想不到呢?”
“开始真得就是如同我们所预料的一样,有一部分原来由我们国军投到共军里的人先转变了过来,但是这一部分的人数毕竟不多。后来,他们在战俘营里发动了刺青活动,呵呵,我都没有想到,那些共党的政工人员会是第二批转变的人,我原以为他们是搞政治工作的,意志应该是最坚强的,哪里料得他们的意志才是最软弱的,一被刺了字,马上就开始变节,呵呵,这真得让人啼笑皆非!”韩奇一边说着,一边还觉得十分好笑。
张贤还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在共产党的军队里呆过,自然知道这些政工人员的苦衷。这些政工人员正因为太熟悉中共军队里政治斗争的严酷,可以预想到自己带着“**抗俄”这几个字回去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所以才可能如此快的叛变。
“这些中共的政工人员,对他们的士兵们策反起来,比我们人还要卖力,而且他们还有比我们更为有经验、有效的方法,能够让众多的战俘们听进去,并且信以为真!”韩奇知道着张贤。
张贤无言以对,他知道按照日内瓦公约的第一一八条内容,在实际战事停止之后,所有的战俘应该立即予以释放并遣返,不得迟延,这也就是意味着所有的战俘都是要各归各家的。显然那些变节者们害怕这个结果,他们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是裹挟更多的人,以造成浩大的声势,迫使美国人和联合国军方面改变政策。显然,他们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却采取了极端不光彩的手段,甚至于对自己的战友暴力相向、野蛮杀戮,这也许就是人性自私的结果。
韩奇见到张贤没有答话,又接着说着:“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做谭兴东的人,他原来是共军里的一个宣传股长,不过,他可是主动的要求投靠我们,而且他的宣教演讲十分得深刻,很多人就是被他的话所打动的!”
“呵呵,这个人该不会也是一个我们国军里投降过去的人吧?”张贤开着玩笑一样地问着,他也觉得能够主动地要求投靠国民党的中共宣传人员,应该首先就是自己意志坚定的人。
韩奇摇着头,郑重地道:“虽说当年共军没少整编我们国军的俘虏,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用人的规矩,这些被编入的俘虏兵们,只能去当冲锋陷阵的炮灰,不可能让他们来做政治宣传工作!”
听着韩奇的话,张贤觉得刚才自己的那种假设真得有些幼稚了。
韩奇接着告诉着他:“这个谭兴东可是正宗的共军政工干部,他是在抗战的初期参加的八路军,而且这个人的学历也不低,是上过大学的!”
“他为什么变节得这么快呢?”张贤有些疑惑。
“呵呵,这就要问中共搞的那个什么镇反运动了!”韩奇鄙夷地道:“他们那帮人最是会骗人的,当初搞统战的时候,不管是他们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或者中间派,谁都是他们的统战对象,说出来的话比唱得都好听!一旦当真得他们夺了天下,就马上反脸不认人,开始秋后算帐!这个谭兴东的家境原本不错,要不然他也不会读那么多的书!只是共产党在他们老家搞土改,把他家几代人靠着勤俭持家、合法手段置下来的土地尽数没收,他的父亲抗争了几句,就被当成了反动派分子给枪毙掉了,你想他能不叛变吗?”
张贤无话可说,对于他来讲,想一想自己曾亲历的那场镇反运动,现在还觉得有些心悸,如果自己没有回到国军里来,还依然处在志愿军的队伍里,真得不知道有哪一天,他也会被当成反动派给毙掉的!
舰队行驶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张贤在熊三娃的带领之下,来到了船体左侧的甲板之上,他们是要找寻王鹏和原志愿军二一五师警卫营里的战友们。
甲板之上,到处都是穿着统一的黄色国军军服、睡得迷迷糊糊一脸疲倦的志愿军战俘们,在这个时候,由于长时间海上的颠簸,便是刚刚脱离战俘营的那种喜悦,也早从他们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不过,他们还是成行成列地坐在甲板上,互相倚靠着,甚至是枕着腿睡在一起,还是给人一种十分亲切而信任的感觉,这让张贤又不经想起了那个充满着无数枪炮声、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到危险的战场之上,他也曾作为他们中的一员,也是这般得随遇而安,随处而卧,便是在战斗发生在身边的时候,还是能够睡得着。
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之中走过,熊三娃和张贤都怕不小心会踩到谁的身体,所以一直是在空档间插着脚,好在这种大型的军舰并不同于普通的小船,虽然也有海浪的起伏,但是已然平稳了许多,他们能够站得住身体。一边走着,两人都一边不时地打量着这些人们的脸孔,希望从中能够找到一张他们熟悉的面孔来,如此这般地走过了两个来回,却依然一无所获。
“三娃呀,你是不是记错了?”张贤开始有些失望起来,他忍不住地又问着熊三娃:“他们没有上这条船?”
熊三娃却是十分肯定地道:“不会错的!这是我安排的,我还特意的跟那个带队的队长说了,要他们坐我们这条船!”
“你看到他们上来了吗?”张贤又问道。
熊三娃摇了摇头,告诉着他:“你给我安排了那么多的事来做,我哪有空闲专门去看他们?”
张贤也觉得自己的这句话问得多余,的确就象是熊三娃所说的一样,从这些战俘们甄别结束之后,包括他在内,他们这一次赶过来的所有的人都忙得不亦乐乎,便是熊三娃这个识字不多的人,也要来当一回文书,来进行分编人员的工作。
“这是这艘军舰上最后一处地方了,如果这里再没有,那么他们就可能没有上这艘船!”张贤对着熊三娃道。
熊三娃也有些着急,恨恨地道:“那个队长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吩咐他上这条船的,再找不到,等靠了港,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正说着,军舰有些摆动,他的脚往下踩的时候,为了顾忌身体的平衡,却正踩到了一个人的脚上,这个人正在睡梦之中,猛然被踩醒了来,不由得“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惊叫道:“我的腿中弹了!”一屁股坐了起来,盖住脸上的帽子马上掉落在地。
边上有几个早早醒来的兵一直看着张贤与熊三娃,听着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便是连张贤和熊三娃也都笑了起来,显然这个小子是正在做着梦,而且应该是做着在战场上冲杀的恶梦。
这个被熊三娃踩醒的士兵听到了哈哈的笑声,这才揉了揉自己的眼,动了动自己的腿,明白刚才不过是做了场梦而已,但是他看到了身边站着的一个人,忍不住在骂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往老子脚上踩……”他的话没有说完,抬起头看向熊三娃,而这个时候熊三娃也正看着他,却是当先地叫了起来:“彭青松?”
这个被踩的人也看清了熊三娃的脸,他骂出嘴来的话已然停住了,紧跟在熊三娃的话音之后也叫了起来:“三娃哥?”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样!(未完待续)